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絲或者其他明星送餐車之類的事情一直都是經紀公司在管,關盛宇是幻晝的人,送過來的也是幻晝那邊的工作人員,要不是今天齊唯提到,蘭一芳可能都會把這件事當成是公司給安也送的開工祝賀。
“你得注意看著, 以後這種事情直接跟我說。”齊唯一邊穿外套一邊叮囑, “安老師最近非常時期, 不能出差錯。”
蘭一芳很認真又很緊張兮兮地點了點頭。
第二次碰頭會議就這樣散了, 各回各家的時候已經凌晨五點, 去停車場的時候遲拓走在最後頭, 拉了拉安也的袖子。
安也回頭:“嗯?”
“你今天的司機信得過嗎?”他低聲問她。
安也看了眼不遠處站在保姆車外頭抽煙的司機, 點點頭, 也輕聲回答:“他是我之前一直在用的那個司機,家裡有人在齊唯那邊上班, 嘴是緊的。”
她花了點功夫從嚴萬那邊重新弄回來的自己人,也幸好這司機嘴緊,平時跟啞巴一樣,嚴萬又覺得她腦子都不清醒了也不怎麼設防,與其讓她自己去找個他無法掌控的外人,還不如用熟人。
嚴萬對她確實是太大意了,齊唯和她私下裡聯系都超過一年了,雖然每次見面都是半夜也會避開人,但是總歸還是有工作人員傳到嚴萬耳朵裡頭去的,嚴萬完全沒有在意過。
一方面齊唯是他的手下敗將,現在已經是光杆司令,嚴萬嘲過她以後就是個做狗仔的料,另一方面,是他從來沒想過安也會想要自立門戶——一個精神病人不在幻晝這艘大船上死賴著不走還想著交巨額贖金走人,這本身就不符合常理。
“我跟你的車回去吧。”遲拓猶豫著說,“到市區差不多就可以直接上班了。”
安也停下腳步上下打量他。
修仙呢,居然還不打算睡覺。
“我來的時候怕疲勞駕駛,坐齊唯的車來的。”遲拓以為她不樂意,解釋了一句想想還是算了,“算了我還是跟她車走吧。”
回去得趕上上班高峰了,安也的保姆車確實高調了。
之前看到她被人摁在泥地裡的那股氣已經散得差不多,他找回了點理智。
Advertisement
跟屁蟲一樣湊太近不行,這五年都沒怎麼聯絡,他怕處久了安也會發現相見不如懷念,比如他其實沒有她以為的那麼松弛和遊刃有餘。
安也拽住他胳膊,瞪他:“你上我的車,我車上起碼還能睡三小時。”
遲拓那瞬間的反應是僵住了,安也蹙眉,隻是他僵的時間非常非常短,可能在場的四個人裡隻有安也這種演戲狂魔才會注意到的怪異情緒。
再之後,就正常了,正常地和齊唯道別,正常地上了車,和上一次一樣,坐在了保姆車後座。
後座寬敞,放平了之後可以當一張小床。
安也沒有問他剛才的怪異反應,上車後拆了一個一次性眼罩給他,命令的語氣:“趕緊睡。”
“下周一晚上你有時間嗎?”遲拓戴上眼罩問了一句。
“不下雪的話我肯定還在劇組,怎麼了?”安也問。
“文書上的事情。”車上有個他沒接觸過的司機,他說得就有些含糊,“到時候我給你電話吧。”
“睡吧。”安也語氣不怎麼好,“下周一的事下周一再說,不夠你操心的。”
遲拓嘴角似乎是揚了一下,給自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看起來是準備乖乖睡了。
車子開出停車場,安也看向窗外。
是她突然碰觸的原因嗎?她想。
但是重逢後她突然碰觸的次數多了,他們非常莫名其妙的重逢後各種肢體碰觸,遲拓每次都挺正常的,隻有剛才很不正常的僵了一秒鍾都不到,安也會注意到,是因為遲拓當時指尖非常怪異的抓了一下,就那麼一瞬。
安也看著窗戶上遲拓半躺著的影子。
算了。
她不再多想。
她現在這狀況不給人拖後腿就不錯了,能幫得了誰啊……
***
蘭一芳上車在前座非常熟練地團成一團,也睡了,很快就有了很輕的呼嚕聲。
遲拓不知道睡沒睡著,反正看他姿勢起碼是放松著的,沒睡著也權當是冥想了。
安也靠到椅背上。
太累了,擦完藥之後側腰一陣陣火辣辣的,出來冷風一吹她反而沒有什麼睡意了。
她平時會非常討厭有人打斷她入戲的狀態,但是今天似乎還好。
今天吃了高熱量,也聊了很多和自己有關的事情,很多問題都慢慢理順了,也都有了後備解決方案,這種可控的感覺讓她覺得安全。
這是最近幾年難得的她並不是特別排斥的安也狀態。
她打了個哈欠。
今天拍攝的地點不在第九人民醫院,而是快要開出白港市範圍的一個很小的汽車廢棄場,因為地形和噴塗顏色特別適合造景,這兩年已經改成了一個小型外景地,凌晨五點,還有兩個劇組在這裡趕戲,其中有一個是楊導這部電影的攝影B組在這裡拍定場鏡頭和空鏡,還有一部分次要演員的戲。
拍攝地點定在比安也他們之前拍攝的那塊泥地還要復雜的地形,安也知道阿琳不同人格裡頭那個幻想小姑娘的人格有很多戲都得在這個地形和綠幕下拍,方便後期做特效。
繞出這個外景地要路過攝影B組,安也就多看了兩眼,想看看B組的進度。
冬天的凌晨五點外頭還是漆黑一片,攝影組那邊有光照,遠遠地就能看到忙碌的人影,安也眯著眼睛,看到攝影組旁邊晃動著一個小小的手電筒。
手電筒晃動的頻率非常快,像是有人拿著手電筒在狂奔。
“陳師傅,停一下!”安也突然開口。
夜色裡,保姆車一個急剎。
蘭一芳砸吧砸吧嘴巴繼續睡著,遲拓已經摘下了眼罩,問:“怎麼了?”
