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在修真界可謂是聞所聞未,見所未見,蓬羽印象深刻,在回蓬萊後多次與風祁說起了謝長庚。
他沒見過謝長庚,隻知道對方是個萬劍宗瘸了腿的劍修,因此這一次仙劍大會的時候稍微留意了一番。
原以為這次試煉有機會可以和他交手一番,可謝長庚似乎生來氣運就不好,費盡心力好不容易爭取到了試煉的機會,結果剛入秘境便碰上了寧玦。
試煉未過不說,傷得也是所有試煉修者中最重的,甚至連守擂比試的時候還在床上躺著沒清醒過來。
不過守擂比試那日陸九洲的雷劫而至,結界被破,妖獸橫行。
他沒來觀戰某種程度來說倒也算因禍得福了。
之後謝長庚剛一清醒得知寧玦會在蓬萊,馬不停蹄御劍回了萬劍宗。
風祁還覺得沒見到對方一面頗為可惜,如今陰差陽錯,他們反倒成了一同歷練的隊友了。
想到這裡風祁眼眸一動,沒忍住將視線落在了一旁坐著擦劍的青年身上。
不單單是謝長庚廢靈根逆襲的事情讓他印象深刻,謝長庚的命劍也讓他頗為意外。
和其他的劍修一人一劍不同,謝長庚的命劍是雙劍。
雖不是像天昭天啟這樣的神兵,卻是一劍雙靈,梅落百川的好劍。
盡管如今它還不夠鋒芒,若劍主使用得當,日後淬煉成神兵也不是沒有可能。
“我聽說你這劍也是生了靈的命劍,一劍一靈,比起我們的要難駕馭得多,一個不慎很容易受到反噬。”
風祁盯著他那劍面狀似梅花的紋路,凜冽的寒光裡清晰映照著他的眉眼。
“梅落九霄,凌雲劍骨。”
Advertisement
“你既能駕馭這樣一把靈劍,若能一直保持劍心通明,振興萬劍宗想必也是指日可待。”
謝長庚這把命劍名為“九霄”,的確有滌蕩萬物,凌雲壯志的劍意。
也正是因為他從劍冢裡擇了這把命劍出來後,他才擺脫了外門弟子身份,破例不用考核進入了內門。
隻是世人的偏見就像是一座大山難移,所有人在看到他的命劍時候並不會稱贊於他得到了這樣一把靈劍的認可。
他們隻會皺眉嫌惡,覺得他這般殘缺的身體和低微的資質配不上這樣一把靈劍。
像風祁這樣越過九霄,直白誇贊他的情況還是頭一回。
“借你吉言。”
謝長庚雖回復的有些冷淡,可語氣卻還算溫和,他長長的睫毛下眼眸閃爍,看不清楚情緒。
光影之間那道十字疤痕顯得他的面容冷峻駭人,像是劍鋒一般。
“對了,不是之前約好了時辰,怎麼你晚到了這麼久?”
“蓬萊距離靈山也不算遠,是路上遇到什麼事情了嗎?”
他不想要繼續聊自己的事情,停頓了下想起了什麼薄唇微啟,漫不經心地詢問道。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到此事風祁眉宇之間折痕漸起,神情也有些沉。
“你是從萬劍宗方向過來的應該還不知道,滄海和蓬萊的海域同流,不過因為有結界,滄海的妖獸沒辦法闖進蓬萊分毫。”
“隻是自戚百裡破了鎖妖塔結界帶走了幾頭上古妖獸不說,又放走了不少妖獸。它們如今重新歸於滄海,妖氣太甚,導致了滄海分流,近來已經蔓延了一部分在內陸。”
“我剛才便是遇到了潛入陸地的妖獸,斬殺之後我又封了結界,斷了水流,所以這才耽擱了這般久。”
