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裂谷中情況不明,也不知是否危險,這一次,她沒有絲毫猶豫,立即探手入袖口,取出雀燈。


雀火光芒霎時照亮四周,沈丹熹警覺地掃一眼四周。


前後不到半刻鍾的工夫,這一座遼闊的湖泊,竟完全凍結,化為一座幽深的冰川裂谷。她三面環繞冰牆,唯有前路是一道蜿蜒裂隙,不知通往何處。


雀燈的光照在冰牆上,隻映照出一團微弱的光影。


沈丹熹謹慎地走到冰牆邊,伸手摸了摸,觸手是涼的,但是卻沒有冰川該有的寒氣,似冰而非冰。


這又是鎮山令上哪一片銘文所化?


沈丹熹從這條蜿蜒的裂谷裡,感受到了一股親和她的力量,就在那幽深不見盡頭的裂隙深處,她仔細留意著兩側冰牆,提著雀燈前行,這一道裂谷安靜得隻有她一個人的腳步聲。


這一道裂谷並非筆直的一條,是一條極為蜿蜒扭曲的道,兩側冰牆看上去十分剔透,牆內映照出一團模糊的影。


起初那影並不明顯,但越行到後面,兩側冰牆內的影也逐漸清晰起來,竟顯出截然不同的形狀。


沈丹熹腳步一頓,往左側冰牆看了眼,那裡映照出的是一團圓形的影,右側的冰牆反而輪廓清晰一些,看得出來,是一道人影。


她心下覺得古怪,往上方望了一眼,但那股親和她的力量越來越強,應該就不再遠處,她猶豫片刻,又往前行了一段距離。


兩邊的影越發清晰了,左側顯出一朵渾圓的花苞,片片花瓣往外舒展開,半綻放開的花苞內,蜷縮著一個小小的瓷娃娃一般的嬰孩。


那花苞的形狀,沈丹熹亦極為熟悉,是澧泉殿中的蓮臺,她的誕生之地。


沈丹熹驀地回首,舉高雀燈,往右側影子照去。右側冰牆內的影則完全是她成人的模樣了,在心口位置,有一道巴掌大小暗灰色的汙斑。


是她封在魂上的怨氣。


這冰牆內映照出的是她的魂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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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阆風山, 祭祀臺上。


自從神女落入鏡湖之後,湖面重新合二為一,眾人便看不到湖底的情況了,隻能看到一面如鏡一樣的湖, 映照著夜空中一輪圓月。


沈瑱必須要在阆風山鎮山令歸屬之前確認神女神魂, 才迫不得已要在山主試煉中安置入這一面照魂鏡, 不論神女的魂相有無問題,都絕不可能直接公布與眾。


湖面遮掩了神女的身影,山碑所顯示的畫面裡, 隻能看到殷無覓的進展, 他已降服不少暴走的神山之力, 往試煉秘境最中心區域靠攏。


那裡是鎮山令中神力對抗最為激烈之處,接近阆風山的地脈。


沈瑱微垂著眼睑, 並未關注殷無覓, 他的心神都在湖底的照魂鏡中,隻有他能透過湖面的結界, 看到湖面底下的情況。


沈丹熹一落入照魂鏡的裂隙裡, 他就開始審視著裂隙兩面照出的魂相。


照魂鏡所幻化而成的冰牆兩面映照出了不同的影,左面冰牆映照出沈丹熹過去的魂相經歷。


昆侖的山髓水精在蓮臺中孕育出神女的魂魄,照魂鏡中照出的魂相快速地成長著, 昆侖山上每一日靈髓的澆灌,讓她從一團朦膿的光, 生出三魂七魄, 經五百年,修煉出真身。


她的魂幹淨純粹, 熠熠生輝,是任何人也無法取代的。


照魂鏡照的是魂之本相, 若是奪舍之魂,鏡中所顯便是奪舍之魂的魂相經歷,正如漆飲光曾用照魂鏡照穿越女,因穿越之魂不屬於本方世界,無法攝入,才隻得一片空白。


現在鏡中所顯示的魂相經歷,便已足夠斷定神女體內之魂與她身體契合。


沈瑱心中的懷疑漸消,可也並沒有因此就放下心來,他的目光移往右側冰牆。


右面冰牆映出的魂相之影與左側大為不同,那魂相成型,但魂光卻極為黯然,有若一團陰翳纏綿在魂上。


裂紋左右,一明一暗,對比實在明顯。


沈瑱曾得鬱繪解釋,又豈會不知著兩道魂相的區別,一道為過去之影,一道為當前可預見的未來之影。他沒想到神女魂上的怨氣,竟然將她的魂魄侵蝕得這樣深。


沈瑱眉間褶皺越來越深,確認了神女之魂,便又開始憂心她魂上怨氣侵染之深,若將阆風山神力交付於她手上,但凡她有一念之差,便容易將整個阆風山乃至昆侖都拖入萬劫不復之地。


那天夜裡,他從阆風鎮山令中那一瞬間所感受到的陰戾煞氣,至今仍令他心驚。


若想拔除她心中怨氣,就得了解她的怨氣因何而生,是以,沈瑱就算已確定了神女的魂相,卻也沒有立即撤回照魂鏡,他想從魂相中看一看她不肯向他敞開的內心!