安也沒回答他。
她全神貫注地看著那個晃動的小光影,越來越近了才發現,那是個拿著手電筒的小姑娘。
穿著和剛才安也拍阿琳的時候一模一樣的衣服,隻是是兒童的尺寸,看起來有一些些怪異。
安也認得這個小姑娘,這孩子演的是阿琳小姑娘的那個人格,出場的戲幾乎都是帶特效的,戲份不多,投射的阿琳童年時期希望自己成為的樣子,楊導選演員的時候還給安也看了試鏡視頻給了她一票選擇權。
她當時挺感慨的,她演楊導電影裡頭成年演員的小演員出道,十年了,她也要開始挑選自己的小演員了。
她最後放棄了自己的一票選擇權,這小演員是楊導自己挑的,安也看著她總是會想到自己第一次拍廣告的樣子,眼底全是新奇和茫然,還帶著一點害怕。
小姑娘似乎就是想往馬路上跑,跑近了,安也才看到她身後還跟著兩個大人,三四十歲的模樣,嘴裡一直在大聲嚷嚷著什麼。
“我要回家!”小姑娘聲音裡已經帶上了哭腔,“我不會演戲!我要回家!”
六七歲的孩子,和安也一樣從小就細長的胳膊腿兒,說完以後就停下來抹了抹眼睛。
“拍完這個就可以回家了啊!”身後跟著的應該是小姑娘的媽媽,聲音帶著喘,“導演叔叔也沒讓你幹什麼,就讓你站在那個小破汽車旁邊跳一下而已!怎麼就不行了啊!”
小姑娘又抹了抹眼睛,不吭聲了,悶著頭繼續往馬路這邊走。
她爸爸拉了她兩下都被她掙脫了,熬了一夜火氣也上來了,快走兩步上去把她抱起來就往回走,走了兩步還沒忍住往她屁股上拍了兩下:“你能不能懂事一點!大冬天的那麼多人等著你,你說不拍就不拍了,不拍是要賠錢的,要賠十倍一百倍,你來賠?!”
安也在安靜的車裡面,輕輕地也跟著抖了一下。
小姑娘被打了兩下以後也不掙扎了,又晃動著電筒揉了兩下眼睛,像是終於不想忍了,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那車是紅色的!!”她哭著喊,“紅色的!”
“跳上去它就壞了啊!!!”她繼續哭著喊,“紅色的!壞了!!”
小孩子嚎啕大哭的時候沒有什麼邏輯,所以隻能聽到她一直在喊紅色的,仿佛紅色就是自己的信念。
她媽媽終於忍不住了,也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大聲罵了一句:“紅什麼紅!這是拍戲!拍戲你知不知道!”
“你再哭我就把家裡所有紅色的東西都砸掉!”
“要命了真的是,平時喜歡個顏色不能弄壞我們也就忍了,現在是什麼時候你自己看看!”
“大冬天的,一群叔叔阿姨陪你熬夜!你這個小孩怎麼那麼不懂事啊!你拍戲賺的錢你以為是我們想要嗎!這不都給你存著的嘛!你不拍戲怎麼買紅色東西!……”
小女孩還在嚎,隱約能聽清什麼紅色是小桔的顏色什麼的,她說他們拉過勾之類的……
安也低頭撥了個電話。
“副導。”她聲音有些沙啞,揉著眉心,“小姑娘要跳的那輛車是不是紅色的?”
副導那邊一頭霧水,聽著遠遠的哭聲一邊頭大如鬥一邊應了一聲:“安老師啊,怎麼了?”
“是劇情需要必須得用紅色的嗎?我記得阿琳對鮮豔的顏色是有些懼怕的。”安也說,“是不是換個黑色或者灰色的車子更合理?”
副導愣了下,拍了一晚上戲,這個跳車的戲碼要拍的隻是那個小姑娘人格在廢墟中飛躍的樣子而已,車子什麼顏色他並沒有太注意,畫面裡面根本沒有車子的樣子,隻有跳車的聲音。
“畫面裡拍不到車子,什麼顏色的車都行。”副導說,“現在麻煩的是這孩子一點不配合,拉過來就往外跑。”
“那孩子喜歡紅色。”安也說,“舍不得跳紅色的車。”
副導:“…………”
副導:“操,她父母也不說一聲,這折騰我大半個小時了。”
安也聽到副導在電話那頭喊:“換車換車換車,別用紅色的!”
這聲音也遠遠地從片場傳了出來,小姑娘哭到撕心裂肺的聲音頓了頓。
安也掛了電話。
“開車吧。”她閉上了眼。
手心被塞了個東西。
安也低頭。
遲拓往她手裡頭塞了一顆怪味糖。
安也轉頭。
這人又戴著眼罩保持著之前那個姿勢,一動不動地像是已經睡著了。
辣味的怪味糖。
她丟進嘴裡,咬了兩口,閉上了眼。
第四十六章
七點多, 保姆車直接把遲拓送到了律所樓下,也不知道他睡著了沒有,反正全程沒怎麼動過,到了以後安也用腳碰了碰遲拓的腳。
他停了一秒鍾才有反應。
所以也肯定是沒睡著, 安也作為一個正規電影學院畢業的優秀演員, 管這種數著秒作反應的演技叫腳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