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故意把話掐斷,側臉,見予桉正饒有興致地等著我說下半句。


我推了他一下:「不能再說了,你知道得太多了。」


少年笑意朗朗,眼睛比天上的星星還要亮。


「是啊,小姐口不對心呢。」


我去撲他:「你怎麼就知道,我中意的不是璟王?論家世和樣貌,璟王都是和我正般配。」


予桉驟然松開手。


我連忙改口哄勸:「我不是那個意思啦。不提璟王了,說說你,你中意哪家姑娘?」


他的眸光斂在我的臉上,有些意味難明,然後他扭過頭去自嘲地笑笑,斟滿一盅酒,仰頭喝下肚。


弄得我心裡頭也跟著酸澀得發脹。


那天夜色著實很好,我和予桉卻誰也不想說話,在沉默裡一杯接一杯喝桑落酒。


他喝了一壇子半,直喝得兩腮緋紅,褪去了平時克制又刻意疏遠的氣質,看我的眼神也變得迷離飄渺。


他歪著腦袋輕聲喚我:「瑤瑤。」


我呼吸一滯,身周風停樹靜,心裡像有什麼東西咕咚墜了一下。


這是我的乳名,他從來沒有這麼失分寸地喊過我。


「予桉,你剛剛……喚我什麼?」


結果他隻會傻樂,嘟嘴做了個噓的手勢:「我們下人是不能這樣喊主子小姐的。我要回去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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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就搖搖晃晃大步流星往屋裡頭走。


他喝醉了倒也不鬧人,乖乖倒在榻上就睡了,還知道脫靴蓋被,像隻白毛狐狸縮成一團。


真是奇怪,這人怎麼醉了還這麼守規矩。


可是,你進的是我的屋子呀。


我戳戳他:「你確定要睡在這兒?」


予桉沒反應,睡得很踏實。


我隻好把他像卷餅一樣往榻裡頭推,我躺在外邊。


誰能想到,到了半夜,予桉睡熟了不老實,總是滾過來。


視線所及,他頸口微張,腰間的帶子系得還緊。


我的臉不知不覺地燙了起來,把目光轉向別處。


予桉身上有澡豆淡淡的香,我聞著心浮氣躁。


夏夜的小風嗖嗖吹,我卻熱出了好多汗。


我跳下床將月桃喊醒:「速去打桶熱水,我要沐浴!這天氣真是熱得很,身上太膩了,睡不著。」


月桃看到我床上的予桉,驚呼一聲,被我及時捂住了嘴巴。


9


沐浴室裡,我隻穿著裡衣,坐在桶裡泡著。


窗邊突然站了個人影,我以為是月桃,就說:「你先回屋睡覺吧,我一個人待會兒。」


「小姐沐浴,怎麼也不喊個下人在身邊伺候著?」是予桉,他不應該還在我屋睡著麼?


我試探著問:「你酒醒了?」


「醒了一大半。我被吵醒了。」瞧瞧,被偏愛的總是有恃無恐,這家伙語氣嬌了吧唧的。


但估計是別想聽到他再喊我「瑤瑤」了。


我說:「那這樣,你把眼睛蒙上,進來陪我說會兒話,好不好?」


他的聲音瞬間就清醒了:「還是就站在外邊吧……讓奴現在進去,小姐不如直接把奴的眼睛剜了。」


那怎麼行。


「你還愣著幹嗎?過來伺候我洗澡!」


反正我是穿了裡衣的,沒透。


「板凳上有塊錦緞帕子,你給眼睛蒙住。」


予桉進來了,在屏風後摸到帕子,遮住眼睛系到腦後。


我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看樣子是真看不見了。


「搬個板凳,坐到我桶邊。」


他很聽話地坐了過來。


「你會不會按摩?」


「不知道,沒按過,奴試試看。」


他的手溫暖而輕柔,按在我的肩上。


「我新買的澡豆,好聞嗎?」


他吸吸鼻子:「很香。」


玫瑰、沉香,還有白蜀葵花,當然好聞。


予桉從桶裡舀起一些水來,灑在我的脖頸上,水珠順著肌膚徐徐滑落。


他沾了沾胰子,仍不輕不重地揉按。


檐蒸水霧,月明隱高樹。


舒服。


身前的水波隨著呼吸晃動漾開,心中愈發悸動,我抓住了他的手。


「小姐不要亂動。」


予桉這人,言語聽不出情緒,但身體藏不住事兒啊。他的手上卻是逐漸青筋凸起。


我轉身直接扯下他眼睛上蒙著的帕子,他眼底的克制和炙熱,就猝不及防地被揭露在我面前。


這個神色,莫非是……我忍不住往下掃了一眼。


予桉微眯起眼睛,像隻偽裝乖巧多年的豹子,在被抓包的現場準備露出它的利爪:


