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心疼了?”
蕭澤像是隨口調侃了一句,陸九洲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麼。
白穗告訴他哪怕對方知道他的身份,他也要一直竭力偽裝,隱忍,不然貿然暴露隻會引起蕭澤的懷疑。
“……你想多了,我和她隻不過是皮肉關系。
隻是她發起瘋來遭殃的是我們,你也看到了,這裡已經被她毀得不成樣子了。”
在白穗把陸九洲帶回來的時候蕭澤曾饒有興致地問她,是從哪兒找到的這麼個小妖奴。
她說是從鬼界情急之下不小心抓來的,把人欺負了自然也得負責,所以就帶回來了。
蕭澤盯著陸九洲看了半晌,在陸九洲以為他覺察出什麼端倪的時候,他隻是勾唇笑了笑。
“也是,誰會喜歡一個瘋婆子呢?”
陸九洲斂了神情,面上沒有什麼情緒,隻是手不自覺攥緊了些,骨節都泛著白。
“既然如此還請魔尊幫她冷靜下來吧,我怕再過一會兒她的身體就真的崩潰了。”
蕭澤劃破了掌心,血剛沁出來的瞬間白穗整個人失控撲了上去。
陸九洲被猝不及防地掙開,背狠狠撞在了身後的牆上,火辣辣的疼。
白穗對外界沒有任何反應,隻低著頭吮吸著蕭澤掌心的魔血。
光是這樣還不夠,她拽過他的手,直接咬在了他的手腕,血水滲出來她喝的狼吞虎咽。
“真該讓你師尊看看你現在這副樣子,真像隻瘋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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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澤一邊說著一邊將手摁在了白穗頭上,等到白穗意識稍微恢復了些後直接拽著她的頭發一把把她給甩開。
她踉跄的後退了幾步,陸九洲連忙山上前扶住了她。
白穗眼眸閃了閃,在對上青年擔憂的眼神時候才回過神來。
唇齒之間的血腥味濃重,白穗吞咽下那腥甜,長長的睫毛顫了下,看向了擦拭著血跡的蕭澤。
那眼神熾熱,貪婪又飢渴。
“沒喝夠,還想要?”
白穗沒有回答,隻是喉嚨間的嗚咽和那幽深的眸子足以說明她的渴求。
盡管白穗如今從靈力紊亂情況還是所見狀態來看,都是入魔的跡象無疑。
隻是蕭澤並沒有真的放心——這也和白穗一開始預料的一樣。
果不其然,蕭澤將視線從白穗身上不著痕跡移到了一旁的陸九洲身上。
“我可以讓你喝個夠,不過你得殺了你身旁這個妖奴。”
“哦不,準確來說,是殺了你的師兄。”
他話音剛落,一道魔氣打在了陸九洲身上,在逼仄的魔氣之下,他原本的模樣暴露在了空氣中。
陸九洲捂著胸口,壓著喉嚨間的腥甜,那雙眸子終於不再隱忍情緒,冷冷注視著蕭澤。
“我耐心有限,別讓我說第二次。”
“我……我不能殺他。”
她的意識混沌,雙手抱著頭蜷縮在了角落位置。
這不是白穗裝的,是她內心最真實的掙扎和反應,哪怕從一開始就知道她最後不得不殺了陸九洲,但是潛意識裡對於這個抉擇她都是極為抗拒的。
她咬著牙,渾身顫抖著,嘴唇被咬破沁出了血珠。
白穗身上有著蕭澤的血,他完全能夠操縱她的身體和意識,可他沒有這麼做。
他惡劣的讓她保持著在清明裡,然後用魔血引誘著她,逼著她清醒著去殺了陸九洲。
隻有如此,才是最完美的入魔。
對於白穗有這樣的反應蕭澤並不意外,準確來說她有多抗拒,就說明事後她會有多崩潰。
擊潰她的意志,讓他很是興奮。
蕭澤將手腕的傷口劃破得更深,殷紅的血緩緩滴落在地上,無論是視覺還是嗅覺都給了白穗巨大的衝擊和刺激。
她吞咽著口水,手緊緊扣在地面 ,死死支撐著不讓自己去拿手邊的命劍。
“隻要殺了他就好,殺了他你就不用再遭受這樣的折磨和痛苦。我向你保證,以後你想要喝多少我的血我都會滿足你。”
蕭澤走近在白穗的耳邊這樣低聲說道,宛若惡魔的低語,誘惑著她慢慢走向懸崖邊上。
“傻姑娘,為了他這樣忍耐值得嗎?這十日的痛苦難道還不明白嗎?
