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鞋都開膠了,像是有錢的樣子嗎?」
光頭打量了我一下,不耐地晃晃頭。
「馬德,老子今天要不到錢就不會走。」
「父債子償天經地義!」
「你沒錢也得給我想辦法,不然我卸了你爸一條腿。」
他的嗓門有點大,頗為吸引人。
我看到了秦蕩正戴著耳機往這邊走著。
我驚慌失措。
下意識不想讓他看到我這麼不堪的一面。
於是我壓低聲音妥協。
「我會想辦法,給點時間。」
「不行,就現在!不然老子把你賣了。」
光頭瞅著我的臉,忽地嘿嘿一笑,笑得我頭皮發麻。
接著,他說了句讓我差點想踹他的話。
「紀樂,不得不說你和你媽長得真像啊。」
「很多夜店缺你這種漂亮的小男生,你去陪幾晚就行了。」
Advertisement
「那些有錢人最近就好這口,你隻要傍一個很快就能把錢還了。」
我拳頭一捏,頓時想砸他臉上。
這時,身後傳來一道平靜又冷淡的男聲。
「欠多少,我給他還。」
12
秦蕩眼睛都不眨地直接幫我還了幾十萬。
光頭又高興又可惜。
他看著蒙逼的我,嘖嘖兩聲。
「原來你早就傍上了啊,虧哥還打算親自幫幫你呢。」
我的臉更是白得毫無血色。
秦蕩撩起眼皮,冷厲異常。
「拿了錢就滾。」
光頭眉一挑,準備發火。
但估計是想到秦蕩能這麼淡定地掏出幾十萬,家裡肯定非富即貴。
於是便賠笑兩聲。
接著朝我龇著黃牙逗趣。
「紀樂,下次有事再找哥哈。」
他們走後,我低著頭,根本不敢去接男生此時打量我的視線。
隻能難堪地道謝。
「謝謝你,秦蕩。」
「這些錢,我會簡直還你的。」
「謝謝,真的謝謝。」
我卑躬屈膝,很是不安。
我剛和他的關系變好一點,現在又欠了他錢。
這種的無力感讓我都沒臉面對他。
秦蕩隻是淡淡地回應:「紀樂,抬頭。」
我不安抬頭,對上男生沉穩又深沉的眼睛。
「是我自願的,你不用還。」
我差點感動得哭出來。
但是我沒有真那麼厚臉皮不還錢。
於是為了還錢,我又找了一個兼職。
課餘時間被填得滿滿的,起早貪黑。
秦蕩問我去幹嗎了,我就含糊地糊弄過去。
每天回到宿舍時,燈都熄了。
宿管阿姨都抱怨了我幾句,讓我不要每天掐點回來,影響她關門。
我不好意思地應著。
之後下班都盡早回來,可也早不到哪裡去。
幾天下來,我就累得有點發蒙。
有時候恹恹地想著好像自己這輩子完蛋了。
毫無希望。
考上重點大學又怎麼樣,不還是欠一屁股債,飯都吃不起嗎?
我頹然的樣子讓原本神色冷然的秦蕩更是臭著一張臉。
那天早上六點多鬧鍾剛響,我就輕手輕腳地下床洗漱。
沒想到卻碰到了秦蕩。
他站在我身後,面無表情。
「去哪兒?」
我小聲回復:「去工作。」
「請假。」
「不行的,我得去。」
看我堅持,秦蕩直接嘴角一壓,強勢地帶我出了門。
我試圖反抗,但不敢。
畢竟他拿捏著我,還是我的債主。
隻能乖乖地跟著他打車去了一個地方。
本市著名的旅遊景點。
不少遊客起個大早隻為去觀景臺看次日出。
秦蕩攬著我的肩膀,找了個人少的地方。
站定後我才茫然地問:「秦蕩,我們是來看日出的嗎?」
「嗯。」
「哦哦。」
也不知道他為啥突然來了興致,反正兼職趕不上了,我就當放松下身心吧。
於是我就和秦蕩小心翼翼地講著話。
眼看著太陽漸漸冒出地平線,光芒穿破昏暗。
灑滿大地。
也灑向了我的心裡,讓我屏住了呼吸。
一直以來,我都在黑暗和孤寂裡陰暗苟活。
沒有資格注意沿途的美景。
偶爾的一次日出,我內心竟然莫名升騰出一種名為希望的感覺。
這是高冷矜貴的秦蕩帶給我的。
有點好笑,又有點意外。
他說:「紀樂,陽光總會落在你身上,你一定會快樂一場。」
我扭頭看向他。
他垂著眸,和我四目相對。
我的心怦怦亂跳。
心室像是被柔軟又色彩絢爛的肥皂氣泡充斥,輪番爆炸。
秦蕩似乎在努力拯救我。
真好。
他真好啊。
好到讓我怦然心動,彎得順理成章。
13
突如其來的心動讓我有些無措。
我不停地偷瞄著秦蕩。
看他利落的側臉,看他高挺的鼻子。
他長得好,我一直都知道。
從前一直帶著種羨慕敬畏的眼光看他。
而現在卻多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我借著觀景臺擁擠的人群,偷偷朝他靠近了一點。
想問問他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是不是因為也喜歡我呢?