「小姐若是想要奴,直說便是。何必折磨人。」


他的目光往浴桶裡探了探。


我縮了縮腿:「你……酒還沒醒吧?說什麼胡話!」


他凝視著被我緊緊抓住的手,眼神晦暗不見底:「若非要奴,這又是何意?」


予桉逼近我,朱唇輕啟:「小姐不是一直在試探嗎?是想看奴這個樣子嗎?」


他停住,輕笑,氣息拂在我的臉上:「小姐向來是懂『點一把火,燒了就跑』的高手。您現在,怕了?」


我羞赧地撿起帕子捂住了臉。


該死,這帕子……居然是透光的!


我伸出湿噠噠的手扯住他的衣袖:「帕子分明是透……被你看光了,嗚嗚。」


予桉用另一隻手揉揉我快要冒煙的頭頂,又恢復了平時的淡淡口吻:


「奴剛剛一直閉著眼呢,什麼也沒看到。不鬧了,小姐趕緊出來吧,水都泡涼了。」


他退出去了,留下我和滿屋子的水汽。


他會不會是嫌我討厭了?


10


那晚之後,我便把旖旎的心思藏起,不再仗著身份,行過分之舉去逗弄他。


長安城內,日子變遷如流水湍湍。


老皇帝駕崩,太子登基。


而朝中宦官勾結北衙禁軍,仍是璟王黨羽。


新帝有意拉攏牽制我父親的勢力,聖旨一道,點名要姐姐進宮。


「可是姐姐她不喜歡皇帝啊,為什麼姐姐不能嫁給璟王?」我像以往一樣央求爹爹。


「他是當今聖上,還是你們當年的玩伴嗎?笑話!」


宮裡的儀仗隊來接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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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兒時進宮初見太子和璟王,她穿的也是這樣一身白。但那個時候,她總是笑得眉眼彎彎。


皇帝冊封姐姐為昭儀娘娘,安排她住在長樂殿。


我隻知道,從此阚府在宮中多了個人質。


爹爹在朝中地位更加穩固。


談什麼長樂,都是拿姐姐的自由和幸福換的。


新帝可真信任我家,居然又命予桉進宮做御前侍衛。


差事是好差事,但我氣得連摔好幾個杯子:「搶走了我姐姐,現在又來搶我的侍衛。」


母親看得分明:「予桉進宮才有機會脫去奴籍,將來還能娶個好人家的姑娘。尊卑有別,你知道你不能……」


字字句句扎在我的心上。


「那我就熬成個老姑娘,一輩子不嫁人。」


「胡鬧!」


不滿有什麼用呢?


皇帝的聖旨是通知,又不是徵求我們的意見。


爹爹私下去找了予桉:「這麼多年留你在府上。竹意喜歡你,我也就權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進宮,無論對你還是對阚府來說,都是最好的選擇……你不要害了她。」


「老爺和小姐對予桉有大恩,奴絕不會擋了您和小姐的前路,奴明日就離開。」


我偷聽牆角,縮在牆後面哭得一抽一抽:


