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鍾後,突發雷陣雨,我倆避無可避,攔不到車,找不到屋檐,在人行道上被淋成了狗。
看著湿漉漉的裙擺,我在心裡哀嘆,說好的浪漫唯美夜色下壓馬路呢?
此刻,他也顧不得避嫌,拉著我的手狂奔半條街,才找到一處可以避雨的屋檐。
江醫生看起來很是愧疚。
「要不,我把襯衣給你吧?」
嚇得我連忙拒絕。
他襯衣也都湿透了,給我也沒用。
再說,把襯衣給我,他光著膀子在街頭狂奔……不太妥。
江醫生開始在手機上約車,不知是不是有意,他站在我身前,替我擋住了所有刮來的風。
大抵過了十幾分鍾,車來了。
江醫生雙手撐在我頭頂,替我擋著雨,帶我穿過人行路,上了車。
可實際上,他那雨還不如不擋,冰冷的雨水全都順著他手臂落進了我衣領裡。
路上,我們格外地沉默。
我手機快沒電了,隻能默默發呆,反倒是江醫生,路上始終捧著手機在打字。
我酸溜溜地想,會不會是在和哪個美豔小護士在聊天?
某路口,司機一個急轉彎,我被甩到了江醫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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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光石火間,我意外看見了他的屏幕。
我不是有意偷看的,但視力實在太好。
江醫生剛剛發送出去的兩句話,剛好被我看了個正著:
「你出的餿主意壓馬路,都不看看天氣預報嗎?」
「還有,我白襯衣被雨淋湿了,會不會露?」
12
我愣了兩秒,然後若無其事地收回了目光。
江醫生一定知道我看見了他的聊天記錄,因為——
我無意間轉頭,這人的臉一路紅到了耳根。
接下來的氣氛有些微妙的尷尬。
他不言,我不語,一路僵持著,直到出租車停在我家小區門口。
我發誓,我明顯聽見江醫生松了一口氣的聲音。
這人趕在我前面飛快地付了車費,然後下車開門,一氣呵成。
「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點點頭,有點想笑。
我還清楚記得,第一次看見江周時的場景。
那是我第一次蘑菇中毒時,雖說出現了各種幻覺,但是江周那張戴著口罩的半張臉,還是清楚地,毫ťû₆無幻覺地迎入我視線。
我記得很清楚。
因為,彼時的我還覺著自己是一朵嬌弱紅玫瑰,看見江周的那一刻,我腦中清楚的浮現出一句話:
「這麼帥的人,我一定要種在他家花盆裡。」
否則對不起我這嬌弱惹人憐的美貌。
而且,第一次住院時,江周給我的印象刻板而單一:就是位不苟言笑的禁欲系高冷醫生。
一看就覺著是有潔癖,不食人間煙火的那種。
可現在看來,竟還有點可愛。
我現在,多少有點相信他那句「全網無前任」了。
江周把我送到家門口。
他摸摸鼻尖,修長身影匿在燈光下,「快回去吧。」
「嗯。」
我應了一聲,卻又有點莫名的不舍。
這情緒來的莫名其妙,我見他有要走的意思,連忙開口,沒話找話。
「周醫生,那電影裡的帥男鬼,真是你演的?」
提起這個,他笑了,「如假包換。」
又難得地多解釋了兩句,「那部電影導演是我朋友,騙我過去客串了個男鬼,其實戲份不多。」
我故意湊過去,踮起腳來看他。
二十釐米的身高差,我踮起腳來才堪堪與他平視,
「我看看,電影裡的男鬼可是個很帥的小白臉。」
說著,我壯著膽,捏著他的臉左右打量了一下。
是真的帥。
這麼近的距離,我甚至能夠看清他臉上每一寸肌膚,什麼色斑暗沉毛孔粗大等問題,他統統沒有。
唯獨就是黑眼圈有點重,看來總是熬夜。
回過神,我才發現自己打量的時間實在太久,而反觀江醫生……
已經被我看的面紅耳赤了。
我舔舔唇,慢吞吞地縮回了腳尖,然而,還未站穩,身後房門卻猛地推開——
門重重撞上我後背。
我被撞進了江周懷裡,下一秒,身後響起了我媽特矯情的演戲語氣:
「哎呀,我本來準備倒垃圾的,你們繼續……」
我後腦撞的生疼,並順勢窩在江周懷裡,在心裡默默吐槽。
倒垃圾?