擦拭著劍的青年聽到這裡手上動作一頓,額發之下那眸子晦暗陰沉。
一道劍氣不甚溢出,驚得一旁的鳥雀四散飛離。
上一世戚百裡也來過仙劍大會,隻不過當時他力量薄弱,所以有想要破開結界放出妖獸的打算也並沒有實施的機會。
謝長庚因此也沒太留意,以為這一世他也會是在歷劫時候借著天劫之勢闖入蓬萊,破結界,斬妖獸,吞噬妖丹一舉化龍。
不想重來一次生了變數,他竟早早便與那魔尊勾結在了一起。
應龍本就是上古神獸,隻是後來和妖族相交,這才染上了妖性。
戚百裡雖有龍族的血脈,可龍脈與妖脈相排斥,換骨期間兩股力量水火相斥,每一次都是九死一生。
如今他放走了這麼多妖獸,大抵是換骨期將至,為天劫做準備。
戚百裡現在是金丹修為,一般而言這將至的便是元嬰雷劫,不過若是他將那幾頭上古妖獸的妖丹一並吞食,又在換骨期撐了過去。
龍族血脈覺醒後,一步臨近小乘也不是沒可能。
“這法子治標不治本。斷了一股水流,還會有另外的水流蔓延到陸地。等到海水倒流覆蓋整個大陸時候,世間可能便再無海陸之分了。”
謝長庚手腕一動,劍氣剎那破風,擦過少年的面頰入了劍鞘。
“戚百裡此人的野心不比那魔尊蕭澤小,不過好在他現在羽翼尚未豐滿,百年以內是個下手永絕後患的好時候。”
也不知道是不是風祁的錯覺,明明謝長庚面無表情,看不出什麼情緒,可他卻隱隱覺得他對戚百裡十分憎惡甚至仇恨。
他注視著謝長庚半晌,在對方皺眉不甚自在的時候淡淡開口。
“我師尊也是這麼說的。隻是現在滄海還不能動,底下太多妖獸,一旦貿然動手很有可能引發又一場浩劫。”
修者尚有能力自保,那些凡人卻頃刻之間便淹沒在了海浪之中,成了妖魔的盤中餐。
而妖族一動,魔族那邊勢必也有動作,兩方如今相隔甚遠,還沒聯手的跡象,若是先動起手反倒容易促成他們結盟,那就不好辦了。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們要動的不是滄海,而是戚百裡。”
謝長庚有著前世的記憶,他知道戚百裡的弱點,也知道蓬萊前世也因為戚百裡破了鎖妖塔放走妖獸一事,與之結了仇怨,起了殺心。
所以他才順著這樣提起。
畢竟如今要以他一個人的力量,實在很難對付戚百裡。
他倒是不怕風祁懷疑什麼,萬劍宗本就嫉惡如仇,這已經算是他們的宗門風氣了。
不然五百年前那一場仙魔大戰之中,他們也不會是頭最鐵,衝得最快 ,死的最慘的一批。
風祁大約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沉默了半晌。
“……謝長庚,我知道你們萬劍宗弟子向來不懼生死,我也看出來你很厭惡戚百裡這廝。”
“不過有一說一,我們這種情況去了滄海還沒見到他人,估計就已經被裡面的妖獸給一口吞了。我是下山歷練,不是來找死的。你可以衝動,但是別拉上我……唔,還有白穗。”
戚百裡的實力在陸地上可能隻是個金丹,但若是在滄海那便可能隻差一步便至元嬰了。
風祁是不喜歡妖族,可他也不傻,不會聽別人一兩句慫恿就真的憑著一腔除魔衛道的熱血,提劍就去。
“……你放心,我也不是傻子,幹不出這種以卵擊石的事。”
“那你提什麼戚百裡?”
