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自她曉事以來,快要一千多年的時光,沈丹熹還是第一次見自己父君和母神發生那樣大的爭執,父君一意孤行,不聽母神勸告,甚至對彼此動了手,到現在她的母神都還在浮玉臺裡閉關未出。


沈丹熹沒能聽到他們爭論的內容,母神倉促閉關之後,她又無人可問,等待的這一個月來,她心中實在是好奇。


她直覺父君偷偷帶回來的這個人,一定就是引得他和母神爭吵,也導致他被天雷降罰的罪魁禍首。


完整的昆侖分為兩個部分,除卻昆侖神域外,還有一部分坐落在人間。


沈瑱沒有將那個人帶回昆侖神域,但還是將他安置在了昆侖位於人間的那一片地界內,沈丹熹身為昆侖神女,能與昆侖的山水心生感應,即便父君布下了重重法陣禁制遮掩那人的氣息,沈丹熹還是找到他了。


曲霧道:“主君上晟雲臺接受罰雷前,命陸吾神將封鎖了昆侖山門,殿下……”


沈丹熹擺手打斷她,“無妨,你不用跟來,我自己去就行。”


她說完,不等曲霧再接話,身形已化作流光飛出熹微宮外。


昆侖之巔的雷罰未停,整個昆侖都因為這一場威勢驚人的落雷而蟄伏,就連平日裡熱鬧非凡的天墉城中都寂靜無比,家家關門閉窗,長街上不見一個人影。


沈丹熹橫掠天墉城,很快便到了昆侖山門前。


昆侖山門緊閉,陸吾神將把守山門,沒有主君的允許,任何人都不得進出。


可這一座緊閉的山門卻攔不住沈丹熹,她以前沒少違背父君的禁令,偷跑出去,早在山門上留下了好幾個供她偷潛出去的出入口。


陸吾神將被昆侖巔上落雷威嚇住,全然沒有察覺一道幽微的流光從山門下飛逝而出。


昆侖山處於人間的一部分山體,被稱為下昆侖。下昆侖雖未被納入昆侖神域中,但它畢竟是神山的一部分,靈氣從仙山神域降下一點,也足夠滋潤萬物。


是以,人間的昆侖山域,一直以來皆是山青水綠,草木葳蕤,生靈眾多,在人間亦算得是一處靈氣充盈的洞天福地,群山之中建有數座玄門大派。


但沈丹熹前去的地方,卻不在這些玄門大派中,而是群山腳下一座不起眼的人間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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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小鎮屬於某一座玄門的庇佑下,就算是在亂世當中,鎮子裡倒也還算安寧,小鎮依山靠水,村民自給自足,很少與外界來往。


沈丹熹身姿翩然若隨風飄下的一朵春花,落在小鎮邊緣處一座獨立的小院裡。


院子裡,殷無覓穿著一身棉布麻衣,頭發草草扎在腦後,正低垂眉眼,賣力地打磨著一根鐵錐,想要利用這根鐵錐撬開他腳腕上隱形的鎖鏈。


眼角餘光瞥見一抹緋色從天而降,他立即抬起頭來。


兩人的目光隔空相撞,場面一時靜止了片刻。


不知何時起了風,拂過不遠處那一株梨花樹,紛紛揚揚的花瓣從樹冠飄出,如一場春雪灑落到兩人之間。


殷無覓定定地看向飄飛的梨花之下的身影,心髒噗通噗通跳躍,眼神中的悸動壓過了他稍顯陰鬱的神情,讓他眉間陰雲散開,顯露出了少年人純粹的慕艾心思。


這本該是極其浪漫而唯美的一幕。


沈丹熹卻在看見他的一瞬間,心底翻湧起難以抑制的惡意,立即對他生出殺心,她指尖結印,半空飄飛的梨花齊齊一頓,倏地化作片片飛刃,朝他襲去。


第43章


這個時候的殷無覓才從那一處幽暗之地出來, 就和這座小鎮上的村民一樣,沒有絲毫還手之力。


梨花撲來面前,他驚訝地跌坐在地,手腳並用地爬起來想逃。


可他的動作實在太慢了, 半空中的梨花密集如飛刃, 先是一片擊穿了他的腳踝, 再一片擊穿他的膝蓋。


殷無覓撲倒在地上,扭過身時,隻看到頭頂鋪開的無數梨花, 梨花隨著沈丹熹指尖輕點, 頓時化作漫天飛刃, 簌簌射下,隻在下一刻就要將他扎成篩子。


就在這時, 他腳上的血激活了扣在腳踝上的隱形鎖鏈, 鎖鏈中爆出一重弧光,猛地掃蕩出去, 將半空中襲來的梨花飛刃盡數擋下。


梨花中蘊含的靈力被衝散, 重新化作柔軟花瓣飄落,而弧光去勢不減,劃出尖銳的破空聲, 朝著沈丹熹劈斬過去。


屬於昆侖神君的神力從彎月弧光裡碾壓過來,沈丹熹瞳孔驟縮, 腦海裡飛快閃過一些零碎的記憶。


這樣的處境似曾相識, 她似乎不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場面,上一次, 她因為感受到那是父君的神力而松懈,沒能避開這一道彎月弧光, 被神力衝撞上半空,五髒六腑都在神威碾壓下劇痛,嘔出一口鮮血。


