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面沉如水,一言不發。
而我俯下身,手掌拍了拍許輕輕的臉。
「賤人哪有那麼容易死。你睜大眼睛瞧瞧,真正的傷口是我這樣的,血珠子亂冒,血怎麼也止不住,而不像你,貫穿傷居然就這麼快愈合了,你可真是個妖怪啊!」
15
這一天過後。
許輕輕被遷出皇宮,安置在宮外的郡主府。
名義上讓她靜心養傷。
實際上,外面有五百府兵把守。
母後小心翼翼地試探我,是不是早就知道許輕輕是妖怪?
我敷衍道:「是啊!在您將給我準備的衣服首飾都送給她的時候,我就知道她是妖怪了,畢竟,人是要臉的,不會搶別人的東西,但妖怪不要臉,就愛跟人搶。」
母後感覺到被我嘲諷了。
她有些惱怒,又連連嘆息。
「你怪母後……當時那種情況,你父皇需要封賞她,母後必須親近她,我們都是迫不得已。」
「怎會?我知道你們都是有苦衷的,您有苦衷,父皇有苦衷,太子,宋景熙還有姜翊都是有苦衷的,唯一沒有苦衷的隻有我,我這麼幸運,連苦衷都沒有,怎還敢不知情識趣地體諒你們呢?」
「你……」母後被我氣到。
她說我不可理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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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我,的確是。
曾經明事理的宋朝華早就死在上一世。
宋庭燁下朝後來看我。
我脖子上纏著紗布,並不舒服,實在懶得和他多說,可他似乎和我有很多話說。
「林御史今日參我了,他說我偏聽偏信,罔顧事實,差點兒鬧出人命,他說我不配為人君。」
他神色晦暗,有點傷心。
我疑惑道:「他說的難道不是事實?還是太子殿下,連真話都聽不得?」
宋庭燁鐵青了臉,仿佛很難過。
他說:「朝華,你不要這樣。」
「出去。」
「朝華……你在怪我維護許輕輕嗎?我當初隻是看她可憐,她孤苦無依,又做了那樣一件大事,絕了自己的後路,我總覺得自己該照顧好她……」
他說了很多。
見我沒有絲毫回應,終於自己停了下來。
我忍不住笑了,剛開始笑得很低沉,後來則肆無忌憚地放聲大笑。
「太子殿下,你知道京城有多少乞丐嗎?但我會拿你的東西去給那些乞丐嗎?我不會,我隻會拿自己的東西填補給那些可憐人,我不會打你罵你踩著你貶低你,讓那些乞丐獲得尊嚴。但太子殿下,你會。」
宋庭燁紅了眼睛。
「對不住,我會彌補的。」
他彌補的方式是送各種各樣的東西,還有就是去找許輕輕的麻煩。
如今,他,宋景熙和母後已經通過氣。
彼此都知道了許輕輕身上的怪異,還都知道各自的攻略值。
三個人略一思索,就知道攻略值大概類似於好感。
他們越喜歡許輕輕,攻略值就越高。
反之,越憎惡,攻略值就會下降。
所以,他讓自己試著去厭惡許輕輕。
果然,許輕輕慌了,她更加溫柔小意,柔順婉轉,想方設法地拿出來各種各樣有意思的東西,討宋庭燁的歡心。
宋庭燁厭憎她,卻也被她的奇思妙想所震撼。
所以他的攻略值忽高忽低。
許輕輕的心情也忽上忽下。
她和系統商量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因為僅僅靠討宋庭燁的歡心是沒用的,必須從我這裡借一點兒氣運,我必須倒霉才行。
她靈機一動。
「你說,有沒有一種藥,能讓人長期昏睡,但又不會死?」
系統興奮了。
「有有,我可以赊給你一顆昏睡丸。」
「太棒了,下個副本我們就這樣幹,一上去就把女主搞昏迷,讓她做一個氣運罐,穩定輸出氣運就好,雖然會少一些與人鬥的樂趣,但現在我們沒有積分,不能再出意外,這個法子最安全。」
系統欣然同意。
於是,我在自己的飲食裡發現了一種藥,一種能讓人長期昏睡的藥。
我笑了笑,讓人將東西端給了宋庭燁。
原因無他,宋庭燁懲罰許輕輕的方式,是讓許輕輕來討好他。
同為罪人,憑什麼他就要過得舒舒服服呢。
我不允許。
16
第二日,要上朝時,宋庭燁缺席了。
緊接著,便有人來報,說太子陷入昏迷,長睡不醒。
所有御醫都束手無策,不知該如何是好。
母後揪心痛哭過後,才明白宋庭燁是吃了我送的東西才如此。
便氣勢洶洶地帶人來審我。
我微笑地看著她。
「母後,您真的查明白了嗎?我真的有本事弄出來那樣的東西嗎?」
母後面色驟變。
她開始徹查我的宮殿,終於查明白,那藥原本是衝著我來的,但我偏偏將它送給了宋庭燁。
而宋庭燁正覺對我愧,我的示好他輕易就接受了。
母後狠狠一耳光甩在我臉上。
「他是太子,是你哥哥,是你我一生榮辱,弄倒他,對你有什麼好處?你知不知道我培養他到底有多辛苦?」
知道啊。
寒來暑往,晝夜不息,才能培養出來一個差不多的儲君。
可宋庭燁不是明君。
甚至連個守成之君都做不到。
他下去,不是好事嗎?
