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貓肉眼可見地軟和了下去,吃完貓條就趴在安也腿上,眯著眼睛踩奶,和之前動不動弓起背橫跳威脅人的小野貓判若兩貓。
“這麼喜歡它就別把它送養了。”遲拓看著這一貓一人難舍難分的,忍不住說了一句,“這貓挺挑人的,換個人養不一定能那麼親。”
“我在劇組一待就是好幾個月,沒人照顧。”安也看了他一眼,“而且我媽也不喜歡小動物。”
“你去劇組就給我養吧。”遲拓衝貓揚揚下巴,“我挺喜歡它的。”
貓也衝他晃晃尾巴。
“可以給它起名字了。”遲拓說,“這貓鬼精鬼精的。”
雖然聽不見,但是給寵物起名字的意義其實隻在於人類願意給他一個家了。
“你……”安也看著他,“打算一直留在白港了嗎?你媽媽還留在新加坡還是會跟你一起回來?”
“我媽嫁人了。”遲拓說,“我舅舅給做的媒。”
遲定邦死了,遲拓出國第二年交通意外去世的,那年張柔心理病仍然很嚴重,沒有人敢刺激她,遲拓連回都沒回來。
不過這些事都是王珊珊闲聊的時候說起來的,說遲定邦的葬禮是水廠領導幫著辦的,都說張柔帶著小孩跟人跑了,遲定邦沒人送終什麼的。
不是什麼高興的事,安也就也沒有再提。
他們分開的時候算是兩家最谷底的時期,都沒有過得太好。
之前還親密的把對方當初唯一朋友的時候都沒有過多的聊這些事,現在也就很平淡的一筆帶過了。
安也拍拍還在她腿上打著咕嚕的白貓,把它放到旁邊的軟墊子上,起身去了廚房:“喝點什麼?”
“你家有什麼?”遲拓絲毫沒有在她家待了五天的自覺,問得仿佛他今天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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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也看著他:“礦泉水和酒。”
遲拓揚眉:“酒吧,別太烈的。”
安也從酒櫃裡拿了一瓶紅酒,也懶得醒酒,很不講究的把整瓶倒到冰塊桶裡,又往裡頭加了一堆冰塊,手裡捏著兩個玻璃杯,叮叮哐哐的往茶幾上一放。
“冰箱裡頭都是菜。”她抱怨。
“我兩天買一次,不知道你要睡到什麼時候。”遲拓說,“回頭我走的時候幫你清掉。”
“半夜走?”安也倒了兩杯酒,分給遲拓以後和他碰了碰杯。
“明天吧。”遲拓喝了一口,“我明天有個會,到時候直接去公司了。”
又是沉默。
其實很別扭,重逢後沒有循序漸進,她去年在劇組遇到個學編劇來當學徒的高中同學,那會就特別循序漸進,握手、聊天、約出來一起吃個飯,惆悵下一晃眼居然快要三十了,然後體面地各自回家。
不像現在他們這樣。
她記得自己昏睡發病的全部過程,所以自然也記得她咬著遲拓褲腰帶被遲拓拎起來丟到棉被裡的樣子。
本來就很熟,重逢後直接熟透了。
可清醒了又好像不知道該怎麼把握這個距離。
他說,他是站在她這一邊的。
安也喝了一口紅酒,沒醒過的紅酒入口不夠綿軟,加上加了過多的冰塊,刺激得她縮了縮脖子。
“遲拓。”她問,“你現在還喜歡我嗎?”
第三十章
“你剛才在房間裡待了那麼久。”遲拓把玻璃杯放下, 靠到沙發背上,“大腦重啟以後又是給貓喂飯又是給貓刷牙的,醞釀了老半天就問這麼一個問題?”
“不是。”安也非常坦誠,“這問題隻是個鋪墊。”
“如果你不喜歡我了, 我想跟你籤個協議。”她說, “如果你還是喜歡我……”
她卡了一下,皺眉:“應該不至於吧, 你也沒缺胳膊少腿的……”
遲拓氣樂了:“非得缺胳膊少腿了才能喜歡你?”
安也一怔, 笑著搖頭:“那倒不是, 這就一個比喻,畢竟你一留學歸國的青年才俊, 大好前途, 總不至於把沒剩幾年的青春浪費在一個女明星身上。”
遲拓蹙眉,卻沒再糾結這個話題,·問:“你想跟我籤什麼協議?”
