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倦來襲。靠在沙發上,我逐漸墜入夢鄉。腦子裡最後想起的一個念頭是——
「還是找個會做飯的吧,比如 up 主這樣的。」
我一定要問許言川,他到底有沒有給這條回復點贊。
14
我是被開門聲吵醒的。
房間漆黑一片,隻有玄關處亮著燈。
燈下,有個柔和清麗的女聲在笑,「我早說過,你還不信——他們就是想方設法騙你回家。」
我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就聽見許言川笑說:「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也是騙了他們,才逃回來的。」
兩個人大概是手裡拎了東西,所以沒有開客廳燈,直接往廚房走。
隔著玄關,我看見舒桐一閃而過的身影。
她輕車熟路從冰箱裡拎出啤酒,再用冰箱側面掛著的起子打開。
連我都不知道在那裡放著起子。
所以她必定早已造訪過這裡無數次,對房間布局和物品擺放都爛熟於心。
假如說到這裡為止我還能說服自己,他們是關系非常好的朋友。
可是下一刻,舒桐繼續吐槽:「前幾天你爸跟我媽又見面了,提起你和我,一肚子的火。」
「說來說去,就是嫌我們都不結婚。我媽質問我,我給她懟回去了。厲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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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話音很平淡。
而我,如墜冰窟。
什麼叫「你爸跟我媽又見面了」,什麼叫「我們不結婚」。
到底是怎樣的關系,才會讓兩人的父母經常見面、催婚?
我一直以為許言川和舒桐僅僅隻是朋友。
可是誰又親口確認過,他們是不是男女朋友?
許言川俯身將海鮮放進冷凍區,「連自己的事情都管不好,還來管我們……不過,你和沈星河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每天聲聲……」
聽到自己的名字,我一驚,不小心碰到沙發上疊放的盒子。
盒子掉到地上,發出哐啷巨響。
光線大亮。
許言川看見是我,先是一驚,然後放松下來,笑道:「聲聲怎麼過來啦?」
我跳起來,口中一迭聲道歉:「對不起,我應該提前說一下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想等你回家,但不小心睡著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許言川趕緊從桌邊拿起抽紙遞給我,柔聲道:「別哭別哭。鑰匙給了你,就是想讓你隨時過來的。」
是啊,他本來是好意。
可是為什麼事情會發展成這樣?為什麼我會真的留在他家?
還好沒有表白,還好沒有真的跨出那一步。否則我豈不成了破壞人感情的第三者。
窘迫和委屈到達頂點,隻能用眼淚來表達情緒。
我推開紙巾,用盡全身的力氣說:「我,我老板突然喊我加班,我先回去了。」
有誰在喊我的名字讓我停下,可能是許言川,也可能是舒桐。
但是不重要了。
我一路哭著去找沈星河。
體育大學裡所有人都在看我。甚至還有個女孩子懷抱鉛球,追著我問:「姐們,哭成這樣,是我們學校哪個渣男對不住你?我幫你出氣。」
我指著在操場打球的沈星河,泣不成聲。
差點他就被路見不平的姐妹揍了。