我摸摸唇角的血,笑道:「母後,您不是還有一個兒子嗎?宋景熙也不差啊,太子能做的,他也一樣能做。」
母後眸色晦暗難明,她怒道:
「來人,將公主禁足,不得踏出宮門半步。」
我無所謂。
反正上一輩子,有好幾年,我都是在冷宮中度過的,一個人,一間幽暗逼仄,讓人腰都立不起來的房間。
這一世,我還能住在金碧輝煌的晶萃宮已經心滿意足。
母後到底沒敢說是我害了太子。
她已經折了一個兒子,不敢再將我也折了進去。
再者,兄妹相殘,傳出去隻會說她教導無方,不配為後。
我高興死了。
原來,隻要拿捏住了母後的利益,我做了錯事,她也能想方設法護我周全。
真諷刺啊!
知道此事,來找我的還有宋景熙。
他一腳踹開我的房門,紅著眼睛,傷心又難過。
「即便太子哥哥從前對不起你,也是受人蒙蔽,你竟然如此對他,你怎麼這麼惡毒?」
我嘖嘖一聲,看著他似笑非笑道:「別這麼恨我,你恨我,是給許輕輕漲攻略值,你這樣可是出賣太子,幫助敵人啊。」
他瞪大眼睛。
「你知道,你竟然都知道,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我沒有回答他,而是笑著,聲音輕如鬼魅一般地蠱惑著他。
「太子倒了,不是更好嗎?你不比他差,為什麼要一直屈居人下?你真的想以後被趕到封地,遠離京城嗎?」
宋景熙面色陰晴不定。
良久,他咬牙道:「你少挑撥離間,即便沒有許輕輕,你也是一個讓人厭惡的人。」
「那我們斷絕關系吧,從今後,你不是我弟弟,我也不是你姐姐。」
我從善如流。
宋景熙反而愣住了。
他急匆匆地從晶萃宮逃離,仿佛後面有鬼追。
母後審了許輕輕。
不知得到了什麼樣的結果,她面色慘白地出了許輕輕的郡主府,一臉失魂落魄。
但她不敢歇。
她打起精神,便開始徹查我宮裡的宮女太監,有問題的一律處置,由此竟然查出來幾樁陳年舊事。
「公主沒有欺辱明嘉郡主,是明嘉郡主自己抓亂了頭發,等你們來了,才暈倒的。」
「那一日,明嘉郡主悄悄服用了一種藥,那種藥能讓人渾身青紫,仿佛被凌虐了一般。但其實,公主從來沒有碰過明嘉郡主一根手指頭。」
如此種種,還有幾件事。
母後拿到供詞,痛哭了一場。
她迫不及待地來找我,似乎悔恨至極。
她一進來,就摟住我,哭得傷心欲絕。
「朝華,是母後不好,讓你受苦了,母後若是早一點查清,就不會有今日之事。」
17
我定定地,一動也不動。
我最渴望母愛是上一世。
那時候,我哭著去求母後,我求她去查,去查那些宮女,查那些太監。
隻要她肯接著往下查,就會水落石出。
然而,她憤怒地甩開我,說,夠了。
「哪有女子似你一般有失體統。」
我聞言,如墜冰窟。
所有的栽贓陷害,不及她一句話就能將我打入地府。
我將所有苦澀咽下,挺直脊背進了冷宮。
那時,我不敢失了公主鳳儀。
今日,母後身為天下女子表率,又怎能失態呢?
