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嚴甚戴眼鏡很好看,帥氣又斯文,淡淡看過來時那雙眼眸隱在反光的鏡片下卻更加攝人心魄。
他食指指腹點了點眼鏡架:
「嗯,100 度,怕等下看不清。」
我不自覺按開手機屏幕又熄屏,猶豫著道:「電影是 3D,可能會不太方便。」
嚴甚似乎有些意外:
「是嗎,我沒仔細看。」
可是這電影不是你說喜歡看,期待很久了才約我一起嗎?
怎麼是不是 3D 都不知道啊?
我在心底疑惑著,就聽見嚴甚手機鈴聲響起,他微皺眉頭,含著絲絲歉意:
「抱歉。」
我笑道:「沒事,你快接吧。」
我看著嚴甚慢慢走遠,站在遠處人少的地方接起了電話。
他背挺得很直,嚴肅的側臉顯得不可接近。
是出什麼事了嗎……
這麼想著,我正準備找個地方坐下等他時,身後有人略帶驚喜地喊了我的名字:
「江笙?」
Advertisement
「是你嗎?」
我轉身,看見一個留著柔順的長發,滿臉笑意的女生。
她五官精致,皮膚白皙,短裙下兩條腿又長又直,笑起來溫婉動人,見我轉身看來還輕輕招了招手。
我認識她,是隔壁班的班長阮欣媛。
阮欣媛慢慢走近問道:「我剛剛瞧見嚴甚了,他是和你一起的嗎?」
她說話不緊不緩,語速適中,聽起來很舒服。
高中時我見過很多次,她和嚴甚一起站在臺上,話筒傳開的聲音一如今日般悅耳。
我點了點頭:
「是一起的,我們來看電影。」
阮欣媛那雙漂亮的眼笑得更彎了,燈光映在她眼中就像閃爍的星光。
「那……你們在一起了嗎?」
我連忙搖頭否認:
「沒有沒有,我們沒在一起。」
她微微歪了歪頭道:「那也好,畢竟你們一個大學在北方,一個在南方,那真要在一起就慘了。」
她輕輕一笑,露出嘴角梨渦,用手捋了捋耳邊的頭發。
「我先走了,朋友還在等呢,下次再聊。」
阮欣媛說罷轉身走了幾步,又突然笑著回頭:
「對了,你是喜歡嚴甚是吧?我跟他錄的同一所大學,如果你想追他,我可以幫你。」
我看著她走遠,指甲卻不自主地摳著手機殼。
其實我跟阮欣媛不是很熟,隻是說過幾句話。
就連成績榜上,我和她也像差著銀河。
阮欣媛的名字總是和嚴甚靠得很近。
她成績很好,一直都是年級前五。漂亮又溫柔大方,人緣也很好。
也喜歡嚴甚。
她沒有和嚴甚多說過一句話,也從未見到嚴甚就臉紅,沒寫過情書,沒表過白,沒被別人起過哄。
但我知道她喜歡嚴甚。
她每次站在嚴甚身邊都如此理所當然,也熠熠發光。
直到那天我看到嚴甚桌面的畫,再回想起阮欣媛的眼睛,我才知道原來這份喜歡不是單向的。
13
昏暗的電影院內,屏幕上的光像白霧般映在臉上。
我像是繞進層層疊疊的迷宮,因看到牆壁上美麗的薔薇花所欣喜,直到現在才發現其實根本沒有出路。
因為,已經有人根本不需要通過迷宮直直地朝寶藏走去。
而我是淘汰的那一個。
嚴甚看著屏幕的側臉專注安靜,我如之前無數次一般,小心地看他。
剛要收回的目光,嚴甚卻看了過來。
他微微湊近,低聲道:「怎麼了?」
或許是因為昏暗的環境,嚴甚的聲音顯得十分溫柔。
我搖了搖頭:
「沒什麼。」
這場電影我一點也沒看進去,腦袋裡七七八八浮現的都是高中時的回憶。
當電影結束,燈光亮起,我走到過道邊想要離開,
突然一條手臂橫在我身前,手放在我肩上帶著我後退。
剛剛我站著的地方,有一個小孩飛快衝過。
身後是炙熱的溫度和熟悉的氣息。
等我緩過神後,手臂就松開了,身後的人也退開了。
我迅速說了一聲「謝謝」,就往外走。
之後的事我記不太清了,隻知道我們站在電影院門口,
嚴甚手裡還端著我忘記拿了的沒喝完的奶茶。
放在杯壁的手指細長白皙,我盯著無名指上的那顆小痣發著呆。
他的眼神和以往不同,深沉又幽暗。
我記得透過他的肩可以看到昏黃的路燈,一駛而過的汽車,結伴而行的情侶。
我記得昏黃的燈光映在他臉上,記得他專注地看著我。
記得我小聲地說我可能要辭職,因為大學開學之前要去舅舅家住,不能再幫嚴辰補習了。
我記得我最後說的一句話:
「嚴甚,我們以後別見面了吧。」
14
我當然沒有去舅舅家住,都是我編的。
想起那晚我說的最後一句話也隻覺得荒謬。
真是好奇怪的一句話,又矯情又尷尬。
估計嚴甚隻會覺得莫名其妙。
同樣理由我給嚴甚的母親——魏女士也發去了一遍。
她表示理解,並把兩周補習的工資發過來了。我沒想要,結果她直接打在我媽的卡上了。
魏女士是個好人,但我騙了她。
這一周我一直縮在家裡,在我把電視裡免費的電影看得差不多時,陳宓來找我了。
剛開始我還因為她來了高興,直到她興衝衝說:「诶诶江笙你聽我說!我花錢讓大師給你用塔羅牌算過,嚴甚鐵定喜歡你!」
我又突然覺得陳宓來了不是那麼值得高興的一件事。
當然,最後陳宓還是獲得了在我床上打滾的機會。
我面無表情擺著我表弟留在房裡的積木:
「他不喜歡我。」
就算他沒有喜歡的人,也絕對不可能喜歡我。
陳宓不依了:
「怎麼不可能?」
我沒應話,指著她放在桌上的手機說:「你剛剛手機發短信,說你中了一千萬。」
陳宓連起身都懶得起,直接篤定道:「不可能,這麼好的事肯定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哦。」
我摳著衣服上的線頭:
「那嚴甚也肯定不會喜歡我。」
這麼好的事也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怎麼可能呢?