可沈瑱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他將從那抹魂相上所看見的痛苦遠比他想象中更多。


不知從何時開始,左面冰牆上所映照出的魂相,魂上輝光也突然開始了黯淡,就像是東升的太陽,明明還沒到達它最盛之時,就開始了衰落。


她魂上的變故實在異乎尋常,沈瑱在心中掐算時日,往前逆推,大約預估她魂相開始衰落的時候,正是從她剖離丹元開始,仙元離體對她造成了難以估量的損傷,而她心中怨氣早就開始滋生。


這百年來,沈瑱所看到的沈丹熹,和現下,從照魂鏡中所看到的魂相,截然不同。她並不快樂,並不平和,也並不自在。


她的魂蜷縮成一團,困於某處,宛如有雪片一樣的東西,一片片覆來她魂上,直將她魂上的輝光都掩埋,萌生出陰翳,照魂鏡照出她的魂魄在過去曾承受過的不安,憤怒,怨恨和絕望。


亦照出她無望的掙扎。


這種本不該出現在昆侖神女心中的陰翳,如附骨之疽,浸染在她的魂上,越來越深,扭曲了她的魂相。


旁人或許並不知曉那是什麼地方,但沈瑱卻曾親身踏入其間,又豈會看不出。


“九幽,九幽……”沈瑱心頭如有一道天雷劈下,轟然一聲,震得他心神大動。如果那個時候,她的魂魄便已被困入九幽,那這百年來,他所疼愛的“女兒”又是誰?


沈瑱神情有些恍惚,可腦海當中,這百年來被他有意無意忽視過的許多細節反而又重新清晰了起來。


當年,他強闖九幽,他並不覺得自己此舉錯了,人間歷劫失敗,他自認錯在自己,與一個女子無關,不該由她一個人承擔這樣天大的錯誤,以至於要被囚入九幽不得超生。


所以,他不顧姒瑛的反對,在未查明前因後果之前,便強入九幽,試圖救出她來。可他到底去得遲了,九幽偌大無垠,等他找到她時,她已魂飛魄散,白骨成灰,唯獨留下了一個孩子。


這孩子是她在被囚入九幽之時,便孕於腹中,即便是母親罪責加身,也不該禍及孩子。


沈瑱更加不能放任這一個無辜的孩子生於九幽,囚於九幽,最終也死於九幽。他違反天規,從天道法則規定下“隻進不出”的九幽中,將殷無覓帶了出來。


那一場降於昆侖,劈了九天九夜的罰雷,隻是其中最輕的處罰。加諸在他身上的天人五衰,才是天道對他打破天規的最終懲罰。


這百年來,他的身軀和神魂都在衰敗,神性的光輝從他身上片片剝離,曾經被斬除的三屍之根在身上復蘇,貪嗔痴念等諸般欲望復歸其身。


終究還是讓為人之時的凡心佔據了上風,蒙蔽住了雙眼,讓隻看得見順應自己私心的一面,而有意無意地忽略掉其他。


殷無覓是“打破天規”從九幽出來的第一人,天道雖懲戒了沈瑱,卻依然不會放棄修正這一個錯誤。


沈瑱將殷無覓帶出,在他身上下了許多禁制,遮掩他的身份,蒙蔽天機,將他鎖在昆侖山下,雖不在神域之內,卻仍在昆侖庇佑之下,本意是希望他能在自己護佑下,在那一座小鎮上安度一生。


當他第一次發現,神女攜帶著昆侖的仙草靈藥,偷偷跑去昆侖山腳那一座小鎮時,他本應該立時阻止的,可心底偏又有另一個念頭盤桓而生。


——這孩子來此世間一遭,生來便在九幽遭受苦痛,若有人能打開他的心扉,帶給他一些歡愉也是好的。


因此,沈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便由他們去了。


後來人間秩序崩壞,昆侖的氣運也前所未有地低迷,沈瑱一直在試圖挽救這種頹勢,他分身乏術,便難以再多顧及到他們。


等到沈丹熹剖出仙元相送之時,他雖驚怒後悔,心中卻又另有想法。


——也許有了神女的仙元滌身,殷無覓脫胎換骨,拋卻前身,便不用再躲躲藏藏,可以正大光明地出現在天光之下,阿娆已經因自己的過錯而魂飛魄散,她的孩子亦受了這麼多苦楚,若能補償一二也好。


沈瑱試探性地一道道解開曾落在殷無覓用以掩飾身份遮掩天機的禁制,當最後一道禁制解開,殷無覓沒有被天道鎖定,遣返九幽,沈瑱便以為,他的猜想是對的。


他又何嘗不知道沈丹熹所做的犧牲?可那是她心甘情願的,就像她自己說的那般,卸下昆侖未來之主的光環和責任,她更加享受現在的生活。


沈瑱想,這樣也好,也算是兩全其美,他亦是在成全她的心願。


直至,大婚之日,沈丹熹在晟雲臺上刺傷殷無覓。


直至,她站在他面前,說她想要回到從前,重新拿回屬於她的東西,重新走回屬於她的道路。


直至,今日。


這百年來,他閉目塞聽,有意無意地回避掉一切異常之處,從未去審視她身上的變化,隻用一句“薇薇是願意的”來自我安慰,換來他想要的兩全其美,最終所成全的,究竟是她,還是他自己的私心?


薇薇。


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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