25 年了,我家的所有垃圾,我小時候是我爸倒,我長大了是我倒,我和我爸都不在家時,我媽會指揮我家的金毛盼盼去倒。
反正絕對不會是我媽。
我把臉埋在江周胸口,在心底默默哼了一聲。
全是套路!
13
那天,江周幾乎是落荒而逃。
這人在僵持幾秒後,飛快地推開我,喑啞著嗓音說他忽然想起家裡還有事,然後匆忙離開了。
有電梯不坐,他直接進了樓梯間。
隨著他漸行漸遠的腳步聲,我飛快地按了指紋開門。
意料之中,門開的那一刻,我媽踉跄地摔了出來。
我伸手攙住她,笑的和顏悅色,「進去說吧。」
於是,今晚我家破天荒地召開了一次家庭會議。
會議主題是……為我擇婿。
我媽說,周醫生溫柔體貼還純情,一看就是作風良好,婚後絕不會在男女問題上亂搞,而且,工作穩定,還會兼職撈金,簡直靠譜之極。
我點頭附和,周醫生長相真的帥,而且,以我多年來的戀愛經驗,他絕對對我有意思。
我媽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忍著沒反駁,轉頭看向了始終不發一言的我爸,用手肘懟了他一下。
「該你發表意見了。」
我爸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搖頭嘆息。
「我是想找個女婿,不是找兒子,你們總給人家江醫生改我的姓做什麼?」
……
我們沉默了很久,然後紅著臉辯駁,「這不重要,先說你的看法。」
我爸對江醫生沒意見,就是還對舒彥念念不忘。
我抓起一把瓜子,聳聳肩。
「這個你還是死了心吧,人家舒彥這棵白菜估計已經被豬拱了。」
我爸震驚,「誰下手這麼快?」
「你幹女兒唄,何悠悠。」
不過,這是我猜的,兩人都還沒公開戀情,我就是發現,這倆人的微信有點不對勁。
首先,悠悠近兩天開始曬各種約會照,從照片角落裡隱約露的衣角可以看出,對方是個男人。
而且,其中一張照片,那個土褐色的衣角,我死都不會忘。
還有——
接連兩天,這兩人的微信運動步數都前後挨著排在我的好友榜上。
說他們沒點貓膩,傻子都不信。
不過,聽說舒彥被悠悠拿下了,我爸反倒釋懷了。
這人一邊喝茶一邊感慨,原來是喜歡上悠悠了,怪不得看不上你。
我:……
我也沒看上他好嗎,他個花盆。
14
有些事真的經不住念叨,前一晚剛說完悠悠和舒彥的事情,第二天他們便同時發了官宣朋友圈。
一張合照,配文「我們」。
悠悠更可惡,她沒感謝我這個媒人以身試毒讓他們倆相遇,反倒在評論區公然表白我媽:
「感謝幹媽送的蘑菇,讓我有機會遇見愛情。」
我在下面怒吼:「這姻緣是我以身試毒試來的,你謝我媽幹啥!」
過了兩分鍾,悠悠沒回復我。
再仔細一看,評論被刪了。
真,情同姐妹。
當晚,這對熱戀中的小情侶約我去唱 K,我拒絕了,但拒絕無效。
我被悠悠從家裡拽了出去,在 KTV 的包房裡充當了一晚上的電風泡。
而她找我的原因也很簡單:
她害羞。
我咽下已經到了嘴邊的髒話,忍了。
行,剛在一起的小情侶嗎,總歸是彼此有點羞怯。
作為姐妹,這燈泡我當了,今晚就發光發熱照亮他倆。
然而……