殺了他,你就能解脫。”
“我……”
“殺了他。”
蕭澤說著用魔氣將天啟遞到了白穗手邊,那劍面的劍光也明滅混亂,昭示著劍主此時掙扎的心緒。
白穗看著眼前的命劍,卻竭力扣著地面沒有伸手去接。
直到指尖沁出了血,也沒有動作。
蕭澤眼神一冷,有些不耐煩了。
他手腕一動,天啟被旋轉了一個方向,倏爾刺向了陸九洲的肩膀。
劍入血肉,殷紅的血染紅了白穗的眼。
前一刻還死死掙扎的白穗,在看到陸九洲的血的瞬間猛地紅了眼,失去理智地瞬身過去。
入魔之人大多有執念。
白穗入魔雖是被蕭澤強行引血逼成這般不人不鬼的模樣,可她隻要有欲望,便有偏執。
她對陸九洲有多深的愛意,在入魔時候便有多深的欲望。
那是一種難言的渴求,想要啖其肉飲其血,想要肆意破壞,想要殺了他吃了他,讓他和自己融為一體。
蕭澤看著白穗這般失控的樣子嘲諷地扯了扯嘴角,他將手上的傷勢愈合,抱著手臂冷眼旁觀。
“師妹,你清醒一點,你好好看看我是誰……”
那一劍貫穿了陸九洲的肩膀,整個人直接釘在了牆面。
他臉色蒼白,看著眼前的人紅著眼眶,失神落魄的模樣。
“陸九洲,陸九洲……”
她一遍一遍喚著他的名字,像是在確認又像是在喚自己清醒。
白穗靜默站在他面前,少有的平復了下來,沒有再對著他胡亂啃咬。
陸九洲見了心下剛松了口氣,下一秒白穗一把將入了血肉的命劍拔了出來。
汩汩的血水如河流,如何也止不住。
那血流的越多越讓白穗興奮。
她湊上去吸吮吞咽,然而這似乎還不夠,她越喝越渴,越喝身體越熱。
不夠。
隻是血還不夠。
白穗眼眸流轉成了殷紅的色澤,手指一根一根搭在了天啟的劍柄上。
“噗嗤”一聲,劍直直刺入了陸九洲的胸膛,貫穿心髒。
心頭血滴在天啟上,凝成了一條血線融在了其中。
陸九洲眼睫一動,那疼痛讓他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指尖微動,在混沌之前努力抬眸看向了白穗。
在劍入心髒的剎那,白穗被血燙灼得清明了過來。
那是陸九洲的心頭血,得以讓她可以在魔血的控制中保持短暫的清醒。
她的手在顫抖,身體也在顫抖。
哪怕知道陸九洲不會真的死亡,白穗還是不能原諒自己。
白穗嗫嚅著唇,想要開口說什麼的時候,青年冰冷的唇覆了上來。
腥甜的血混著他身上清冽的沉木香氣,一切昳麗又不真實。
白穗松開了手中的劍,伸手緊緊抱住了陸九洲。
他孱弱的氣息掃在她的耳畔,整個人如折斷了翅膀的飛鳥,無力垂落在她的身上。
“阿穗,我,我很高興。”
“哪怕現在是終點,哪怕不會有輪回,隻要你心裡有我,我,我也甘之如飴。”
“……我想聽你說一次,你從沒有對我說過,我怕這一切都是假的。”
陸九洲的聲音太輕了,再加上白穗還恍惚沒反應過來,前面一句根本沒有聽清楚。
她慌忙湊近,抱著他詢問。
“什麼,你再說一次我沒有聽清,你想要我說什麼?”
青年喉結滾了滾,咽下那腥甜,張了張嘴想要再重復一次。
隻是那一劍刺得太深,魔界沒有靈力全然都是魔氣,眨眼功夫就侵蝕了他的五髒六腑。
他大口大口呼吸著,手緊緊攥著白穗的衣服。
手上的血跡染紅了衣料,陸九洲的眼眸越來越黯然,最終頭靠回在了白穗的肩上。
這一幕和蓬萊幻境時候所見的夢魘重合了,那時幻境裡的青年也是這樣死在她的懷裡,身體慢慢變得冰冷。
他在死之前也曾這樣深深注視著她,費盡全部氣力詢問她有沒有一點 ,哪怕一點喜歡過他。
陸九洲這一次也問了什麼。
隻是她沒有聽到。
他已沒了氣息。
……
陸九洲身死的瞬間,昆山的主殿之中掛著的弟子的魂燈裡無聲熄滅了一盞。
老者早就算到了這一劫數。
他從元嬰雷劫便少歷了一道情劫,在陸九洲不顧一切去了魔淵的時候他便知道這一去九死一生。
隻是算到了是一回事,當這魂燈真正熄滅的剎那,老者還是紅了眼眶。
他不像白穗那樣能夠看到全局,他是真的以為陸九洲死了。
人死如燈滅,往往隻是一眨眼的事情。
都來不及反應。
老者靜默注視著那盞熄滅的魂燈,眼眸一動,意外發現臨近的那盞屬於白穗的魂燈從原本的清白之色變成了混濁的黑紅。
——那是入魔的跡象。
他心下一驚,猛地明白了什麼連忙推門走了出去,去一旁的偏殿找到了正幫著昆山劍冢布下結界尚未離開的靈禪子。
最近因為魔氣和妖氣太重,劍對氣息最為敏銳,也跟著躁動了不少,隱隱有衝破結界的跡象。
劍閣長老一人維護有些吃力,這才叫來了靈禪子用佛光加持。
靈禪子剛收回手中的舍利子,便瞥見了匆匆趕來的鶴發老者。
“宗主……”
“蓬萊主呢?他如今是在蓬萊還是不周山附近?”
他焦急地打斷了靈禪子的話。
“我暫時無法離開昆山,結界加固好了之後煩請你去找他,告知他再拖延幾日,不要讓顧止知曉外界情況,更不要他這時候去魔淵!”
一月已是極限。
魔修已經攻到了內裡,也有些抵達了不周山附近,就算蓬羽有心拖延,他的修為不及顧止,再加上七煞本就是斬魔劍,對魔氣的感知再敏銳不過了。
要想再拖延簡直難於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