「切,不就是個奴隸麼?虧我百般不舍,他倒好,走得那麼幹脆。」


晚上,予桉來敲我的窗:「奴買了你最愛吃的蜜餞。」


我頂著哭腫的眼睛,不想見他:「你走吧,進宮謀個大好前程,給你未來娘子也買蜜餞吃。」


「不會的。予桉這輩子隻給小姐一個人買蜜餞。」


我當時是哭懵了,沒有聽出他話裡的意味。


11


予桉去給狗皇帝當侍衛了。


我的小奴隸那麼聰明,短短一年半,升為了南衙十二衛將軍之一,掌執皇城內御刀宿衛侍從。


他謹遵我阿爹的話,一次也不曾回過阚府。


我好想他。


又是一年隆冬,宮中家宴。


12


我吩咐月桃取來新做的鬥篷和雲緞裙。


「小姐今天真好看,這打扮費心思了。」


「哼,才不是因為會見到那個沒良心的家伙。」


我先去了長樂宮找阿姐,聊起家長裡短。


一個丫鬟進來傳話,說是人安排妥當了。


姐姐挽著我的手帶我到偏殿:「你看,我把誰喊來了。阿姐先出去了,你倆慢慢聊。」


他一身白袍銀鎧,卻正蹲在地上往暖燻爐中加炭火。


我們中間隔著一段距離,我攥緊了袖口的衣裳:「這種伺候人的事情,以後隻管交給下人,不用你來做。」


他眼中閃過無措和忐忑,像極了一隻害怕被拋棄的小貓:「予桉永遠把自己當成小姐的奴。」


我坐到羅漢床上,他很自然地接我的鬥篷。


「如今見你一面真是不容易。你在宮裡過得好嗎?」


「一切順遂。倒是小姐,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怎麼瘦了這麼多?」


他邊說話,邊從果盤裡挑了個蜜桔,剝好遞過來。


我張嘴,示意他喂我。


清甜的汁水在嘴裡彌散開,我就著橘子瓣輕輕咬了一下他的指尖。


他縮縮指尖,耳朵肉眼可見地染上層淺紅。


「咦,你耳垂怎麼紅了呀,害羞了?」


我笑著非要去瞧他正臉的神色。


隔著直棂窗,我瞥見在遊廊旁的亭子裡,一男一女親密相擁。


我指給予桉看:「瞧,有人在偷情呢。」


但這倆人身形怎麼看著有些眼熟?


再凝神細瞧,給我驚出一身冷汗。


吃瓜吃到自家頭上了,


亭子裡的居然是阿姐和璟王!


見予桉神色不變,我揪住他的袖子逼問:「什麼時候的事情?就不怕被皇帝發現了掉腦袋?」


「小姐放心,外面都是奴的兵。昭儀娘娘今天讓小姐看到,想必也沒想著避諱您。娘娘可能隻是還沒想好該怎麼和小姐說。」


是啊,該怎麼和我說呢?


妃嫔私會偷情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啊。


遊廊深長,宮燈不語,見證多少荒唐秘辛。


13


到了時辰,赴宴的臣子和家眷按身份排次乘馬車離宮。


「奴和衛兵會隨車隊護著。」臨登馬車前,予桉喊住我,「小姐身上這件鬥篷好看,但不保暖。冬夜天寒,披奴的吧。」


「美麗凍人」的我本人臉微微一紅。


他把身上的氅衣解下,披在我的身上。


冷風一下子就被隔絕在外面了。


馬車有節奏地顛著,我闔眼打瞌睡。


突然車身重重顫了顫,下一瞬,車輿外兵器碰撞發出清脆聲響。


「不好,有刺客!」


一聲大喊劃破了夜色的寧靜。


我透過小窗往外窺視,予桉從遠處飛身及近我的馬車,劍如白蛇吐信,「噗呲」「噗呲」,刺客胸口連連開花。突然一個不要命的徒手生生握住他的劍刃,眼見其他刺客就要撲上來,他從劍身裡刷地抽出子劍,寒芒一閃,刺客人頭落地。


空氣裡彌漫著濃重血腥味。


一隻修長如玉的手掀起帷簾,


他半探身而入。


我心下一喜:喲,開竅了,知道關心人了?


看姿勢分明是想摸摸我的頭,


結果他稍伸了伸手就猶疑了,又給縮了回去:


「奴手上沾了血,髒。


小姐受驚了。」


皇帝像是聞著味兒過來的,不緊不慢登場。


「予桉,刺客離你家小姐隔了有五臺轎子呢,你可是連戶部尚書都不顧呀。」


「臣知罪!」予桉行了跪禮。


我冒出一身細密冷汗。


皇帝的眼神在我和予桉身上轉了一圈,好像發現了什麼有趣的秘密一樣:


「喲,你喜歡你家主子小姐?」


話是疑問句,語氣卻是篤定的。


我心裡一沉。


「如果想娶你家小姐,也需有個配得上的身份才行。巧了,朕近日正愁著找個人接手『南衙十二衛總領』一職,前老將軍在這個位置上坐得實在太久。」皇帝意味深長地按了按予桉的肩膀,「朕這算不算是,成人之美呢?」


可憐我這顆心又揪地提了起來。


「臣惶恐!不敢肖想上將軍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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