畢竟他喜歡男生。
還沒開口,我的手機響起。
是筒子樓的鄰居大媽。
我猶Ṱű⁺豫了一下,還Ťṻ⁻是接了起來。
大媽很是不爽道:「樂樂,你家水管爆了兩天沒人管。」
「我家都成水簾洞了!」
「你爸又去賭了,幾天不在家,你現在回來修一下水管。」
「快點!」
「好的,我這就回去。」
掛了電話,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向秦蕩道歉。
「抱歉啊,秦蕩,我得回家一趟。」
「我送你?」
「不用了,你不是上午有一節課嗎?」
秦蕩隻好作罷。
我看著他打車遠去身影,臉上的笑漸漸消失。
回家。
那都不算家。
隻要一想到筒子樓,那些被毒打謾罵的記憶就會撲面而來,讓我喘不過氣。
就算秦蕩喜歡我,我怕是都不配答應。
我耷拉著肩膀,滿心疲憊地等公交車。
沒辦法,鄰居大媽曾經對我照顧不少,我不能這麼讓人家被牽連。
趁我爸不在,趕緊修好就走,應該就沒事。
於是我倒了三班公交車,憂心忡忡地回到了家。
家裡亂七八糟,酒氣燻天。
牆壁上還有曾經他打我時,棍子磕上去的擦痕。
我沒敢多看,匆忙叫人來修水管。
修好以後,我拿了幾件舊衣服準備離開,卻正好碰上了我爸。
他看著驟然臉色煞白的我,忽地討好一笑。
「兒子回來了,爸爸正好想求你件事。」
我心裡頓時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14
「爸爸聽說上次的債務是你同學幫還了。」
「這樣,你再去和那個同學說一下。」
「再給咱還點。」
我繃著臉,沒答應而是反問。
「你又欠了多少?」
我爸心虛地垂下了眼,隨即罵罵咧咧地踢了腳地上的酒瓶。
「都怨那群殺千刀的有鬼,哄騙老子。」
「本來我可以贏大的,結果輸慘了!」
「所以,是多少?」
「就是一百萬啦,爸爸相信你可以的,不然要被打斷一條腿了!」
我的臉直接血色盡褪,頭暈目眩。
一百萬。
他幾天就欠了這麼多。
不該讓秦蕩幫我還的,這反而讓我爸嘗到了甜頭。
「怎麼樣兒子,你那個同學肯定沒問題吧?」
我爸還在我耳邊念叨,諂媚不已。
我深吸一口氣,輕聲開口。
「不可能,他不會再幫我們。」
「你死了這條心,自己還吧,我也不會幫你。」
說完我抬腳就走,一刻也不多待。
但我爸直接拽住我,撕破了剛剛偽善的面孔。
他陰惻惻地龇著黃牙:「今天你必須給老子搞到這一百萬,不然打死你!」
「還要把你穿女裝的事兒都散播出去,搞臭你!」
原來我爸都知道。
我腳一軟,差點癱在地上。
更覺得眼前一片黑暗。
但即使如此,我也絕對不會把秦蕩扯進我家的破事。
再次斷然拒絕。
我爸怒了,舉著拳頭朝我揮過來。
忽地,我的家門被人直接一腳暴力踹開。
原本該去上課的秦蕩站在那裡,面沉如水。
他看著我:
「紀樂,過來。」
15
我不知道秦蕩最後和我爸說了什麼。
反正剛剛還暴虐的他最後面色難看地把秦蕩送出了家門。
我心裡一跳,立馬過去想問問什麼情況。
秦蕩卻直接搭住我的肩膀,大步離開筒子樓。
我小聲問:「秦蕩,你怎麼來了?」
「我看到你接電話時的表情不對,直接讓出租車司機一路跟著你。」
「本來想順便接你回學校,結果我看到一個醉醺醺的男人進了你家。」
