青年生的豐神俊朗,輪廓深邃。
可打扮卻頗為隨意,頭發披散著隻用了一根樹枝束著,衣衫更是破舊近乎褴褸。
他對此並不在意,手腕一動,收回了少有的兩把命劍。
劍光清冷,帶起的風拂起他的額發,而也是這個時候白穗看清楚了他眼下的一道十字的刀痕。
青年淡淡瞥了白穗一眼,這才想起了寧玦的存在似的懶懶掀了眼皮。
“怎麼哪兒都有你,還真是陰魂不散。”
寧玦氣笑了。
之前秘境時候在他身上栽了跟頭心頭的氣還沒消,不想對方竟然自己找上門來了。
“你找死!”
他懶得和青年廢話,月白色劍光劈開了松木,直接往對方面門過去。
然而寧玦的劍還沒落下,天昭驟然出鞘,劍比聲快。
等到聽到聲響時候,天昭已經重重將那月白靈劍打了回去。
“?!陸九洲你好端端的發什麼瘋!我又沒對你那寶貝師妹動手,你多管什麼闲事!”
不單單是寧玦對於陸九洲貿然插手的事情怒氣衝衝 ,對面的青年倒是不意外。
攪了人好事能有好臉就怪了。
陸九洲薄唇抿著,神情冷得似夾裹了風雪,讓人脊背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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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見了倒不怕,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徑直走到了白穗身後。
“隊友,我打不過那孫子,勞煩你請你那師兄護我一下。”
隊友?
白穗恍惚了下,眨了眨眼睛回頭看了過去。
“你是萬劍宗的謝長庚,謝師兄嗎?我叫白穗。 ”
“不用那麼客氣,既然都是隊友了,叫我名字就好。”
謝長庚說到這裡一頓,看著少女清明的眼眸,裡面沒有任何嫌棄神情。
“我以為你見了我會很失望,畢竟如你所見,我是個瘸子。”
白穗以為謝長庚是那種敏感自卑,又偏執冷漠的性格。
畢竟原文裡也是這樣描寫他的,不過是後期,看來前期的他還算好相與。
“拿劍用手又不用腳。
隻要能永劍,你和其他的劍修並無不同,照樣可以平定四海,除魔衛道。”
謝長庚聽後勾唇笑了笑,眉眼之間沒有絲毫陰霾。
似栉風沐雨後俯瞰眾生,帶著看雲即是仙的豁然。
“我也這麼覺得。”
第177章
白穗和謝長庚聊了幾句,兩人雖是第一次見面,但是性情什麼的倒是比較合得來。
她原本以為對方會很難相處,不想還挺好說話的。
在白穗還準備再開口問詢什麼的時候,一隻大手輕輕覆在了她的頭上。
“別靠那麼近。”
陸九洲這麼柔聲說道,雖然語氣什麼聽上去和往日沒多大不同,不過他的神情卻不算好。
他薄唇壓著,抬眸又看向了一旁的謝長庚。
萬劍宗向來擅長隱匿氣息,對劍氣更是收放自如。
這些陸九洲自然也知曉,然而眼前的青年不過結丹修為,哪怕再擅長隱匿氣息也少有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待著,沒有顯露出痕跡的。
寧玦這麼快發現他大約是因為青年身上還有他留下的劍傷,上面帶著劍氣,很容易便被命劍感知。
幾乎是在寧玦引劍而出的瞬間,他也覺察到了謝長庚的氣息。
這不算慢,在修者之中已然十分敏銳了。尤其還是在帶傷的情況下。
但是這並不能成為陸九洲沒有第一時間發現來人的借口。
謝長庚看出來了陸九洲的探究意味,他將自己的命劍擦拭收好後這才笑著解釋。
“道友誤會了,我並非故意躲在那裡。隻是實在不是時候,我怕當時我一出來,被你這神兵傷到的便是我而非寧玦了。”
他果然看到了。
陸九洲喉結滾了滾,看著對方那清明的眉眼,有種被看穿的感覺。
好似一切都無所遁形了般。
當時白穗估計是知道自己要做什麼,隻是她在最後閉上了眼睛。
和她不同的是,眼前人看到了全部,看到了自己是如何面紅耳赤地俯身,又是如何紊亂著呼吸,滿眼渴求地靠近。
怪不得剛才自己那般遲鈍。
謝長庚擅長隱匿氣息可能是一個原因,然而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自己。
他當時滿心滿眼都想著和白穗親近一次,哪有顧得著旁人的時候?
“……你們先往後一些。”
白穗感覺到陸九洲不甚自在地避開視線,還想要抬頭再看清楚一些的時候,對方先一步收回了手。
她見陸九洲要走,下意識抓住了他的衣袖。
“師兄,雖然我不喜歡寧玦,但是他剛才也沒做什麼……”
昨天的事情讓白穗對寧玦有了些改觀,而且之前的仇怨她也在問心臺上報復回來了。
可她總覺得讓陸九洲去挫一下他的銳氣也不錯,要是就這麼算了挺可惜的。
於是白穗思索了一會兒,在寧玦和謝長庚都要以為她是想要讓陸九洲算了的時候。
她仰著臉試探著開口。
“要不你下手稍微輕一點?”
“你確定?”
陸九洲突然的反問讓白穗一愣,她眨了眨眼,對上了青年那雙含笑的眉眼。
“我要是下手輕了,我怕你們前腳剛走他後腳就能過來找你們算賬。他這人睚眦必報,與其給你們留下麻煩,不如現在動手收拾了為好。”
陸九洲的確是因為寧玦打斷了他而不悅,同樣的也有這個原因。
謝長庚和寧玦的恩怨比起白穗來隻會更甚,他聽桑子俞說了個大概,謝長庚看著人畜無害,在秘境裡可沒少讓寧玦吃苦頭。
不僅是險些損了他的靈脈,甚至還差點讓他沒順利從秘境裡出去。
寧玦向來自傲,著了一個修為比差了自己那麼多的修者的道也就算了 ,關鍵對方還是個廢靈根的瘸子。
這於他這樣的天之驕子簡直是奇恥大辱,他豈能放過?
