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到底是給我做了個身體,我去了天宮一趟,回來時在南天門碰見了淵明。
淵明不知找司命要了什麼東西,竟然讓自己又想起了我。
他在南天門堵了我,盯著我蹙眉:「你的心髒不在,你怎麼回天上?」
「人間也挺好的。」
他看著我,似是覺得留不下我,眼睛紅了。
「你分明知道我當年是愛你的,不過是不懂得如何做罷了……」
我行禮:「星君既已歷完劫,又何必糾結?」
我想走又被他握住了手腕:「我是不記得的,可你不是,你既分明知道我在歷劫,那時又為何那麼厭我……最後……又何必親手殺了我……」
「星君多慮,我雖清楚一切,可心也是肉做的。我初見的歡喜不是假的,您的置若罔聞不是假的,您的多次拋棄也不能算假的。您怪我狠心,可自己也不曾對我好過幾分。」
他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麼,卻又被我打斷了。
「星君該看過司命的本子,司命寫的不過幾句話,可傷人的事無一不是您的選擇。我是能看出您的歡喜,可您的歡喜又太過自私,於我不過是一身的傷痛和疲憊。我不是拎不清的人,您這三分歡喜也不夠感動我。」
淵明蹙眉,他死死握住了我的手腕:「你不能走……」
我默默拉了拉衣服,露出一胳膊的疤痕:「星君,該是您欠我的,又何必來怨我?」
他愣怔看著那傷口,聲音像浸了血。
「為什麼我總是留不住你的?」
我擺擺手走了,他留不住我,我的心留給了玄冥,他便是毀了我的身骨,我也可以化作靈體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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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回頭看他。我失憶那段未必沒有真心,可他這般傷我我還要回頭,我豈不是對不起更愛我的人?
11
玄冥當年把我從天河裡救出來,就把我留在了天上,還順手封了記憶。
我不知道他這樣做是為了什麼,多半也是被天河淹傻了。
玄冥不在了。
後來我醒來第一眼見到的就是淵明,高大的神祗帶著溫柔瞧著我。
「我倒不知,天宮還養了這般小兔子。」
他說話溫柔,我歡喜極了,可心下又總覺得不對,總覺得忘了什麼。
看向銀河時也總覺得那裡少了什麼。
可我想不起來。
天上的仙子大多都喜歡我。
她們說我是個好運的,落了天河居然還能活下來。
她們問是誰救了我,我卻記不清了。
我想,也許是淵明星君吧!畢竟星君那麼溫柔,還是負責掌管星河。
所以星君下凡時,司命問遍了仙子,最後隻有我去。
仙君那麼好,我該還他一些的。
所以我下來了。
他第一次要我內丹時我就覺得不對。
明明,明明有別的辦法的,何必來傷我?
他不像,不像我殘存記憶裡的那個人。
可他站在那裡,我又不知道怎麼說。
後來他說他愛我,可愛一個人哪裡會是不斷的索求和傷害?
這樣的愛意是否太過虛偽和涼薄?
我不清楚這些,可本能知道喜歡不該是這樣的,我不知道這些本能認知是從哪來的。
直到後來恢復記憶,想起來之前玄冥對我可不是這樣的。被人捧在手心過,自然對一個人自私的愛不太稀罕。
記憶中那棵樹總是小心翼翼的,就算是想抓住我,藤條在碰到我的一瞬間也隻握住了我的腳腕。
他說我不能走,我得陪他過中秋。
他說我不能走,他隻有我這一隻兔子。
可他走的時候,卻想我留有自由。
真煩人,他不知道我也就隻有他這一棵樹嗎?
跑什麼跑?瞧瞧我受的苦。
番外 1 玄冥
我在天上待了萬年,有仙童日日來祭拜澆水,卻是無趣得緊。
後來跑了隻兔子來,好端端的兔子,非要啃我的頭發。
可這兔子長得真可愛,我用藤條把它抱了過來。
「你,我的了。」
小兔子看著我,又揪了我的頭發嚼了嚼,然後學著我說話:「你,我的了。」
嘖,傻兔子,我可是天生天養的扶桑木,一隻兔子,說這話簡直大膽。
可我還沒修成人形,我對這個特別能跑的兔子還挺無能為力的。
我跟它打商量:「我給你蓋個窩,你日日回來睡可好?」
它懵懂點點頭。
我瞧著它,拍拍它的頭,好了,我現在是一棵有兔子的樹了。
我的小兔子很乖,直到後來,被人丟進了天河。
我隻看了一眼便明白,它哪裡是自己掉的,分明是被人丟的。
那些神想取扶桑木,又怕我反抗,就把我養的兔子丟進了河裡。
我交出了大半的木頭,才換來他們救活我的兔子。
我的神格碎了,我下了凡間,可兔子我帶不走。
我太虛弱了,而下邊太危險了。我摸著我的兔子,等等吧!
等我做了妖王,在下界收拾出一塊能養兔子的地。
結果等我弄好,它去歷劫了,嘖,又是那位天神大人。
那位無聊的天神,還給我的兔子種了情絲蠱。
怎麼敢的?怎麼敢碰我的兔子的?
我抱著我的兔子,從兔子的心口碾碎那一隻小的蠱蟲。
我的兔子疼得縮了一下。
後來,我在那位天神心裡也種下了同樣的蠱蟲。
不是喜歡蠱蟲嗎?那就自己好生體會這些愛而不得、肝腸寸斷的感覺吧!
小兔子的心髒還得養養,先留在我身體裡吧!