「謝謝……」
我爸人高馬大,一身橫肉,我從小營養不良消瘦孱弱。
如果他沒出現,我肯定要被揍一頓。
隨即我著急道:
「那你給了他那一百萬嗎?你別給啊,不然他還會問你要的!」
秦蕩腳步一停。
「紀樂,以後你爸爸不會再打擾你了。」
「啊?」
秦蕩含糊地解釋了一句。
「我用了點特殊手段。」
「比如說他再來找你,我就報警說他聚眾賭博之類的。」
我茫然地眨眨眼,心裡隱隱升起疑問。
隻是這個就能拿捏我爸?
不可能吧。
秦蕩復又開口,打斷我的迷惑。
「反正你爸不敢再找你了。」
「以後你不用回家了,我會找人幫你單獨辦個戶口。」
「你的東西我也會讓人幫你都搬出來。」
「還有……」
一向寡言冷淡的秦蕩說著我的未來。
我看著他,心頭一熱。
「秦蕩。」
男生輕且溫地應著。
「嗯?」
「你是不是可憐我?」
「不是,我是喜歡你。」
隻見秦蕩撩了撩眼皮,眼裡泛著明顯的溫情。
幾乎要溢出來。
「我以為我喜歡你這件事表現得夠明顯了。」
16
秦蕩告訴我,他從進大學宿舍的那天就注意到了我。
因為所有人都是家長大包小包地來幫自家孩子操辦事宜。
就連他那忙碌的母親都抽空親自幫他鋪床。
隻有我是一個人。
乖巧又孤單地收拾著自己的東西。
穿著洗到泛白的短袖和一條寬大的褲子。
像隻剛找到棲息地的流浪小貓,看著幸福的人群,眼裡滿是羨慕的光芒。
脆弱,漂亮,讓人心生憐愛。
連他那女強人媽媽都瞬間母愛爆棚,特意叮囑天生冷淡的秦蕩,要多照顧我。
說我這種小孩肯定會被欺負。
秦蕩沒推辭,不動聲色地做著一點善事。
結果……
「結果這麼一做,我反而覺得有點不滿足。」
「我想對你更好,我明白這種變化源於喜歡。」
「但又不知道怎麼靠近你。因為你太警惕了,對你的善意你都會奉還。」
「這讓我很苦惱。」
他直白的情意讓我的臉瞬間發燙,下意識想道歉。ṭűⁱ
「對不起啊……」
秦蕩摸摸我的頭,轉手招了輛出租車。
在車停下的瞬間,他不急不緩地和我說了句話。
「真抱歉的話,就同意我追你吧。」
「因為我喜歡你真的很久了。」
17
秦蕩說他要追我,是真追。
不同於往日我卑躬屈膝的討好,他追得光明正大。
撩得我心髒每天撲通亂跳。
溫柔強勢。
得知我依然要兼職還他錢,他沒阻止。
反而有空就去接我下班。
我想省錢不吃早飯,他就親自給我買不貴又好吃的。
我的鞋子開膠了,他就給我買雙平價的鞋子。
最重要的是,他給我買漂亮的小裙子。
讓我不會覺得有負擔,又覺得心裡暖暖的。
大壯他們看出了什麼,有些一言難盡地問我。
「樂樂,你倆這是什麼情況?」
我糾結了。
主要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秦蕩喜歡我,我也喜歡他。
我本來想著等他再次表白時就從善如流地答應他。
結果他不說。
他隻用行動追。
搞得我甜蜜又痛苦。
更有點不安, 害怕他隻是一時興起。
關系更進一步的契機是那天有個男生向我表白。
18
沒錯, 男生。
長得斯斯文文, 是我同專業的學長。
平時對我也算是幫助頗多。
沒想到他也是彎的, 看來天下大同的趨勢已經勢不可擋。
學長把我堵在寢室樓下,好在人不多, 沒什麼人看過來。