沈星河本來還咧嘴笑,「聲聲姐,我打了場球,總算緩過來了,可是你咋哭了呢?」
我哽咽著說:「你蠢,我比你更蠢。你知不知道,許言川和舒桐,他們都快結婚了。」
15
事實顯而易見,是我和沈星河太傻,忽略掉了。
許言川和舒桐在交往。所以許言川線下見我,帶著舒桐。
沈星河表白被拒,是因為舒桐對感情忠貞。
我傻憨憨跑去問許言川原因,他都已經斬釘截鐵說沈星河沒戲,我居然還察覺不到不對勁。
A 城已經無可留戀,正好我加班的時間可以攢起來調休。幹脆,我和沈星河連夜買機票,飛去投奔沈真。
從被窩裡鑽出來的沈真,瞪著狼狽不堪的我和沈星河,茫然道:「怎麼回事?你倆怎麼突然跑過來?」
聽我們講完原因,她無言以對。
「你們這兩個冤種,氣死我算了。暗戀之前就不知道先打聽清楚嗎?」
能怎麼打聽啊。
都怪許言川和舒桐,談戀愛就不能光明正大地談?非得說兩人是朋友,還惹這麼多誤會。
「我先上班去,你倆在家老實待著。等我回來收拾你們。」
我和沈星河縮到沈真的房間,看了一白天的蠟筆小新。
到傍晚,他說:「聲聲姐,不行,我還是難受。我要用友誼打敗心痛。」
於是沈星河呼朋喚友,找來一桌子男男女女陪他喝酒。
我也灌了幾杯,坐我對面的女孩子很詫異,「老妹兒,你喝的是酒,不是辣椒水,你哭啥?」
我捂著臉躲在角落,打開手機,把許言川的各種聯系方式刪掉。
其實從昨晚Ťū́ₐ到現在,他給我發過微信。
「聲聲,你走得急,是不是出事了?需要幫忙的話就說。」
「怎麼不回復……很晚了,也要加班嗎?」
「聲聲?」
「你有時間的時候給我說下,我去找你。」
「聲聲你這樣我很擔心。」
許言川還嘗試過給我打電話,但因為關機,也沒有接通。
十幾個未接來電顯示在屏幕上,完了,更氣了。
對小粉絲這樣關心,不怕他正牌女友生氣嗎?
我給許言川發了最後一條信息。
「合約作廢。鑰匙我會寄給你。別再找我了,祝你和舒桐幸福。」
這個渣男還欠我好幾期返圖的勞務費呢。就這樣拉黑,屬實便宜了他。
就當是我花錢買教訓。
以後再也不隨便跟陌生人聊天了。
燒烤店喝完,又轉場 KTV。唱到下半場,我又累又倦,趴到桌上昏昏欲睡。旁邊的手機一直嗡嗡響。
有個人接起電話。我迷迷糊糊的,隻聽見她說:「你誰?男朋友?別忽悠我,這姑娘不是沈星河帶來的嗎?」
也不知道一群人又鬧了多久,到我被喊醒離開 KTV 時,天色已經蒙蒙亮。
門口停了輛 SUV。
車燈大亮,有個女人斜靠著車身,剪裁得當的駝色風衣用皮質黑腰帶系住,越發顯得身段婀娜。
那女人見我們出來,扔掉手裡的香煙,快步走上前。
她揪住沈星河的衣領,語氣不善。
「呵,優雅端莊,溫柔大方?」
「你知不知道這都是假象?」
她一把扯掉腰帶,褪下風衣,露出內搭的銀色吊帶裙,綴滿亮片流蘇,看起來嫵媚非常。
然而,羊脂玉般柔膩的肌膚上卻文滿了黑色纏繞的荊棘和玫瑰。
從肩膀蔓延,深入到心口。
是美的,但是,是一種張揚和個性的美,絕對和「溫柔端莊」,毫不沾邊。
「答錯了,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現在站在你面前的,這才是真正的我,沈星河你還喜歡嗎?」
夜風微涼,舒桐的話音也微微顫抖。
電視塔一樣壯實的沈星河哽住。愣了三秒鍾後,他笨拙地解開外套裹在她肩膀,然後不容置疑地擁她入懷。
「更,更喜歡了。」
站在一邊的我,看著兩個人吻到難分難舍,目瞪口呆。
背後有個涼涼的聲音響起。
「她解釋明白了,現在該輪到我了吧?」
16
本來以為我突然的離開是真有急事,但在收到那條祝他和舒桐幸福的微信之後,許言川立刻猜到不對。