我趁著她抹淚的工夫,推開她的束縛,淡淡道:「母後,您失態了,身為皇後,不可有失體統。」
她呆呆地愣住。
良久,反應過來,這話她曾對我說過。
她面色漲紅。
「朝華,你在……剜母後的心。」
「母後,還請以大局為重,太子已經倒下,您怎麼還能耽於這些小事呢?」
她如鲠在喉。
她對我發不出來火,隻能再次去找許輕輕算賬。
然而,許輕輕失蹤了。
她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郡主府,沒有人知道她在哪裡。
母後有氣撒不出去,隻能在宮殿裡砸東西。
她心浮氣躁,卻不敢將這些都告訴父皇。
曾經宋庭燁,宋景熙和她研究過,許輕輕很可能也將父皇當作攻略對象,隻是這一點無法確認。
如果父皇是許輕輕的攻略對象,那麼,他們一起被許輕輕騙了。
知道父皇的醜聞,不是一件好事,誰知道哪一天,父皇就遷怒到他們的身上。
如果父皇不是許輕輕的攻略對象,那麼,若讓父皇知道,他們三個都被許輕輕騙了,宋庭燁的儲君之位恐怕不保。
父皇不需要一個蠢笨如豬的繼位者。
這件事,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讓許輕輕再不要見父皇。
隻要不見父皇,時間久了,父皇自然會忘記這個人。
我不允許。
我不允許父皇被他們欺瞞。
我解禁後,特意送了一道點心給父皇。
母後知道消息匆匆趕來時,父皇已經吃了點心,正心情愉悅。
他笑問:「近日,怎麼不見輕輕那孩子?又到哪裡去躲懶了?朝華送了這個叫蛋糕的東西過來,但到底不如輕輕做的。」
母後艱難地露出一絲笑意。
「怎麼,有自己親女兒送的東西還不夠嗎?沒想到陛下如此貪心,朝華還沒給我做過點心呢。」
我笑道:「母後一向喜歡輕輕妹妹做的,我不敢班門弄斧,等改日輕輕妹妹親手做給母後,不過,對啊,最近怎麼不見輕輕妹妹入宮呢?她還因為害了太子哥哥的事情傷心難過嗎?」
父皇沉下臉。
他的目光在我和母後身上轉來轉去。
旋即,冷冷地摔了盤子,怒道:「你們到底瞞了朕多少事情?」
那一日,母後被迫痛哭流涕地交代了許多事。
最終,我和母後都被趕了出來。
一到後宮,母後便狠狠給了我一巴掌。
她美目中氤氲著淚水,不敢置信自己所見。
「你到底想幹什麼,非要弄到家破人亡,你才滿意嗎?」
臉上很麻,麻過之後是細密的疼。
但我心裡一點兒也不疼。
我微微一笑。
「嗯,是啊,我想拖著你們一起到地獄。」
德不配位的人,就下來吧。
誰也別想好過。
18
父皇終究還是知道了許輕輕的所有事情。
這段時日,太子倒下,御醫那邊傳來太子可能永遠都不會醒來的消息,各方勢力蠢蠢欲動。
有人已經開始在朝堂上上書另選太子。
眼看廢太子已板上釘釘。
母後無法,隻好推出了宋景熙。
好在,宋景熙也不差,身份又比別的皇子高貴,倒是爭奪太子的不二人選。
他風頭日上。
父皇在知道許輕輕的事情前,也屬意他。
而今,父皇幹脆利索地將他排除在外。
原因很簡單,萬一,他真的被許輕輕攻略,那麼,繼承皇位的,到底是許輕輕,還是他呢?
父皇頒布通緝令,全國追捕許輕輕。
他列明了許輕輕的諸多罪行,也隱去了許多真相。
隻說許輕輕妖言惑眾,在宮中行巫蠱之術,謀害太子,罪大惡極。
我被摘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