說好的三人不醉不歸,這倆人嘴唇都快親破皮了,我還抱著酒瓶在那問搖骰子到底是輸的喝還是贏的喝。
15
我握著酒瓶子盯了他們倆半晌,終於泄氣。
什麼輸的喝贏的喝,是沒對象的喝。
有對象的在旁邊抱著啃呢。
我轉而看向屏幕,然而,此刻的歌詞卻也挺應景的:
「熱鬧總是別人的,我在話筒背後藏著表情……」
我沉默兩秒,扔了剛剛拿起的話筒。
繼續喝酒。
直到膀胱快要爆炸,我才晃晃悠悠起身,出門上廁所。
其實包間裡有廁所,但我想出去透透氣,空氣裡滿上戀愛的酸臭氣息,太窒息了。
從廁所出來,我站在鏡子前打量。
怎麼看也算是個五官端正的小美女,怎麼就淪落成孤寡的電燈泡了呢。
然後,不知為什麼,我莫名地想起了江醫生。
想起那張臉,那夜他湿了的白襯衣……體內的酒精瞬間升騰。
我盯著鏡子,然後有些口幹舌燥。
甚至,下一刻,我從鏡子裡看見了江周的臉。
我皺眉。
這是毒蘑菇後遺症?喝酒喝多了都能出現幻覺?
我揉揉眼,那張臉還在。
再回身,江周的身影應入視線。
他穿了件和那天一般無二的白襯衣,西裝褲,連發型都沒有半點改變。
我嘆了一口氣。
可能是真留下後遺症,酒後也出幻覺了。
我朝前走了兩步,秉持著有便宜不佔王八蛋的原則,探手摸了一下——
??
肌理結實,觸感溫熱。
我似乎真的摸到了腹肌。
我緩緩抬頭,對上那雙深不見底的眸,燈線昏暗,我注意到他微微抿起的唇角,泛了幾分紅的耳根。
所以,真的是江周?
我回神,便聽見了江周的聲音:「周思苒,你的手能拿走了嗎?」
「哦。」
我故作淡定,強壓下劇烈的心跳,默默收回了手。
我們並肩出了廁所走廊,我偷眼打量著他,沒話找話。
「江醫生,你也來唱 K?」
「嗯。」
「和朋友?」
「自己。」
自己來 KTV 唱歌?我愣了愣,真是好雅興。
說話間,我們已經走到了包間門口,透過門上的玻璃窗,我隱約能夠看見裡面那蜜裡調油的兩人。
剛剛被他們刺激的憋屈感再度湧上心頭,借著酒勁,我拽住了江醫生的袖口。
並且,這次我沒再叫錯。
「江醫生,陪我演個戲吧?」
他微微挑眉,「什麼戲?」
「男朋友。」
在江周錯愕點頭的那一刻,我握住他的手,推門而入。
我挽著江周,故意坐在了悠悠身邊,用手肘懟了她一下,和她咬耳朵,「老姐妹,比比?」
她怔住,「比什麼?」
「比誰男朋友更帥。」
我一字一句,裝的得意極了。
想想我們這虛假姐妹情,從小比到大,什麼事都要分個高低。
悠悠愣了兩秒,笑了,剛好此刻音樂被舒彥暫停,包房裡極其安靜。
悠悠朝我眨眨眼,「問題是,江醫生是你男朋友嗎?」
我梗著脖子撒謊,「當然是。」
「怎麼證明?」
說著,何悠悠捧起舒彥的臉,特響亮地在他嘴上親了一口。
並轉頭示意我。
我:……
騎虎難下,我在心裡默念了幾句周醫生對不起,然後轉身捧起了江周的臉,有樣學樣,在他左臉也響亮地親了一口。
悠悠不悅,「親嘴!周思苒,他到底是不是你男朋友啊,連嘴都不敢親。」
我掃了一眼江周的臉,心慌慌,顫著聲應付道:
「他今天吃了韭菜就大蒜,改天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