他打回電話,但已經被拉黑。用鄰居手機再打,替我接電話的女生透露出,我和沈星河在一起,身邊有很多人在聚會。
於是,憑借沈真給我打電話時顯示的來電號碼地區,許言川硬是刷遍了 B 市所有體育生的社交賬號。
也算他運氣好,這樣的大海撈針居然也能有結果——真的有人把我們唱 K 的照片帶著定位發了出去。
許言川捎上舒桐連夜開車。
「怎麼找到的你,我說清楚了,現在來解釋我和舒桐的關系。」
許言川疲憊地眨眼,伸手擋住自己打哈欠的嘴巴,「稍微有點復雜,但很容易理解。」
「我們認識挺久的,我爸和她媽……分分合合,幾十年了也不消停。有時候我和舒桐是法律意義上的兄妹,有時候不是。」
「後來也懶得區分了,所以幹脆就都隻說,是朋友。」
早晨六點半的街心公園居然人聲鼎沸,時不時有晨起鍛煉的老人在興致勃勃地看我們。
可能坐在長椅上談天,看起來是有點奇怪。
我受不住這樣的窺探,站起來,「我們先離開吧。」
許言川也贊同,「也好,開了一夜車,我想先休息,其他的慢慢再說?」
很現實的問題是他去哪裡休息。
沈真倚著門,搖頭嘆息,「聲聲,我家就一間客房,而且,沈星河那個混賬已經佔用了。為了我弟的幸福,我也不能騰給你。」
我不解,「那也可以我繼續住你房間,然後許……」
沈真柳眉倒豎,「死丫頭,自己找地方睡去。我的床借你住一天就算了,真當我這是旅館?」
她推搡我的時候把個什麼東西塞進我手心,然後衝我擠眉弄眼,壓低聲音。
「別說我不是親閨蜜啊。」
「別用酒店裡的,不安全。」
這丫頭又在搞什麼鬼!
一夜沒好好睡覺,我頭昏腦漲地被許言川扶上車。
他側身過來替我系上安全帶,溫熱的呼吸滑過,我瞬間漲紅了臉。
因為臨時找賓館,前臺說隻剩下一間標間。其他的房間可能要等人退房了才有。
許言川抬眉,「介意的話我們就再找一家酒店?」
他的眼底有一圈烏青,大概是熬夜開車累的。
我猶豫著說:「就……標間也可以的。等有人退房,我再開一間。」
入住很快,我們隨身都沒帶什麼行李,所以根本不用收拾。
我率先選定靠裡側的床,許言川也很自然地坐到另一張靠窗的床上。
邊松開他襯衫的扣子,邊隨口問:「不看看?」
「啊?」
「你閨蜜給你的東西,不看看嗎?」
哦,對。我腦子昏昏沉沉的,都忘了自己一直攥著東西。
我攤開掌心,把那小小的一團展開。
我凝眉去讀上邊的商標,突然好像被燙了手一樣,低呼一聲,手忙腳亂地往垃圾桶丟。
我聽到許言川一聲笑。
感覺自己要石化了。
「她,沈真她開玩笑的,我不用這個,我要丟掉。」
許言川勾起嘴角,「現在確實用不到。」
我的動作僵住。
他卻已經和衣躺下,「睡吧,你喝了酒,要多休息,促進代謝。」
17
睡醒的時候,已是中午。
酒店窗簾的遮光並不太好,日影漏出一條長長的線,直照到許言川枕邊。
我不由從跳躍的光斑,看到他的側顏。
許言川睡得很安靜。
眉目清雅,鼻梁高挺。
大概是因為熟睡,平日總是梳理整齊的短發略有些凌亂,與之前文質彬彬的儒雅形象完全不同。
我怕光線照醒了他,躡手躡腳下床,溜到窗邊去拉緊窗簾。
想溜回自己床鋪的時候,卻有一雙手,從背後伸過來,輕輕攬住我的腰。
我心裡一慌,沒有站穩,順勢被他帶著,栽倒到床上。
許言川的聲音帶著些剛睡醒的喑啞。
「林,聲,聲。」
我訥訥道:「幹嗎連名帶姓地喊我,幹什麼,要打架啊。」
許言川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我,嘴唇抿得緊緊的。
半天,才略帶委屈地說:「我,喜歡你。」
心,怦怦地跳起來。
這不像是說夢話,這像是真的在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