但我卻慌得不行。
因為這個點,是秦蕩打球回來的時間段。
可是這位學長情真意切, 我也不好意思不給面子地直接拒絕。
「紀樂, 你在聽我說嗎?」
我回神,幹笑:「學長, 你說。」
學長莞爾。
「我本來以為自己不會碰到合適的人了,但是碰到了你。」
「紀樂, 你能不能給我個機會?」
「學長, 我們不合適。」
我委婉拒絕。
學長驚訝:「難不成是我看錯了,你是直男?」
「不應該啊。」
「你和秦蕩學弟每天都快粘一塊兒了。」
我不好意思地抿抿唇, 準備說實話時, 肩膀被人攬住。
帶著運動後的一點熱氣和熟悉的清冽味道撲面而來。
我的耳朵尖不自覺紅了。
「學長, 粘在一起意味著什麼知道嗎?」
「意味著我倆將來結婚會請你喝喜酒。」
秦蕩淡淡的聲音響起。
我:「??」
我蒙了。
身前的學長也怔了下,隨即了然地點頭。
「是我打擾了。」
隨即體面地離開。
我松了口氣, 隨即尷尬地扭頭準備問問秦淮結婚是個什麼鬼。
一扭頭卻發現男生的臉色不算太好看。
眼裡殘留著一股生冷漠寒,像護食的野獸。
但我一點也不怕, 反而很是不好意思。
「秦蕩, 結婚是什麼意思?」
「我喜歡你, 想和你談戀愛,然後還想和你去國外結婚。」
「我爸媽都同意了。」
「就是不知道你給不給我這個機會。」
……
這坦蕩的話讓我有些無措,隨即心底柔軟一片。
他是認真的。
他規劃好了和我的一切。
我沒忍住撲抱到他懷裡。
「我給你這個機會, 謝謝你。」
謝謝你願意Ṭű̂₅救贖我。
19
我和秦蕩談起了戀愛。
沒多久就得知我爸被抓了。
據說他賭博時輸急眼了, 用椅子把人砸了個一死一傷。
沒跑多遠就被抓了回去。
對方家屬絕不原諒。
我爸在看守所託人讓我救他。
我沒有理會。
半年後, 他被判了死刑, 永遠不會再來打擾我。
我得知這個消息後,立馬開心地買了條小裙子。
然後就被秦蕩拉到酒店裡好好看了個仔細。
小裙子不出意外地當場報廢。
我哭得直踹他。
之後得到了秦蕩啞聲說重新買的許諾。
後來某天, 他如往常般接我兼職下班。
趁周遭沒什麼人,我笑吟吟地把手伸進他手裡。
我和他說著今天兼職時碰見的趣聞。
他耐心傾聽。
突然,我腳步一頓, 臉上的笑意凝住。
傻傻地看著不遠處的那個女人。
她穿得幹淨,旁邊的中年男人溫柔地幫她理著頭發。
儼然是一對幸福的夫妻。
「怎麼了?」
秦蕩順著我的視線看過去,但那對夫妻已經走遠了。
我靠著他,眼眶慢慢地泛紅。
「秦蕩,我看到我媽媽了。」
「原來她這麼多年, 過得很好。」
「我當初讓她走, 是正確的。」
秦蕩張張嘴, 想安慰我,卻不知道如何說。
隻是把我牽得更緊了。
「樂樂……」
我抽抽鼻子,粲然一笑。
「其實我當時也想和媽媽一起走的,但她連自己都養活不了,怎麼養我?」
「我不要當她的累贅。」
「但沒關系的,我現在也過得很好。」
「我有你了。」
秦蕩的眼眸幽黑而溫和, 愛意快要溢出來了。
他俯身自然地親了下我。
「沒錯。」
我乖乖抬著臉,和他親昵。
真好。
秦蕩擁有最明亮的愛,而我擁有他。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