鮮血灑落到半空,又被殷無覓身上陡然飛出的一圈法陣吸收,法陣染上紅光,從她身上穿透而過,再然後她就失去了意識,等再次醒過來時,便已然身處那一座死寂的墳茔當中了。


沈丹熹的靈臺震顫,本就松動的封印陡然撕開一道裂隙,被封印在其中的怨氣源源不斷地流瀉出來,如一筆濃重的墨痕浸染上她的魂魄。


剎那間,無數記憶蘇醒。


沈丹熹宛如被撕裂成了兩半,一半身處當下,面對著那一彎呼嘯而來的弧光,另一半躺在九幽裡經歷著天長地久的孤寂折磨。


這一刻,就是她一切苦難的起點。


沈丹熹忍著頭疼欲裂,雙手結印,調動出了體內的全部靈力,銘文在她手中凝結出一柄長劍,沈丹熹雙手持劍,迎著襲來的彎月弧光用力劈下。


系出同源的兩股神力激烈地碰撞到一起,蕩開的餘波橫掃過整個院落,房屋垮塌,梨樹摧折,飄散的梨花一下覆蓋了整個院落。


殷無覓聽到自己腳腕上鎖鏈崩裂的脆響,這一條言縛鏈條,把他像牲畜一樣束縛在這一片狹小的地界上,殷無覓時時刻刻都想著撬開它逃離此地。


可現在,當他真的聽到鎖鏈崩毀的聲音,心裡卻隻剩下無邊的惶恐。


因為這是他身上唯一的,能夠保護他的東西了。


殷無覓被掃蕩的神威壓在地上,指尖摳進泥土裡,用盡全力地往前爬,他還不想死在這裡,他才從那一處幽暗之地出來,才剛剛見識到陽光的溫暖,世間的繁華,他不甘心就這樣死。


身上的神威壓迫忽然之間消散了,殷無覓身上一輕,立即爬起來,拖著傷重的腿,跌跌撞撞往前逃。


一片梨花忽然從他身後穿透而過,殷無覓睜大眼睛看向那一片被血染紅的梨花,他低頭看到胸口滲出的血,下一刻,無數的梨花接連不斷地穿透入他的身軀,發出噗噗噗的連響。


殷無覓被梨花中攜帶的靈力衝撞上半空,從四肢到胸腹都被梨花貫穿,隻在剎那間,他身上的衣服就被鮮血染透,渾身上下不留一處完好之地。


劇痛席卷了他的意識,旋轉的視野裡隻剩下自己飛濺到半空的鮮血,以及被鮮血染紅的梨花。


殷無覓從半空跌落下去,重重砸在自己的血泊裡,他趴在地上,雙眼浸著鮮血,初見之時眼中的驚豔之色,被痛苦和恨意取代。


他努力地掀起眼皮,想要去看那一個用如此酷刑殺他之人。


想要看清她,記住她,就算死後做鬼也不會放過她。


殷無覓渾身的血快要流盡了,意識變得模糊,四肢百骸中透出一陣陣令他打顫的寒氣,像是半隻腳已經浸泡進了黃泉之水裡。


啪嗒——


他聽到了踩水聲,就在耳邊響起,殷無覓用力眨了眨眼,稍微恢復一點的視野裡,看到一雙踩入血中的繡花鞋。


緋色的裙擺掃過血泊,浸染了一些血,她卻毫不在意,蹲下身來,垂頭看向他,心頭隻覺得暢快無比,說道:“殷無覓,你記好了,這才該是我們的初見。”


若沒有穿越女的介入,他們之間從一開始便隻會有你死我活,而絕不會有什麼山盟海誓,永世姻緣。


殷無覓大睜著眼,死死盯著她,瞳中漸漸灰敗。


周圍的景致又開始消失,霓虹彩光從天邊卷過來,將一切都湮滅,熟悉的眩暈感襲來,沈丹熹抿唇笑了一下,她已經大致弄清楚契心石每一世輪回的規律。


一直以來,沈丹熹都不願接受自己心中的怨氣,將它們封印得死死的,不願去看陷入怨恨的自己有多可憐,有多醜陋,可現在,她反而開始接受這些怨氣了。


這些醜陋的,積累了三萬多年的怨恨,才是真實的,屬於她的情感,濃烈到足以吞噬任何別的強塞入她心中的情感。


沈薇留在契約裡的心意很難再影響到她了。


世界湮滅,化為一片斑斓霓虹。


契心石的意念化身顯露痕跡,它圍著沈丹熹打轉了許久,不明白這一世分明是他們二人親身經歷的過往,一個人重回自己的過去,怎麼會做出這樣截然相反的舉止。


僅僅隻是初見,便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契心石握住手中的姻緣線,感受到其中契約的力量又弱了幾分,因為姻緣線的另一方,殷無覓本來堅如磐石的心意,也開始了動搖。


這本該是他們姻緣起始的初見,沒想到竟成為他們姻緣衰敗的開始。


契心石身為世間姻緣之始,認定過千千萬萬的姻緣,什麼叫天作之合,它所認定的姻緣,就叫天作之合。


若天作之合的姻緣,能隨隨便便就被斬斷,那這所謂的“天作之合”,還能有幾分權威?


它不相信能得它認證的姻緣就這麼脆弱,契心石再一次細審他們之間的姻緣線,將時間往後推移,找到對他們二人來說,都很重要的一個時間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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