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正好腌鹹菜的時候到了……」
我猛猛點頭:「好,我去我去。」
系統幽幽地來了一句:【你就是為了那口酸菜血腸和鍋包肉,你這沒出息的。】
我事先聲明,我可沒有。
天地可鑑,我純純是為了推進攻略進度。
10
楊雲鵬開車來接我,還是那輛千裡。
不知為何,他的神色有些凝重。
我看著後視鏡裡我的臉,因為車裡的暖氣而變紅了。
這次車上放的不是鳳凰傳奇了。
是《依蘭愛情故事》。
我的鼻子有點酸。
我有點想哭。
我總覺得這首歌是對愛人的呼喚。
楊雲鵬突然問我:「你覺得千裡系列的車怎麼樣?」
我不假思索:「挺好挺好,低調奢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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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雲鵬向我娓娓道來:
「千裡系列最費心力的地方還是在於它的安全設計。」
「對行人和乘客的安全保護是千裡系列最拿得出手的王牌。」
「當年我和你說,一定要做出走向世界的汽車。」
「現在我做到了。」
「你還記得嗎?」
我一陣暈眩,視線模糊。
我在腦海裡搜尋記憶。
它們重重疊疊,交錯在一起。
好像是有這件事,我卻記不太清了。
我搖搖頭,卻發現有眼淚滴在我的裙子上。
我摸了摸臉頰,是淚水帶來的湿潤。
我為什麼會哭?
楊雲鵬靠邊停了車,掏出紙巾給我擦眼淚。
他的動作熟練到讓我認為他給我擦過很多次眼淚。
可我鮮少在攻略時哭,更不記得在那時哭過。
紙巾是我最喜歡的桃子味。
氣味最能喚醒人,好多段回憶在我腦海裡浮現。
我盯著楊雲鵬的臉,他的面容因為我的眼淚稍顯模糊。
與年少時的他重合。
楊雲鵬甚至從口袋裡拿出一小管面霜遞給我。
「擦擦臉,外邊兒風大,等會兒臉給你哭皴了。」
我更想哭了。
這家伙太了解我了。
終於,我到了楊雲鵬的家。
沒有想象中的金碧輝煌,甚至連洗浴中心都比不上。
隻是一幢普普通通的農村三層小樓。
旁邊都是田。
甚至,他家旁邊還有鄰居。
那倆鄰居外立面裝修得還比他家富貴多了。
這就是堂堂東北太子爺的家?
這種霸總的家不應該是市中心五百平的玻璃別墅?
不應該是三百裡內無人煙的古堡?
再不濟也得有管家出來迎接一下啊?
系統把我的內心讀穿了:【我之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嫌貧愛富呢?】
【我可沒有,就是霸總見多了,楊雲鵬實在太清新脫俗了。】
【你說東北總裁回家,上不上炕?】
系統被我整無語了。
楊雲鵬的父母親自把我迎進去。
他的媽媽穿著暗玫紅色的毛衣,留著短短的卷發。
他的父親沉默寡言,不像是叱咤上一代商場的樣子。
我突然好想我的爸爸媽媽。
我在這個攻略世界裡待了太久,久到已經不記得他們的樣子了。
楊雲鵬的父母對我這個陌生人的到來甚是熱情。
拉著我問長問短。
他們好像也並不在意我和楊雲鵬的進展如何。
隻是問我這段時間過得怎麼樣。
他們對我的態度,就好像楊雲鵬不是他們的親兒子,我倒是他們的親女兒。
在恍惚之間,我就被拉上了炕,飯都擺到我面前了。
楊雲鵬西裝革履地坐在大花炕上。
好好笑,不知道為什麼我卻笑不出來了。
我好難過。
看著我最喜歡的燉血腸和鍋包肉,我卻沒什麼胃口。
我心裡空落落的,總覺得忘記了什麼。
隻能敷衍地笑笑,開飯之後隻夾了一筷子醬黃瓜。
好難吃!
