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師兄,你,你會不會覺得我這樣特別玻璃心,特別脆弱,成天哭哭啼啼的你會不會煩我?”
“我不覺得你脆弱,你還小,很多事情沒經歷過,別看我現在這樣說的頭頭是道的樣子,我當年歷練的時候……”
陸九洲不知想到了什麼輕笑了一聲,壓著唇角的弧度繼續說道。
“我那時候比你還天真,我去了一個村落,有個妖修變成了個老爺爺捉弄我。說是他家在山對面,求我帶他回去,我原本打算御劍,可他嚷嚷著恐高害怕。我沒辦法,隻得背他。”
“然後呢?”
“然後我好不容易把他背回去,那邊根本沒有屋子,他又說自己年紀大腦子糊塗記錯了,他家其實就在之前的村子。”
“所以你又把他背回去了?”
青年沒有說話,耳根的緋色卻說明了一切。
當年他修為不過結丹,根本沒辦法辨別出那人的真身。
不過不幸之中的萬幸是那妖修隻是覺得好玩捉弄了他一番,並沒有動過殺心。
不然的話這時候他可能還不一定能這般安然待在這裡。
白穗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聲,陸九洲倒也不覺得羞惱,反倒松了口氣,跟著彎了眉眼。
“你總算笑了。剛才你一直哭,我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低頭。”
陸九洲不明所以,卻也還是照做。
低頭的瞬間,一片陰影覆了過來。他瞳孔一縮,兩片柔軟貼在了他的唇上。
Advertisement
感覺不到任何溫熱和觸感,他還是緊張得喉結滾動,攥緊了衣袖。
閉著眼任由白穗親吻。
“陸九洲,你怎麼這麼可愛。”
第203章 (修)
南疆萬毒窟,這個地方白穗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為在昆山時候她就從顧止口中聽過不下三次,再加上這裡又是給靈禪子下了蠱毒的那個毒修的故居,她想要沒印象都難。
其實作為劍修,就算要淬煉毒體大多隻需要適當服用下毒藥,根據自身身體情況每日減少會追加下用藥量。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等到身體到達了極限後,這毒體也算淬煉完成,根本不用大費周章跑到這千裡之外的南疆修行。
顧止為什麼會來這裡白穗隱約知道,當年林之的死給了他太大的打擊。
在他看來不僅是因為他實力不濟才導致了那場悲劇,還有一部分原因是他的身體太弱,沒有抵擋住那妖獸的毒性。
從下昆山開始,顧止就把南疆作為他歷練必去的地點之一。
聽靈禪子他們說他在南疆萬毒窟待了整整十年,這才成了這般百毒不侵的毒體。
大約是怕同樣的悲劇發生在白穗身上,盡管顧止知曉她在這裡十有八九會碰上千手,又或者更糟糕的事情。
幾經猶豫,他還是在那圖紙上圈下了這個地方。
這些白穗都知道。
但是這幾日發生的事情讓她身心俱疲,尤其是想到要在這個地方待上整整一年她就覺得煩躁至極。
她和陸九洲肩並肩坐在臺階,月涼如水,青年的身體不是實體,整個人像是凝了月華般柔和明亮。
“師兄,我不喜歡這裡。”
“我想昆山了,想師尊了。”
陸九洲來過南疆,不過並不是來這裡歷練,隻是跟隨宗主來這邊處理了些事情,又幫著藥閣長老置換了些毒蟲毒草。
單單接觸了一兩日,也算大致摸清了這邊的風氣。
別的不說,就拿他來這裡置換東西。同一個品種和品階的靈植,別的地方可能隻需要一千靈玉,這裡的價格便可能四五倍往上。
藥閣長老每一次讓陸九洲過去幫他買賣東西的時候總會忍不住咒罵幾句,可沒有辦法,有的東西要麼隻有南疆有,要麼就是別的地方有數量卻不夠。
不光如此,南疆這個地方妖修魔修縱橫,隻要給錢誰都可以自由通行。