陸九洲不是一個多管闲事的人,隻是謝長庚和白穗要一起歷練,他不想白穗在歷練沒開始時候就這麼麻煩。
果不其然,白穗聽了陸九洲這話後拽著他衣袖的手慢慢松開。
是啊,她怎麼沒想到這一茬。
現在寧玦對她還算客氣,那是因為這裡是靈山,且有陸九洲在。
可他們馬上要離開了,她和寧玦的恩怨是了了,謝長庚卻沒有。
中途寧玦報復起來,就算加上風祁,他們三個人也未必會是他的對手。
“好的,麻煩你了師兄。留口氣就成。”
寧玦臉色沉得厲害,對白穗才稍微改觀一點,如今因為她這話立刻煙消雲散。
“你這臭丫頭,枉我對你手下留情,早知如此我昨日就該……?!”
他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一柄雪色長劍破風過去,帶起的劍光似千萬樹梨花盛放,恍惚間竟看不出什麼旁的顏色。
緊接著四周風起,霜雪夾裹著漫天的飛葉一並朝著寧玦方向落去。
劍與劍相互碰撞著,因為兩者屬性相同,越靠近風越急。
晴空之中烏雲詭譎,轟隆雷落裡燎起了漫天火焰,樹葉瞬間被點燃,翻騰的熱浪哪怕白穗離得真這麼遠了也還是被燙灼到了。
之前守擂比試的時候陸九洲並沒有和寧玦交過手,白穗也並不知道兩個同屬性的修者動起手來竟是這般猛烈。
他們兩人修為都不低,問心臺時候周圍還有結界可以抵擋部分攻勢波及,但是現在卻沒有。
“好厲害,看來昨日寧玦的確對我手下留情了不少……”
“畢竟有你師兄在,他不敢亂來。”
謝長庚和白穗躲在一處矮樹叢後面,聽到一旁少女這麼感慨後語氣平淡地說道。
隻是餘光不著痕跡地瞥了對方一眼。
當時在從秘境裡出來之後他便知曉了這一次因為得罪了寧玦,可能沒人會願意冒著得罪昆侖這樣的大宗來與自己組隊。
其實就算是沒有寧玦這一事,以他這一世的條件也很難找到個願意一並歷練的隊友。
哪怕是有也是和他一樣不被人接受的存在,這種一般要麼也身體殘缺,要麼修為比他還次。
與其如此,他倒不如一個人去歷練,至少還不用分心去照顧旁人。
因此從一開始謝長庚就沒有寄希望過有人願意和他一起歷練,直到兩日前那位昆山的劍祖御劍來了萬劍宗。
秘境時候謝長庚是讓寧玦吃了不小的苦頭,同樣的他傷得更重。
他剛清醒過來的時候身上每一處好的,試煉已經結束了怕寧玦報復,於是這才趕了回來。
按理說他一路舟車勞頓隻會導致身上傷勢更重,謝長庚原是打算回去靜養一兩月再下山歷練。
左右都是他一個人,也不存在耽擱旁人的情況。
誰知謝長庚前腳傷痕累累回了宗門,便在山門口碰上了顧止。
這位昆山的劍祖他並不是第一次見,上一世妖魔兩族聯手攻入修真界的時候他也在場。
和如今的廢靈根不同,上一世的謝長庚是萬劍宗五百年難得一見的劍修奇才。
雙靈根,又是少有的雙命劍,論資質來說不比寧玦差,甚至還要更勝一籌。
可資質好又如何呢?最後宗門被滅,同門被屠殺殆盡。
就連顧止這樣一步登仙的劍修大能也身祭了命劍,才堪堪與那魔頭同歸於盡。
那一世的最後一夜,謝長庚隻看見了漫天的火光和血色,耳畔是無數刀槍劍戟碰撞的聲響。
再之後,他失去了意識,陷入了漫長的永夜之中。
等到他再清醒過來的時候卻是宗門未滅之前,而他重生到了一個瀕死之人的身體裡。
因此在看到顧止出現在了萬劍宗的時候,謝長庚恍惚了一瞬,所見有那麼剎那和前世重合。
他緩了一會兒,忍著疼痛朝著顧止恭恭敬敬行了個大禮。
顧止一開始並沒有言語,隻微微頷首算是回應,然後靜默地打量了他許久。
久到他快體力不支暈倒在地的時候,一股磅礴的靈力覆了上來,將他斷裂的骨頭,還有耗損的經脈一並修復。
謝長庚還沒來得及反應,眼前的大能沉聲開了口。
他說要是他不介意和他徒弟一起歷練的話,讓他過兩日去一趟靈山。
徒弟……
對了,這一世的顧止收了一個小徒弟,還在仙劍大會時候當眾讓她拜了師。
這是上一世沒有過的。
大約是好奇顧止這一世收的這個徒弟,或者隻是為了報答顧止的療愈之恩,又或者是因為上一世以身渡蒼生的大義,他應下了。
隻是沒想到不單單是顧止這一變數,上一輩子痴戀合歡宗聖女因而叛離宗門的陸九洲,這一世竟喜歡上了自己的師妹。
想到這裡,謝長庚看向撥開樹叢激動注視著外面兩人對決的少女。
他眼眸閃了閃,最後視線停落在了白穗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