不知為何,這難吃的醬黃瓜卻讓我忍不住想哭。
一時間天旋地轉。
我看著他們期盼的目光,開口想誇贊幾句。
說出來的話卻變成了帶哭腔的幾句話:
「我媽媽也老整不好醬黃瓜。」
「她做得也可難吃了。」
說著說著我就開始哭,一邊哭一邊道歉:
「阿姨對不起,對不起。」
她隻是擺擺手,可我分明看見了她眼裡的淚花。
眼淚順著她眼尾的皺紋流下來。
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我呼喚系統,她也不回答我。
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我奪門而出,站在冷風裡。
下雪了。
我的眼淚快在我臉上凍成冰溜子了。
楊雲鵬追出來,把棉袄披在我身上。
我斷斷續續地和楊雲鵬訴說著:
「你說我們要有話就說是不是?」
「好,我告訴你,我就是來攻略你的,你就是個假人!」
「為什麼連這麼簡單的事情我都做不好?」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為什麼要讓我生出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情緒?」
「我想媽媽了……」
「我現在隻想回家!回家!」
楊雲鵬問我:「清清,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清清,我們回家好不好?」
「清清,可不可以跟我走?」
11
我聽到系統的聲音。
不知為何,系統的聲音好像蒙上了一絲疲憊,又帶著一絲期待:
【宿主,楊雲鵬已攻略成功。】
【宿主將脫離本位面。】
系統的聲音被楊雲鵬的聲音壓了下去。
我的腦海裡不斷在回放著——
「清清,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穿著校服的楊雲鵬衝進了我的腦海。
還衝進來了很多不屬於我的記憶。
大學時,楊雲鵬躊躇滿志地和我說他要做出走向世界的汽車。
我們大學異地,他偷偷來我的大學看我,攢下了好多車票。
最後被他父親發現,本以為他逃不了一頓打。
結果卻是父親的呵呵笑和一句:「千萬別虧待人小清。」
記得大二暑假,我們幫大人泡葡萄酒,一邊剝葡萄一邊偷吃。
結果因為葡萄沒洗幹淨,雙雙得了急性腸胃炎。
可是我在第一個位面和楊雲鵬的故事分明隻到高考就結束了!
那這些記憶是從哪裡來的呢?
還有穿玫紅色毛衣的媽媽。
那哪兒是楊雲鵬的媽媽,那分明是我真正的媽媽!
她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電光石火之間,走馬燈一樣的畫面在我腦海裡浮現。
車燈晃到了我的眼睛,疼痛鑽進了我的身體。
我的臉貼在了冰冷的柏油馬路上。
我聽見楊雲鵬的呼喊。
我聽見媽媽的哭聲。
我聽見爸爸的踱步。
我聽見醫療機器的嘀嘀聲。
「清清,回答我,回答我們。」
我越想越暈,最終隻能憑借本能脫口而出:
「楊雲鵬,我和你走。」
12
我睜開眼。
白色的燈光晃到了我的眼睛。
醫院的消毒水味鑽進了我的鼻腔。
「醒了醒了!」
我用力支起腦袋。
我看見了爸媽。
媽媽穿著那件玫紅色毛衣,爸爸看著我笑。
他們的眼裡都泛著淚花。
我媽握著我的手,笑著打趣我:「你看,媽這醬黃瓜給你難吃醒了。」
我已經太久沒說過話了,一時間聲音哽在喉頭。
我的閨蜜徐聞夢風風火火地闖進了病房,後面跟著疲憊但欣喜萬分的楊雲鵬。
「清你可算醒了,這幾年你都不知道我是怎麼過的!」
好耳熟的聲音。
這不是系統嗎?!
好家伙,原來系統是你徐聞夢!
