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陸九洲喑啞著聲音,這麼沉著對白穗說道。
“我寧願死我也不要讓他帶走你。”
白穗心下一動,抱著青年的手收的得更緊。
“……可我不要你死。”
在兩人僵持不下,誰也不想讓步的時候,白穗眼眸閃了閃。
她不著痕跡將靈力渡到了那塊玉佩裡,兩人的神識連在了一起。
即使蕭澤能夠預知,也聽不到他們說了什麼。
【你聽我說,蕭澤他不敢殺我,他能夠預知一切,但是預知不了我。我是一個變數,他怕動了我一切都會改變。所以才將我帶走。】
【還有——】
【清岫師姐並沒有死,她還活著。】
白穗一開始時候也以為蕭澤那一劍下去,清岫肯定必死無疑。
然而直到他倒在血泊裡,沒了氣息,她也沒等到系統告知她任務失敗,讀檔重來的提醒。
清岫是主要角色,他要是死了系統是不可能不告知的。
盡管白穗不知道清岫是如何躲過蕭澤那一劍的,但是隻要他還活著,那便再好不過了。
同時這也說明了一點,從他沒有預料到清岫是假死的情況上來看——蕭澤的預知是有破綻的。
他能夠預知一切,然而於陸九洲和清岫這樣的主要角色,因為白穗的影響,他們也漸漸偏移了天道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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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結局在被慢慢改變,所以蕭澤於他們的預知並不準確。
【別看清岫,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別被他發現端倪。】
陸九洲聽到白穗這話後斂了眉眼 ,握著劍柄的手稍微松開了些。
他壓著唇角,最終還是選擇了相信白穗。
白穗覺察到了陸九洲的神情變化,她知道他已經做出了決定。
於是緩緩松開了手。
不想剛一松開手,陸九洲轉身伸手扣著她的後腦勺,將她一把帶了過來。
那力道很大,陰影落下時候覆在唇上的氣息滾燙,比在離開靈山時候那個吻還要激烈。
輾轉,吸吮,連帶著她的一切都要吞食殆盡一般。
“等我。”
陸九洲深深看了白穗一眼,也不等她反應轉身御劍下去,抱起血泊之中的清岫。
他走得決絕,不敢回頭看上一眼,像是怕對上白穗的視線便再沒勇氣離開。
白穗望著陸九洲離開的方向,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視野之後,這才抿著唇收回了視線。
“你剛才和他說了什麼?”
蕭澤雖聽不到他們說了什麼,但是他不是傻子,對於陸九洲前後的變化看得分明。
“你不是能夠預知一切嗎?我與他說了什麼你會不知道?”
對於白穗的挑釁蕭澤倒也不惱,他饒有興趣地看了白穗一眼,手中的火焰搖曳,沒有熄滅的跡象。
“我猜的沒錯,你果然和我是同一類人。”
“白穗,既然你也能看到,那你也應該會覺得這個世界很無趣吧。無論重復無數次所有的事情就像是既定的宿命一樣,一成不變。”
“但是你和他們不同,你和我一樣,隻要你願意,我們可以成為這個世界的意識,改變這一切。”
重復無數次?
白穗壓著心頭的情緒,她並沒有聽明白蕭澤話裡的意思,可表面上並沒有表露出分毫異常。
“重復無數次?也就是說你已經重復了很多次都失敗了,也都沒有改變你想要改變的?”
蕭澤臉色沉了幾分,他直勾勾注視著白穗,那眼神像是透過白穗再看另一個人。
“是啊,我一直在失敗。”
“就好像被框在了一個架子裡,無論我如何掙扎,最後我都會死,我會反復死在那個人手中,好像我生來便是為了被他殺死的。”
白穗神情一凝,立刻反應過來他說的那個人是顧止。
原文裡顧止和蕭澤的設定就是相殺的宿敵,邪不壓正,按照劇情走向,蕭澤必然會死在顧止手上。
——反派會死,是小說的既定法則。
“不過這一次不會了,在與他同歸於盡之後,我窺探到了天道法則。”
蕭澤所說的同歸於盡那一次,正是原文《仙途漫漫》之中顧止的結局。
他在重復了無數次死亡結局之後,有了自我意識。
蕭澤是第一個意識到這個世界是受限於法則束縛的書中人,也是第一個打破劇情發展的存在。
以前時候白穗一直以為主劇情不可逆,哪怕再不符合邏輯她也不會多加懷疑。
隻當是作者寫文時候思考不多,為了虐而虐,才導致的人設衝突,矛盾至極。
如今在知曉蕭澤脫離了原文的桎梏,可以改變劇情的時候。
白穗突然醍醐灌頂。
是啊。
陸九洲那麼心性堅定,那麼正直的人的人,為什麼會因為玄殷而舍棄宗門,因為一個根本不愛自己的人而走火入魔。
他哪怕沒有和玄殷走在一起,也斷然不會墮落於此。
清岫頭腦那般聰敏,對寧玦那般排斥,再如何識人不清,也不可能嫁給他不喜歡的人。
靈禪子這樣一個百毒不侵的人,為何沒有中別的什麼劇毒,偏偏中了情毒?