“因為我知道他的弱點。”
謝長庚深吸了一口氣,他了解風祁的品性,卻又不能貿然暴露自己。
修真界裡最是忌諱逆天而行,奪舍重生,他斟酌了下語句,這才沉聲繼續說道。
“千年前我宗的一位老祖曾入過滄海斬殺過一頭惡龍,也是世間唯一一頭血脈純正的應龍。”
“凡是應龍血脈必會換骨,換骨期間是他最為虛弱的時候,一般伴隨雷劫一並。戚百裡如今四百餘歲,每五百歲左右換一次骨,這或許是一次機會。”
“一次屠龍的機會。”
風祁這一次算是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他告訴了他這件事,無非是想讓他將其告知於蓬羽。
他們殺不了,蓬羽卻殺得。
少年並不是不相信謝長庚的話,隻是戚百裡的弱點若萬劍宗真的知道,當時事情一出,那邊的修者應當會告知於蓬萊。
他倒不覺得萬劍宗會隱瞞,畢竟天下正派榮辱與共,一損俱損。
這也就說明,這個事情,或許隻有謝長庚知道。
“這件事我之後會傳訊給我師尊的,不過他信與不信便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少年說完這話,一直緊繃著神經的謝長庚這才徹底松了口氣。
“多謝,隻要你幫我告知即可。”
謝長庚很少會有這樣激進且沉不住氣的時候,可現在變數太多。
他貿然去找蓬羽說的話,一來見不見得到對方是一回事,二來對方也不一定相信。
而風祁作為他的親傳弟子,多少還是有些話語權的。
戚百裡如今和蕭澤還沒聯手,這一次隻是做了一個交易,若是等到他們真的勾結在了一起,再下手就難了。
大約是這個話題太過凝重嚴肅,達成了共識之後,兩人同時沉默了。
一時之間空氣裡靜得一根針掉落在地上,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謝長庚無聊到拿出劍準備再擦拭一遍,打發下時間的時候。
不遠處一直沒什麼動靜的山林裡,那些鳥雀不知怎麼被驚得四散飛遠。
兩人對視了一眼,看著時間已經不早了,最終還是想著過去催促一下。
不想他們剛到那裡,還沒走近,隔著矮樹叢遠遠看了過去。
之前離開時候看著還算懂事穩重的少女,此時跌坐在地上毫無形象地嚎啕大哭。
陸九洲一臉慌亂,柔聲笨拙地哄著。
在剛想要伸手將白穗扶起來,還沒來得及碰觸到她。
他身子一僵,感知到了什麼抬眸看了過來。
三人視線相撞,同時相顧無言。
隻有白穗毫無所察,越想越難過,抱著陸九洲的大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哇嗚嗚嗚去你媽的歷練!陸九洲我舍不得你,我不想走!我要和你永遠貼貼嗚嗚嗚……”
“……”x3
第179章
白穗原本是想體體面面告個別,可一想著十年見不到,越想越難過 ,沒過多久視野就模糊不清了起來。
她深吸了口氣強忍著眼淚,剛平復下來情緒,下一秒又聽到了陸九洲柔聲安撫著。
陸九洲不安撫還好,他越溫柔她鼻子就越酸,最後實在繃不住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靈山靈力充沛,四周多山林,各種飛鳥走獸在這裡棲息。
它們常年在這裡居住,受佛光庇佑比尋常鳥獸多了幾分靈性,感知也更敏銳,在聽到白穗的哭喊聲後立刻嚇得四散飛離。
風祁他們也是在看到鳥獸離散後這才注意到情況,不想還沒走近便看到了白穗哭得癱坐在了地上,抱著陸九洲的腿不撒手。
青年早早就感知到了他們的氣息,這才慌忙想要把情緒失控的白穗給扶起來。
結果剛扶到一半,她整個人又給滑了下去,哭得脫力了一般。
三人視線撞在了一起,一時之間都沉默不語。
風祁恍惚了下,餘光瞥見了周圍好些樹木被砍倒一片,順著往前面看去,在一處巨大的凹陷裡看見了一抹月白色的身影。
——那人正是昏迷不醒的寧玦。
盡管在先前時候謝長庚就給他說過了寧玦被陸九洲給狠狠教訓了一頓,他自隻以為這話多少有些誇張的成分在。
畢竟陸九洲在修真界之中是出了名的好脾氣,哪怕聽到狼旁人說了他的壞話也隻是一笑而過,不會追究分毫。
寧玦性格是差勁了些,可他和陸九洲除了交過手,是他的手下敗將之外,兩人並沒有別的什麼交集,更談不上什麼仇怨。
所以在看到寧玦被打到靈力透支,狼狽昏迷的時候,風祁沒忍住將視線重新落在了陸九洲身上。
眼前的青年周身氣息平和,毫無戾氣,前後強烈的反差讓風祁沒反應過來。
白穗這個時候已經哭得有些累了 ,剛緩了一會兒,發現一直緊張安慰著自己的陸九洲不知為何突然停下了動作。
她嘴一癟,拽著他衣袖眼淚又止不住地流。
“哇嗚嗚嗚,你,你為什麼不安慰我了,你是不是覺得我哭太久了開始嫌我煩了嗚嗚嗚嗚!”
“沒,我沒有。”
陸九洲的注意力立刻被白穗吸引 ,最後隻得硬著頭皮頂著尷尬將她一把抱起。
“……乖,別哭了,風祁他們過來了。”
白穗聽後僵住了身體,下意識想要抬頭順著陸九洲視線方向看過去。
可一想到自己剛才幹了什麼,隻得羞惱的將臉埋在了青年的懷裡。
“你怎麼,嗝兒,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