大約還是有私心的,隻要它的心髒在我身體裡,我的小兔子就跑不掉,永永遠遠跑不掉了。
也回不了天上了。
後來我覺得這樣不好,想還給她,可小兔子卻也不要,她似乎認定了我沒了她的心髒就活不了。
也好……她抱著我,聽著我的心跳憂心地問:
「我心髒好像不太好,你不會變回大樹吧?」
我低頭:「我死了會難過嗎?」
她看著我,長嘆了口氣:「你不做女人不懂女人的苦啊!誰死了男人不傷心?」
……她在人間到底學了些什麼?
番外二蘇沫
很多時候,我挺冤枉的。
我叫蘇沫,本也是個仙子,本來說好是陪著歷劫的。
結果我一下來就被淵明星君囚禁了。
他握著我的脖頸威脅我,讓我配合他。
所以我日日裝病,看著他拿我當理由去找那隻兔子。
星君好像是個變態的收藏癖患者,他收藏了那兔子的內丹、那兔子的皮毛、那兔子肉做的丹藥。
表面看著平平和和,背地裡卻是個十足的變態啊!
簡直可怕,但這話我不敢說。
但他可真是喜歡折磨那隻兔子,仿佛那隻兔子因為他傷心能給他帶來多大的快樂似的。
真可怕真可怕,瘋得真徹底。
可他裝得真好,仿佛就是因為自己看不清自己的心思才去傷害的一樣,
怎麼可能?怎麼會有人傷害自己愛的人?還是不夠重要罷了。
啊!對,忘了說,我是個男仙子,就他媽倒霉。
我本來就是下凡陪著歷劫,靠司命賺點微薄利祿的。
結果扮成女子不說,還要日日被威脅。
後來,林沉被兔子毒死了,我在家裡大笑三天,真活該啊!
可為了維持人設,面上也不得不裝出悲戚。
我在林沉棺材前紅著眼睛抹淚,嬌嬌來了。
她問我很難過嗎?
我一抹鼻涕,紅著眼睛:「嬌嬌,你到底不是人類,更不懂做女人的苦啊!誰死了男人不傷心啊!」
番外三林沉
我喜歡的兔子心裡有人。
可普天之下,沒什麼我得不到的,我是掌管銀河的神啊!
可這隻兔子總對我愛答不理的,所以我在她心裡種了蠱蟲。
我下凡歷劫時她也來了,我可真喜歡她因為我付出所有,像是真的愛我一樣。哦!不,她就是真的愛我。
後來那扶桑木來了,一棵樹,也敢跟我搶人。
當初我能讓你老老實實留下真身,現在一樣能把你弄死。
可這扶桑木這次不一樣了,他好像更厲害了。
我若不是憑借神格撐著,在他手下怕是早死了。
我還想拿兔子威脅他,可還沒來得及,那隻兔子就已經刨了自己的心髒。
我的兔子跑了, 這是我第一次沒抓住它。
兔子把心留在扶桑木那裡, 我才開始著急, 我想用感情騙她回來。
我明明已經裝得那麼可憐了,可那隻傻兔子這次卻沒上當, 她看著我的目光那麼清澈,好像能看透我那骯髒的心一樣。
後來,她還給我下了毒。
我想拿林城勸她,才猛然想起, 我之前為了一個人獨佔兔子, 封了那孩子的七情六欲, 讓他為我所控。
嘖,好像沒什麼能掌控那兔子的了。
該怎麼辦?我忽然發現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我好像更想要她了, 一塊皮肉也好, 像是中毒一般。
番外四日常
一大早, 我迷迷糊糊醒來,就趕緊抱著小樹苗出門曬太陽。
小樹苗蹭了蹭我的肩膀:「娘親娘親。」
我摸了摸她的頭, 沒經得住誘惑, 揪了片樹葉塞進了嘴裡。
小樹苗哀怨:「娘親, 我快禿了。」
我嘆了口氣:「你要不化成人形吧!」
「好。」小樹苗用根蹦跶著找她爹去了。
一會兒,一個小姑娘撲在了我懷裡:「娘親, 抱著走。」
我ŧŭ̀⁽揉揉她的頭:「怎麼不找你爹抱?」
「我爹一棵大樹,抱起來不舒服,娘親抱,娘親抱著舒服,娘親抱著我出去玩。」
我抱著她轉著去了人間城裡,半路遇見了蘇沫和林城。
遠遠地, 蘇沫和我打招呼,林城直愣愣地看著我懷裡的小姑娘眼紅了。
「母親,她是?」
我略微糾結, 還是別開頭開口:「你妹妹小白。」
林城看著我, 猛地紅了眼眶。
「母親, 您這可是認我了?」
我沒說話,林城卻很積極, 他給小白買了風車,買了糖葫蘆。
小白被收買了,樂呵呵地就跟著林城跑了, 還一口一個「哥哥」喊得親熱。
後來我抱著小白要走,林城看著我笑了笑。我走了幾步,回頭, 那道孤寂的身影還站在那裡。
注意到我回頭,少年開口:「母親,我日後能去看看小白嗎?」
我在心裡嘆了口氣, 搖搖頭。
「且斷了吧!」
回去的路上,小白趴在我肩膀上:「母親,我喜歡今日的哥哥。」
「不, 你不喜歡。」
「可, 母親,我是喜歡的。」
小姑娘說完便咬著糖,「咯咯」地笑了起來。
我摸摸她的頭, 林城那孩子情薄,約摸又是一段孽緣。
而我沒注意,身後的林城藏了藏握著蠱蟲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