顧止也是如此,蕭澤當年也不過十幾歲,他修為尚淺,如果不是未卜先知,知曉該如何應對一切。
他別說入昆山了,還沒來得及拜師估計就被發現死在了顧止劍下了。
或許這原本便不是什麼全員be文,而是因為有了蕭澤,他打破了一切,改變了一切。
讓他們不是墮落成魔,便是不得好死。
白穗覺得渾身發冷,血液也跟著凍結了一般,無法動彈分毫。
如果真是這樣……
殺了蕭澤,是不是這一切都能回到正軌?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這樣的秘密,要是我是你是絕對不會告知任何人的,就算不小心被人知道了,我也會毫不猶豫殺了對方。”
和蕭澤看不透白穗的來歷一樣,白穗也看不透對方在想什麼。
蕭澤勾了勾唇角,瞬移到了白穗面前,那雙紅色的眸子光是對上便讓人心悸。
“我早就說了啊,你和我是同一類人。”
“我看到了,像無數次我被殺死一樣,你最終也會死在他的劍下。”
“那把斬魔劍刺入我心髒無數次,我是不可能認錯的。”
青年抬起手將白穗面頰的頭發別在耳後,動作輕柔,隻是那眼神裡並沒有半點溫度。
“師妹,我們的師尊心裡隻有蒼生。你若是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哪怕之前他多疼愛你,也是會照殺不誤的。”
……
陸九洲帶著清岫御劍離了滄海,往昆山方向過去。
白穗被蕭澤帶走一事必須要第一時間告訴顧止,隻有他才能把她從魔淵裡救出來。
他是這樣打算的,然而在半途時候,清岫眼睫微動,恢復了意識。
和白穗所說的一樣,他並沒有死。
“陸九洲……白穗呢?”
“……她被蕭澤帶走了,我現在正準備帶你回昆山治療,然後我再和劍祖一並去魔淵。”
要是以往時候,陸九洲可能會好奇詢問為什麼清岫受了那樣致命一擊還活了下來。
如今對於旁的事情他完全顧不上分毫,心裡想著的隻有盡早到達昆山,將白穗從魔淵裡救出來。
清岫雖然撿回了一條命,但是身體很是虛弱,連御空飛行也無法輕易做到。
他壓著唇角,也放棄了逞能,任由陸九洲這樣背著。
“要盡快把白穗帶回來,她,她用了禁術,反噬還沒有過,剛才我又死在了她面前,對她的刺激很大。蕭澤是故意讓白穗做出這樣的選擇,無論是我死還是你死,最終的結果都一樣。他想要白穗入魔……”
清岫並不知道白穗知道他沒死,所以對她此時的精神狀態很是擔憂。
“她知道你沒死。”
青年這麼說著,臉色卻沒有絲毫緩和,哪怕是虛驚一場,對於蕭澤的歹毒心思他還是心有餘悸。
清岫一愣,驚訝地看了過去。
他張了張嘴,剛想要詢問什麼,心髒突然抽疼了起來,他的臉也刷的一下白了。
“你怎麼了?是不是魔氣侵蝕到靈脈了?”
陸九洲連忙用靈力覆了上去,想要幫著他穩住神魂。
“不是我,是桃源……”
清岫感知到了什麼,身體疼痛到顫抖,背上更是冷汗潺潺。
“桃源有危險,陸九洲,帶我回桃源。”
陸九洲沒有回應他。
不為別的,從這裡到桃源少說也要三日,三日時間,這三日白穗會如何誰也不知道。
說他自私也好,還是冷血也罷。
桃源與白穗的安危相比,陸九洲會毫不猶豫選擇後者。
“抱歉,我得先回昆山……”
“陸九洲,白穗短時間不會有事的,蕭澤還需要靠她來牽制顧止,但是桃源一旦毀了,就真的沒了!”
“求你,求你,帶我回桃源……”
“就算我帶你回去,你不過金丹修為,又能幫到什麼?”
良久,陸九洲薄唇微啟,語氣冷淡地開口。
“我是桃源的靈脈,隻要我在就能穩固結界!”
清岫這個時候顧不得暴露身份了,他情急之下攥著陸九洲的衣領,紅著眼眶少有這般低姿態。
“你仔細想想,這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情?我剛受傷桃源便遇敵襲。桃源於你算不得什麼,但是一旦桃源被攻破了,全修真界都會大亂,到時候魔道邪祟從桃源破入……”
“難道你連天下蒼生也不顧了嗎?”
蒼生和她的安危相比算什麼?
幾乎是在清岫話音剛落的瞬間,陸九洲腦海裡回了這麼一句。
沒有思考,沒有猶豫。
連他自己都有些驚愕。
陸九洲一直都知道自己並不是表面看上去那般溫和悲憫之人,但他也從不覺得自己冷血冷情。
直到這一瞬間,他才驟然意識到,除了有所在意的人之外,他其實和蕭澤這個大魔頭沒什麼兩樣。
也正是因為這個認知,讓陸九洲脊背發涼。
——他不想,成為蕭澤那樣的人。
“……好,我帶你回去。”
陸九洲不自在地避開了清岫感激的眼神,他喉結滾了滾,引了一隻青鳥把白穗被蕭澤帶走的事情傳訊給了昆山。
之後這才調轉了方向,御劍往桃源過去。
“剛才你那話是什麼意思?蕭澤知道你是桃源的靈脈才對你下了手,為的不單單是給白穗種下心魔,更是為了借傷你破開結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