除了妄想,也沒有別的詞形容了。
現在回想起來,我留給嚴甚的也沒有什麼好印象。
高中三年,我隻是普通的同學之一,普通到日後同學聚會見了面估計都想不出名字的那種普通。
既然如此,還不如不見面。
我也沒有勇氣繼續如常和他見面。
這麼想著,我抬起頭,卻看見一臉擔憂的陳宓。
「笙笙,你怎麼了?」
「我……」
沒怎麼啊……
伸手往臉上摸,卻觸到一手湿潤。
我有些許驚慌和迷茫。
「我怎麼,哭了啊……」
陳宓待了幾秒,迅速下床給我拿紙。
我跪坐在地上,雙手捂著臉,悶聲道:「陳陳,我不知道為什麼,好難過啊……」
陳宓抱著我,抬起我的臉,輕輕擦去眼淚。
「我真的,真的,真的好難過啊……」
我埋在陳宓頸側:
「我該,怎麼辦啊……」
15
最後我哭得陳宓也跟我一起哇哇大哭,家也不想回了,直接在我這裡留宿一晚。
我牽著陳宓的手,枕在柔軟的枕頭上,半晌才聽到她小心翼翼的聲音:
「你剛才哭……是不是因為嚴甚啊?」
許久,我才悶悶地應了一聲:
「嗯。」
「一半。」
陳宓翻了個身,面對我:
「另一半是因為什麼?」
我眼前晃過高中時的種種。
「另一半是覺得自己很垃圾、很廢物。ṭüₔ」
不好看,成績不好,性格也不夠大方。粗心大意,丟三落四,有時連一些基本的小事都不能做好。
嚴甚的溫柔和體貼,讓我滿心歡喜,害羞緊張的同時也總讓我膽戰心驚,惶惶度日。
「我覺得……我不夠優秀,如果我優秀的話……」
我嘴一抿,淚意又上湧。
「嗚——那嚴甚就會喜歡我了……」
「我也、嗝、能和他,考考同一所大學了……」
陳宓連忙起身,又衝去拿紙巾。
「诶诶诶你別哭啊,我不問了我不問了。」
我臉埋在枕頭裡,悶聲道:「對不起……我忍不住嗚——」
過了很久,哭聲又開始了雙重奏。
第二天,我把同樣腫著眼睛的陳宓送走。
兩人都是低著頭走路,生怕被別人看到眼睛丟人。
我慶幸父母上班上得早,在冰櫃裡冰了兩個鐵勺,就往眼睛上敷。
之前數學不及格老是被說時,晚上回家也經常躲房間裡哭,早已哭出點經驗了。
大概等下午就差不多消腫了。
高中時總期盼著放假,真有了大把的時間讓我揮霍,反而不知道幹啥了。
索性躺在床上睡覺,等醒來時天已經黑了。
我拿出手機一看,已經九點了。
怎麼這麼晚了啊,睡了這麼久,簡直太恐怖了……
我點開軟件,發現有幾條陳宓的未讀消息:
「笙笙,雖然但是,我真不是迷信,這塔羅牌真挺準的!」
「我幫你找人又算了一遍,嚴甚真的喜歡你啊,你不要不相信!」
「還有別哭了,你是我姑奶奶我真怕了,別哭了,實在不行我把我哥介紹給你 QAQ」
我彎了彎嘴角,剛打算回復,手機屏幕上就來了電話。
看到熟悉的號碼,手指在屏幕上方遲疑了許久,久到鈴聲快要響完,我才按了接聽,放在耳邊:
「是我,嚴甚。
「我在樓下。」
16
我赤腳走到窗邊,掀開一點窗簾往下看,果然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嚴甚怎麼來我家樓下了啊啊啊啊啊!!!
我緊張得咬住手,聽著嚴甚好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好像惹人生氣了。」
語氣不急不緩,像是有足夠的耐心:
「她是一個很可愛的女生。
「容易害羞,緊張時喜歡咬手。」
我連忙像觸電般把手指從嘴裡拿出來。
「你知道……要怎麼哄她開心嗎?」
嚴甚靜靜地站在昏黃的路燈下,身後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我的心髒像是吃了跳跳糖,鬧個不停。
開不了口,也發不了聲。
往日淡淡的語氣,透過電話變得溫柔又耐心,仿佛哄著小孩:
「她會喜歡煙花棒嗎?」
我剛聽到問話,就看見嚴甚點燃了一支煙花棒,在沉寂的夜裡悄然綻放,燦爛熱烈。
我舔了舔幹澀的唇,卻不知道怎麼回。
直到煙花棒燃盡,隻餘路燈的昏黃。
耳邊的電話又傳來嚴甚的聲音:
「她會喜歡巧克力嗎?我帶了五種口味的。」
說罷又輕笑道:「應該是喜歡的,高中時經常會看到她去商店買巧克力。」
是說的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