這麼缺德的也隻有她了。
楊雲鵬隻是注視著我,時間在這一刻停滯了。
一瞬間,所有的記憶湧上來。
我和楊雲鵬是青梅竹馬。
我們在高中ţú⁻時互生情愫,高考後,他向我表了白。
大學時,我們通過信件、短信和一張張車票互訴情衷。
然而,在拍畢業照的那天,我被一輛轎車撞倒。
後來,我就進入了攻略世界,沒日沒夜地完成攻略任務。
現在,我終於回家了。
13
楊雲鵬視角。
夏鑑清是我的青梅竹馬。
我和她,還有我倆的好朋友徐聞夢是一個屯兒的。
從小我們仨就一起招貓逗狗,摸魚偷瓜。
直到上了高中,我才意識到夏鑑清和別人是不同的。
她能讓我的心髒跳出胸膛,臉頰發燙。
我可能喜歡她。
她會在旁邊小聲提醒我答不出來的問題,和我比誰的作業做得快。
最後我總會輸給她。
然後心甘情願地給她帶烤地瓜。
我爸那麼大個東陽集團的老大,早就看出我那點兒貓膩了。
給我一頓痛揍,跟我說高考之前憋有那個歪心思。
於是高考後,我向夏鑑清表白了。
她答應我的那一刻,全世界都屬於我。
我以為日子會一直這麼美好而平靜。
直到大四, 她在拍畢業照的路上出了車禍。
我看見清清躺在病床上, 和睡著了一樣,甚至有時候會翻身。
醫生卻告訴我們她成了植物人。
清清的媽媽掩面哭泣,她的父親不住地嘆息。
我在河邊坐了一夜。
兩年之後,東陽集團投資的植物人治療機終於問世。
這種機器可以讓我進入清清的意識中, 從而喚醒她。
我和徐聞夢商量了一周該怎麼喚醒清清。
最後徐聞夢一拍大腿,想到了攻略世界這麼個主意。
攻略任務可以給予精神持續刺激, 我們的出現能喚醒她的記憶。
還不會讓她的精神世界和現實世界產生混淆。
徐聞夢扮演系統, 我來扮演攻略男主。
清清的父母則作為攻略過程中的配角出現。
可以緩解他們對清清的思念,又不會太過勞累。
我當時覺得萬無一失, 現在覺得這就是個昏招兒。
我和徐聞夢每天下了班就直奔醫院進入清清的意識。
徐聞夢這個缺德系統倒是好演, 我就困難了。
除了一開始, 我帶著清清回憶我們高中時的時光, 剩下的劇本都需要我來構思。
為此,我還惡補了幾十本攻略系統文。
今天演皇帝, 明天扮吸血鬼。
她沒有醒來的跡象, 我的靈感也枯竭了。
最終,我因為長時間的睡眠不足,也進了醫院。
清清的爸爸對我說:
「孩子, 不能再耽誤你了。」
「咱算了吧。」
我像一頭困獸, 無法帶清清脫離牢籠。
「叔叔,最後一次, 咱再試最後一次。」
這一次, 我決意用故鄉喚醒她。
也決定用現在的自己喚醒她。
這是我最後的放手一搏。
我帶著鄉音走進她的夢裡,讓她看到現在的我。
在飛機上,徐聞夢撤了,我獨自面對清清。
她不設防備,我和她侃天說地, 回到了高中晚自習的時候。
在電梯裡,我聽見徐聞夢和清清一起發出土撥鼠尖叫。
這笑真難憋。
插個題外話,東陽集團沒有總裁專屬電梯。
我隻是想在清清的夢裡裝一下。
我不知道清清是不是還記得那個遊樂園。
但是我很開心,她再一次牽上了我的手。
我又有些害怕, 她牽我的手到底是因為我是她的攻略對象,還是因為我是楊雲鵬?
我和清清說起做汽車的夢想。
她好像記得, 又顯得茫然。
從她車禍那一天起, 我的重心就從發動機和完美車身,變成了車的安全性能。
她的眼淚落下來, 我給她擦去眼淚。
順手給她遞了面霜。
她皮膚嫩, 冬天幹,一哭皮膚就紅。
清清爸媽的眼裡已經蓄滿了淚花。
他們知道,這可能是他們最後一次看到自己的女兒。
可能夏鑑清永遠都醒不過來了。
清清的情緒波動更大了。
她連鍋包肉都不帶動一筷子的。
徐聞夢隻丟下一句有機會,就被甩出了清清的意識。
我和清清說了十八歲時,我向她表白時的那句話:
「清清, 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在鵝毛大雪裡, 清清跌在我身上。
我隻能一遍遍地喚著她:
「清清,我們回家好不好?」
一陣白光閃過,我知道我們成功了。
謝謝老天爺嗷。
沒等從脫離意識世界的暈眩中恢復, 我就蹦起來去病房找清清。
她眉眼彎彎,在病床上笑著看我。
真好,她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