安也松口氣。
這就是默認他現在已經不喜歡她了。
這樣才符合常理,這樣才好繼續把話說下去。
“其實我有兩件事想找你幫忙。”安也也不瞞著,她這次發作挺突然的,年底了事情多, 她得盡快把問題解決才能安心進組拍戲。
“關於嗜睡症的事情除了我給你那張紙上頭說的那些之外, 還有一些隱患。”
“我發病的時候查不出任何身體異常, KLS這病屬於罕見病, 病因發病機制治療上面幾乎還是一片空白, 光確定我這個病的病名就花了將近兩年時間, 醫生最開始以為我有抑鬱症或者雙相障礙, 畢竟這兩種病都有嗜睡的症狀, 也吃過一段時間的藥,後來發現我跟這兩種病沒關系, 又給我做了好幾次四十八小時的睡眠監測,最後才確定下來的。”
“可是確定下來以後也沒什麼治療方案,現在負責我這個病的醫生姓左,算是國內最頂尖的神經內科醫生了,他對我的病很上心,這幾年也試了好多種治療方案,但是都沒什麼用。”
安也喝光了杯子裡的酒,遲拓給她續了小半杯。
“我發病的狀態你也看到了,挺瘋的,我媽都被我趕走好幾回了,一直沒什麼改善以後我媽就開始神神叨叨地怕我變得越來越嚴重,擔心我睡著以後把看護人殺了,或者從樓上跳下去什麼的。”
“她擔心倒也不是沒道理的,畢竟發病的時候我真的分不清楚自己是在做夢還是在現實,再加上我演戲又老演殺人或者被殺或者間諜之類的,就……難保哪天真以為自己還在拍戲……”
遲拓喝掉了杯子裡的酒,自己續了一杯。
“左醫生也挺擔心這事的,他說我一直都太壓抑真實情緒這件事有可能是我嗜睡的導火索之一,他甚至建議我在發病的時候更放開一點,正視自己和身邊人的關系,正視自己對食物和性的需求。”
“我試了一半,結果跑了幾個助理,最後連我媽都跑了……”安也苦笑,“所以我從去年開始,一直想要物色一個護理人,有一些武力值能在不弄傷我的情況下制服我,能扛得住我的刻薄話,能在我需要的時候滿足我的需求,包括食物和性。”
玻璃杯裡堆疊的冰塊化掉了一小半,堆疊著發出輕微的叮哐聲。
遲拓很安靜地聽著,仿佛她剛才說出來的話隻是明天天氣很好這樣的闲話家常。
“遲拓。”安也說,“我想讓你幫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做我的護理人。”
“你是律師,這方面協議要怎麼籤可以由你這邊來起草,其實護理內容應該和我這次發病的過程差不多。”
安也晃著玻璃杯斟酌了一下用詞。
她本來不想斟酌的,畢竟這事在她心裡已經想了很久了,不是遲拓也會是別人,她這一年發作的次數已經超過了兩次,時間越來越短,左醫生說這不是什麼好兆頭。
左醫生在為數不多的和她一樣患有KLS的病人資料裡得到的總結,一般而言每次發作的病程越短,後續發作就會越頻繁,甚至有人會發展出發作性嗜睡。
那種站在那裡毫無預兆就直挺挺栽倒的發作性嗜睡。
真要這樣,她就可以基本告別演員這個行業了——吊威亞或者做危險動作的時候一頭栽下去,劇組毀了,她人也沒了。
所以這是必須得盡快解決的事情,遲拓正好撞在槍口上,回來得不早不晚,是她目前能找到的最佳人選。
但是遲拓現在看她的眼神讓她莫名地心虛,想想自己在兩人重逢後就直接閉眼開始脫他褲子的行為,她的立場就顯得有點奇怪。
“你名片上頭的郵箱地址可以收私人郵件嗎?”她突然問。
遲拓蹙眉,用茶幾抽屜裡的筆和便利貼給安也另外寫了個郵箱遞給她。
她明明知道他私人郵箱地址的,現在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又問一遍,所以遲拓給了另一個私人郵箱地址。
她不想打開他這十年給她發的郵件,提都不想提。
“我把我這十年有記錄的發病過程都發給你。”安也戳手機,“其實我發病還挺容易護理,性|欲這個問題也是這兩年才出現的,之前最多就是不吃東西,但是我自己感覺還是減脂餐太難吃,我不清醒的時候本能抗拒罷了。”
“就……”遲拓不說話她就變得更心虛,“你不是說我們是一邊兒的嗎,這件事我比較急,你也看到了,我這次突然發作身邊一個能用的人都沒有。”
遲拓嘆了口氣:“不能用護理人這種稱呼,我不是專業護工。”
安也:“……啊?”
“這種協議不好籤……”遲拓敲著玻璃杯,“有兩種方式,一種是僱佣,這種需要對方具有護理相關證件,要求對方籤保密協議,這是最穩妥的方式。”
“但是我有性需求。”安也打斷他。
明顯,這個方法她想過。
遲拓頓了一下,揉著眉心,復述了安也的話:“對,你有性需求,所以你這個訴求可以從尋找性|伴侶順便在你睡著的時候照顧你這個角度出發,這種方式,是很難有法律約束的。”
“意定監護。”安也說出了四個字,“我會籤訂意定監護協議,指定你做我的監護人。而在這期間發生的性|行為,都是我在清醒狀況下允許發生的。”
遲拓怔住。
他當然知道這是什麼,但是……
“你在找我之前咨詢過其他律師?”他問,眯著眼。
“這件事我計劃了兩年了。”安也沒瞞他。
“……不是我也會是別人?”他終於發現這個問題了,“如果我沒回國,你還會找別人?”
安也點頭:“是。”
然後補充:“但是你是最好的人選。”
遲拓安靜了能有三秒鍾,仰頭又喝光了玻璃杯裡的酒。
“你本來打算找誰?”他問。
安也翻了一張照片給他:“清澤,我們公司的,也籤在嚴萬手底下,我這幾年給他站臺幫他兢兢業業地做嫁衣,配角客串飛行嘉賓幾乎都是給他做的。”
遲拓盯著手機裡那張目前還算有點小紅的男偶像清澤,是安也出道十年傳得最多的緋聞對象。
“他身材還可以,健康報告也每年都做,私下還算愛惜羽毛沒有瞎搞過,還是單身。”安也說到這裡看著遲拓,“如果籤協議了,我希望我們能交換一下健康報告。”
遲拓跟自己說,起碼她說你比這位年輕貌美的小鮮肉更合適了,所以別發火,要不然她一氣之下去找別人……
“你腦子給豬吃了?”遲拓放下玻璃杯,“莫名其妙地什麼人都敢帶回家?這人吸你那麼長時間血了都紅不起來,你是指望帶他一輩子?”
“所以你是最好的選擇啊。”安也瞪眼。
遲拓:“……”
“他要是真紅起來了能獨立行走了,哪裡還能願意跟我做這樣的交換?”安也懟回去,“你腦子才給豬吃了。”
遲拓放下酒杯深呼吸。
行吧。
“第二件事是什麼?”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