他們對生命的漠視,人性的冷漠和自私,都讓人厭惡反感。
在這裡待幾天就沉悶得透不過氣,更別提在這裡待上一整年。
“我也不喜歡這裡。隻是師妹,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順心如意,隻要是為人,都會身不由己的時候。”
他很少和白穗說這些,俊美的面容在光影之間明滅。
好似日升月落都在他的眉眼。
“以前我像你這般歲數的時候,師尊把我和青燁趕下了昆山歷練。”
“他當時和我的關系很差,他不願意同我一起歷練,下了山便御劍離開了。所以本質上我們是各自歷練了十年。”
“……我不意外,這的確是青燁師兄幹得出來的事。”
青年笑了笑,而後斂了神情接著說。
“也就是說,其實從一開始我就是一個人歷練修行。我也以為這一百年來我早就習慣了一人獨行,直到有了牽絆。”
白穗聽到這裡呼吸一窒,對上青年的視線時候面紅耳熱得厲害。
她知道,他說的那個牽絆是自己。
陸九洲看著她這個反應伸手點了下她的額頭,當然依舊是虛虛傳過。
他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收回了手。
“還有,脆弱的並不是你一個人,我也是。說來不怕你笑話,在從不夜城離開的第一天我就想回來找你。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因為我還不夠強,我沒辦法心安理得待在你身邊。”
“這幾日在鬼界……”
陸九洲說到這裡一頓,在白穗好奇的眼神下把原本要說的話咽了下去。
“沒什麼,就是很想你——”
“尤其是今晚。”
在入鬼界的當日陸九洲便碰上了業火,這是可以焚燒一切的真火。
也是用來隔絕外界的地方,隻要有外人闖入,哪怕是破了結界進入,也必須從那裡過去。
他倒能渡過去,隻是業火不滅,那一片火海太盛。
盡管陸九洲用劍破開而入,卻也還是受了不小的傷。
再加上今日,他剛從煉獄裡出來便碰上了一頭黑色妖龍。
看龍角應該有萬年修為,若是在外界陸九洲對付它雖有些棘手但也不至於重傷。
隻是鬼界靈力稀薄,鬼氣強盛,他身上本就傷勢未愈,與之惡戰了一日夜才將其斬殺。
陸九洲當時累極了,就近找了個巖洞進去療傷。
昏昏沉沉之中,他隱約聽到了白穗的聲音,接著感覺神魂抽離了一般飄飄然,等到反應過來時候他已然到了這裡。
晚上光線昏暗,陸九洲又非實體,在光影之中白穗看不出他細微的情緒變化。
聽到他這般直接說想她,她紅著臉攪著衣袖。
“我也很想你。”
“但是我想著已經這麼晚了我不想打擾你休息,沒想到最後你竟然先出現了,而且還是以這樣的形式……”
之前時候白穗隻顧著高興,所以在看到陸九洲的時候也沒多想。
如今緩過來後,她這才後知後覺地看了過去。
“诶不是等一下,你之前不是與我說隻有渡了靈力進去你才能感知到嗎?我明明什麼也沒做,你怎麼就這麼出現了。”
陸九洲沒想到自己已經刻意避開不提及這個話題,最後兜兜轉轉還是被她給反應過來了。
他眼睫顫著,在光暈之中像是振翅的金蝶,脖子根也暈染著緋色。
“……我一開始也沒明白是怎麼回事,而後我想起了一件事。”
“你可能不記得了,就是之前在幽都對上那重華的時候,我們曾經用過雙劍,神識交融過一次。”
他本就面皮薄,說到神識交融的時候聲音都不自覺放低了許多。
要不是白穗就坐在陸九洲旁邊位置,可能都聽不清。
“因為神識交融過,你潛意識的想法會傳到我的腦海。這個和那個傳送符紙一樣,你想的是我,隻要你想見我的意願足夠強烈,即使不用靈力我也能通過這枚本命靈器出現在你身邊。”
“……是這樣啊。”
她沉默了一瞬,很是尷尬,最後隻這麼幹巴巴回道。
“那如果你想我呢?我也會以神識的形態出現在你身邊嗎?”
