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死後當天,姐姐的婚禮照常舉行。

她穿著婚紗,嫁給了我的男朋友。

我媽打了好幾通電話沒人接,慍怒地罵我白眼狼。

弟弟發消息斥責:「你就這麼小心眼,兩年前的事情記到現在?」

一向寡言的爸爸冷著臉說:「你告訴她,今天不回家,我們就當沒生過這個女兒。」

他們並不是真的希望我回家,隻是不希望姐姐的婚禮因為缺少我的祝福,而不夠完美。

可是,我已經死了。

1

從很小的時候起,我就知道,我在這個家裡不討人喜歡。

媽媽去外地出差,回來時帶了兩個新款玩具,分給了許澤和許嬌。

分完她就要走,卻被我攔住,細聲細氣地提醒:「媽媽,還有我。」

「你也要?」

我媽皺著眉,不耐煩地說,「很貴,我身上帶的錢不夠,沒算你的。」

那時候我才五歲,但已經對別人的情緒有了隱約感知。

何況,那個人是我的親生母親。

而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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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姐姐的婚禮現場,我媽與幾個親戚客套完,走到角落,背過身,一遍又一遍地撥著我的電話。

始終沒有人接。

到第三個的時候,直接被掛斷了。

她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許桃,我是你媽!」

許澤走過來,安撫地拍著她的後背:

「媽,你別生氣,為了許桃不值得。你還不知道嗎,她就那樣。」

我媽惱怒又委屈的情緒,終於在她最疼愛的小兒子那裡有了出口。

「你們三個孩子,我在許桃身上付出的心血最多,當初生她的時候明明是龍鳳胎,就連醫生都說她是搶了你哥哥的營養才活下來……」

這句話,從小到大,我早已聽她重復了無數遍。

到最後,往往是我被懲罰一頓,鎖在房間裡,看著他們一家四口出門散心。

「媽你別生氣,放心,今天就算是綁我也要給她綁回來。」

許澤安撫好我媽,轉頭給我發了很多條微信。

「許桃,你最好在一個小時內出現。」

「你怎麼這麼自私啊,明知道媽心臟不好,還要氣她。」

「一個男人也值得你記恨到今天,何況姐姐不也是你的姐姐嗎?」

發出這句話後,他的手指在鍵盤上頓住。

幾秒後,他收起手機,轉頭去幫著招呼客人了。

是啊,連他自己都不相信吧。

許嬌是他的好姐姐,是我爸媽的好女兒。

怎麼會是我的姐姐呢?

2

我往樓上飄過去,看到許嬌坐在化妝間裡。

化妝師正為她補上微微花掉的眼妝。

她攥著爸爸的手,眼睛裡水光朦朧:

「爸,桃桃真的不來了嗎?她是我妹妹,我最重要的日子,真的希望能得到她的祝福。」

在我面前從來嚴厲到冷漠的爸爸,拍著她的肩膀,輕聲安撫:

「不會的,我讓阿澤聯系她,不會讓你留下任何遺憾。」

他在走廊裡找到許澤,冷著臉說:「你告訴許桃,今天不過來,我們全當沒生過這個女兒。」

「爸,她根本不回我的消息,連媽打電話她都不接。」

許澤咬牙切齒地說著,「我就知道,像她這種人,天生沒良心。一開始答應我們,就是故意給我們希望,想讓姐姐最重要的日子不痛快。」

今天是許嬌最重要的日子。

她就要穿著婚紗,嫁給和她戀愛兩年的男人,宋斐。

兩年前,我把宋斐帶回家時,許嬌對她一見鐘情。

我至今記得,她看到宋斐的一瞬間,眼睛都亮了,晚上找了個借口,約我出去散步。

她給我買了杯奶茶,挽著我手臂晃啊晃:

「桃桃,我真的好喜歡宋斐這種類型的男生,你這麼優秀,肯定能找到更好的,就把宋斐讓給我好不好?」

我拒絕了。

可回學校後不久,宋斐就向我提了分手。

我反復追問理由,他大概是被我弄煩了,一把甩開我的手。

我跌坐在地上,掌心被粗糲的地面磨破,傳來刺痛。

而他無動於衷,隻是用厭惡的眼神看著我。

「還想瞞著我嗎?連你家裡人都看不下去,告訴我了。」

某個我媽忽然喊我出門和她買菜的早上。

我的弟弟,許澤,拉著宋斐,告訴了他一些關於我的「真相。」

人品敗壞,偷家裡的錢,霸凌同學。

亂搞男女關系,大學的時候打過胎。

說到最後,正義的許澤嘆了口氣:

「許桃是我的姐姐,我很想向著她,可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掉進火坑裡。」

蹭破皮的掌心還在發痛,我坐在地上,仰頭看著宋斐,聽著他口中復述的事情經過。

最後一個字音落幕,我忽然笑起來。

他皺著眉:「你還想辯解什麼嗎?」

我搖搖頭,笑著說:「他們說的都對。」

宋斐對我,本也沒有多麼深重的感情,何況跟他講我有多麼壞的,是我的家人。

我至親至愛的,家人。

我活著的時候,他們無人關心。

死後當然也無人知曉。

3

說話間,宋斐來了。

穿著西裝,特意弄了發型,顯得人更加俊俏。

他親了親許嬌的臉頰,柔聲問:「許桃還是沒到嗎?」

許嬌含著眼淚點點頭。

「算了,別管她了。」宋斐臉色一沉,「這種人,來了也會弄臟我們的婚禮。嬌嬌,今天你是新娘子,不要為不值得的人掉眼淚。」

許嬌順勢摟住他的脖子,仰著臉,神色難過:「不管怎麼說,桃桃都是我的妹妹。」

她的表情看上去,始終真心實意。

就像三年前,作為優秀畢業生,學校提出,希望畢業典禮那天,我爸媽能夠到場,上臺說兩句,也方便學校拍照宣傳。

我反復組織措辭,把電話打回家,小心翼翼地提出請求。

我媽答應了。

可就在當天早上,她打來電話,告訴我她和我爸來不了了。

「嬌嬌生病了,把她一個人扔在家裡我們不放心。」

視頻裡,許嬌頂著一張面色微白的臉,歉意地看著我:

「對不起桃桃,我身體有些不舒服……你一直都很獨立,爸媽不去,你也一定可以處理好的。」

「桃桃,畢業快樂。」

畢業快樂。

我怎麼會快樂呢。

在我畢業典禮這天,我跟老師道歉,跟學院道歉,跟活動處的教職工道歉。

路過攝像機時,恰好聽到有人在抱怨:

「流程都排練好了,這下又要重新弄。什麼垃圾,就這還優秀畢業生。」

典禮結束時,我拿出手機,恰好看到許嬌發了條朋友圈。

「其實隻是場小感冒,但爸媽都很關心地照顧我,生活中的小確幸~」

配圖是他們一家三口的合照。

背景是在許嬌的臥室。

他們甚至連醫院都沒去。

真是,好嚴重的病啊。

4

宴會廳內放著悠揚的鋼琴曲。

許嬌穿著長長的魚尾婚紗,抱著一大捧白玫瑰走向宋斐。

爸媽致辭之後,就輪到許澤。

他站在臺上,玩笑地沖宋斐揮了揮拳頭:

「我就這麼一個姐姐,是全家人的寶貝,你要敢對她不好,全家人都饒不了你。」

宋斐凝視著許嬌的臉,語氣深情至極:「我可舍不得。」

臺下鼓掌聲響起。

臺上溫馨一片。

我的靈魂站在臺邊的花束上,木然地看著他們。

我以為自己會心痛。

但可能是死前,已經把這一生的疼痛都經歷完了。

我隻是冷眼旁觀這一切,心裡空空洞洞,好像有風吹過。

某張桌子前,有人在竊竊私語:「誒,我記得許家有三個孩子,怎麼許澤說他隻有一個姐姐?」

「還不是他家那個二女兒許桃,嘖,學習好有什麼用,做人最要緊的是人品……」

託我爸媽的福。

我在兩邊親戚那裡,也是惡名遠揚。

其實小時候,有一個姑姑對我還是不錯的。

過年時來走親戚,她送了我一個毛絨小海豚的玩具。

隻有我一個人有,許澤和許嬌都沒有。

許澤霸道慣了,讓我給他玩,我不肯,他就直接拿剪刀把海豚剪碎了。

沒過多久,姑姑去而復返,來拿她忘記拿走的圍巾,正好看到滿地碎片。

為了維護她心愛的小兒子的名聲,我媽告訴姑姑:

「桃桃不喜歡這玩具,非要拿剪刀剪碎了,說是不想看見。」

姑姑的臉色一下就變了,後來每次來走親戚,她連給紅包都略過我。

這事之後,我媽大概是有點愧疚,對我好過一段時間。

但很快也就消散了。

在我們家,爸媽的偏愛有著明確的分工。

許嬌出生那年,我爸的生意有了很大的起色。

他認為這是許嬌帶來的好運氣,所以最寵她。

而我媽,最疼愛許澤,因為這是她生了三個才盼到的小兒子。

至於我。

出生後白白胖胖,我的同胞哥哥,卻連 24 小時都沒挺過去。

他們都覺得我不吉利。

小時候,我總是想不明白。

為什麼許澤和許嬌想吃什麼,第二天餐桌上就有什麼。

而我明明海鮮過敏,我過生日的時候,隻是因為許嬌說了一句想吃螃蟹,我爸就把地方定在了海鮮餐廳。

我十二歲那年,隔壁縣地震。

當時全家人正在家午睡,爸媽想也沒想,一個人抱許澤,一個人抱許嬌。

我跌跌撞撞地往樓下跑,看著搖晃的天花板,哭得聲嘶力竭。

但沒有人會來救我。

十二歲的時候是這樣。

我被那個司機掐著喉嚨,拖到荒無人煙的山下樹林裡時,也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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