“恐怕不能,這種情況需要滿足兩個條件。一是……神識交融過,二是需要以本命靈器作為媒介。”
陸九洲抬起手摸了摸後脖頸,他碰觸不到白穗,卻能碰觸到自己的神識。
果不其然,一片燙灼。
“你的本命靈器如今隻有天啟還有劍祖贈予你的飛羽令,這兩樣靈器是你自保的工具,萬不能離身。”
白穗的腦袋在他說完這話後一下子耷拉了下來,神情肉眼可見的失落。
“說到底還是我太弱了,要是我現在像師兄這麼厲害的話就好了,我就可以自己淬煉一件本命靈器給你,到時候我們無論隔了多遠也能出現在彼此身邊。”
陸九洲有時候真的不知道白穗是性子天然直接還是如何,在修真界贈予對方本命靈器便意味著交付一切,託付終身。
他是男子也羞於提起,她說這話時候一點女兒家的矜持也沒有,像是談及天氣一般自然,直白得讓人耳熱。
“……不著急,如今這樣其實也一樣。隻要你一直帶著它,你想何時見我都可以。”
雖然每次每日頂多也隻能支撐半個時辰,便會消散神識。
但是這對於陸九洲來說也算是難得的慰藉了。
他伸手輕輕引風將白穗面頰的頭發別到耳後,還想要說什麼的時候眯了眯眼睛,湊近了些。
白穗對陸九洲向來不設防,看到他靠近也沒躲。
見他視線落在玉佩上有些莫名。
“怎麼了師兄?是玉佩出什麼問題了嗎?”
白穗心下一慌,以為是今日在競技場和紫鳶交手時候不小心損壞了玉佩,連忙拿起檢查。
“它沒什麼問題,隻是……”
青年薄唇壓著,他眉宇之間折痕漸起,少有的帶了點鬱色。
“它是不是被旁人碰過?”
“沒有啊,我一直貼身放在身上從未給人碰過。要說真的沾染了什麼氣息也得是長時間近距離接觸,我……”
白穗想起了什麼,餘光往前面拐角的那個房間瞥去。
“我明白了,你剛才感知到的氣息應該是清岫師姐的,她近日也來南疆了。如今和我住一個屋子呢。”
“清岫?可是這氣息分明……”
“你該不會是以為我背著你和別的男子勾搭在一塊了吧?”
她看著陸九洲狐疑的樣子,鼓著腮幫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把我當什麼人了?我承認,這邊好看的男孩子很多,無論是之前的重華還是雪芝,霍雲,可是他們再好看我也就多看了幾眼,隻是單純的欣賞,根本沒動什麼歪心思。我心裡隻有你一個,我都沒說你這張臉一個人出去怎麼招惹那些女修呢,你反倒惡人先告狀先說起我來了。”
陸九洲一時之間分不清白穗是生氣,還是變相誇自己。
他張了張嘴,幾次想要解釋,卻先紅了臉。
“我不是不信你,我隻是……算了,左右也不是什麼大事,可能是我感知錯了,是我的問題,你別放在心上。”
“哼,本來就是你自己疑神疑鬼。”
白穗嘴上這麼說著,卻並沒有真的生氣,彎著眉眼將頭虛虛靠在陸九洲的肩膀。
陸九洲垂眸注視著白穗,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漸漸有了消散的跡象。
他喉結滾了滾,低頭吻了下她的額頭。
正準備告知白穗自己馬上要離開的時候,陸九洲神情一凝,猛地回頭往身後不遠處看去。
在他探知時候,神識堪堪散去。
頭上皓月當空,四周平靜無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