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延“嗯”了聲,拍了拍她腦袋“那你先想想,有什麼想知道的直接問我,我先去忙?”
遲綠點頭“好。”
博延看她這樣,還真有些不放心。
他默了默,低聲道“我讓林宿上來?想不想見見他?”
遲綠怔了下,糾結了幾秒“好,不要到辦公室吧,我去隔壁的咖啡廳。”
博延怔了下,目光沉沉地盯著她看了須臾,點了頭。
“好,我跟他說一聲,讓他過去。”
“嗯。”
從博延辦公室離開後,遲綠才覺得自己呼吸順暢了些。
她進電梯,怔怔地望著電梯裡的倒影。很熟悉,但由有點兒陌生。
有時候,遲綠覺得自己也很矛盾,她舍不得博延,所以回來了。可回來後,她又不太敢和他走得太近。
她怕很多。
怕他們會再分開,怕她爸媽會不開心,還怕很多外界因素。
正想著,電梯門開了。
遲綠怔了下,下意識抬了眼。在看到門口站著的人後,她緩慢地眨了下眼。
“林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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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人盯著她,表情看著還有些委屈。
“是我。”
遲綠粲然一笑,收拾好自己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快進來,你怎麼在這兒等電梯。”
“博總讓我來的,猜你應該是這趟電梯。”
遲綠挑眉,想了想問“這不是他的專屬電梯嗎?”
“……嗯。”林宿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道“我也有卡。”
聞言,遲綠揚揚眉,開玩笑說“這樣啊,原來我不是唯一。”
林宿“……姐,你怎麼還這樣?”
“我哪樣啊?”
兩人鬥著嘴,那些距離和時間的隔閡,好像瞬間變消失不見了。
從博匯離開後,正好也到了午飯時間。
問過林宿意見,兩人也沒再去咖啡廳,反而去了旁邊的一家私人菜館。
“遲綠姐,這家店的味道不錯,博總也特別喜歡。”
遲綠看了他眼,笑笑“好,那我嘗嘗。”
兩人找了個角落位置坐下。
點好菜後,遲綠才抬頭看他,低聲問“你怎麼會去博匯?”
林宿看她,安靜了幾秒說“博總找我去的。”
遲綠愣住。
林宿不太好意思道“遲綠姐你也知道,我之前早早地輟學,也不太聽話。我爸去世後,我也沒人照顧,工作能找到,可做的不怎麼樣。”
“嗯。”
遲綠低頭抿了口面前的茶,眼睫輕顫“然後呢?”
“我有次跟人打了架,是博總找人把我贖出來的。”
遲綠看他,默了默“然後呢?”
林宿撓撓頭,嘀咕道“然後我就跟著博總了。”
遲綠愣了下,略微意外“這麼簡單?”
林宿含糊道“差不多。”
但事實上,當然不可能會這麼簡單。
隻是相比較而言,這樣說更好。
遲綠側眸望著他,“你不是這麼聽話的人吧?”
林宿“……”
他確實不是聽話的人,但博延有辦法讓他聽話。人長大後,思想也會變得成熟,有些話總能聽得進去。
更何況博延,也不是說教的那種人。他有方法讓林宿聽話。
“姐,我在你眼裡就這麼叛逆嗎?”
遲綠給他一個自我體會的眼神,“你覺得呢?”
林宿不吭聲。
安靜了會,遲綠問“你怨過我和他嗎”
林宿怔住,笑了笑“遲綠姐,這話應該我問你,你怨過我嗎?”
林宿是遲綠家司機的兒子,他爸媽很早便離婚了,他跟著他爸。
遲綠認識他的時候,他還很小。
林宿很叛逆,因為他爸忙的緣故,也沒人照看,是自由生長的,從小和鄰居小孩打架打大的。
遲綠偶爾見到他,要麼是鼻青臉腫模樣,要麼就是灰頭土臉的,每天也不知道在哪兒玩。
兩人聯系不算密切,但偶爾見面也會打招呼。
林宿對遲綠挺好的,見面就喊姐姐,比對他爸還要好一點。
後來長大了點,遲綠就很少見他了。
偶爾會從林叔叔口中聽到部分他的消息,但少之又少。
兩人再見面,是父母的葬禮上。
遲綠的父母去世,和博家有間接關系,但直接的原因其實是車禍。
可如果沒有那個間接原因,那就不會有後面的車禍。這一點,遲綠比任何人都清楚。
當年,遲綠和博延戀愛,遲家和博家的關系來往也越發密切。
兩家都是生意人,雖做的是不同項目的,主攻方向也不同,但偶爾也會有利益牽扯。
遲綠爸媽一直都想往一個方面去嘗試,想擴大自己的事業版圖,而博家是最好的合作方,他們比遲綠父母更懂,更了解。
漸漸地,兩邊人經常湊在一起談項目合作。
之前的時候,其實也有過兩次合作,效果都不錯。
更何況,遲綠和博延在戀愛,沒有人會覺得誰會坑自己。遲綠父母更沒有留多餘的心眼,也正是因為這樣,他們被坑了。
就如同劉華所說的那樣,博家突然出爾反爾,不想合作了,不僅撤資,甚至還帶走了精英團隊。
遲綠父母那段時間,每天都在奔波遊走,找新的合作方。隻是事與願違,他們沒有找到,甚至公司還面臨了新的危機。
再後來,項目被博家拿到手。
遲綠父母知道真相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了。
他們分身乏術,因為公司其他問題緣故,根本顧不到那件事上。
車禍是某個晚上,遲綠父母趕著去見博延父母發生的。林宿的爸爸是司機。
再後來,她和林宿在葬禮上見面。遲綠也從劉華和其他認識的叔叔伯伯口中得知事情真相。
博家設下一個又一個的陷阱,等著遲家往裡跳。
項目撤資,公司出事,大多是博家那兩位做的。甚至於很多在遲綠家公司工作的老人,也全被博延父母用高薪挖了過去。
在遲綠父母還沒發生意外之前,公司就已經差不多面臨破產階段了。
有時候遲綠往回想一想,也算不清到底誰對誰錯。
可能是她爸媽還不夠成熟,還不夠敏銳,沒有察覺出任何問題。也可能是對手太強大,他們根本防不勝防。
無論是哪種,遲綠其實都可以接受。她甚至連車禍,都從沒怪過林宿的爸爸。
她丟掉了父母,林宿也沒有了爸爸。他們倆都變成了孤兒,誰又忍心指責誰。
也因為這樣,遲綠下意識地把所有怨氣都放在了博延父母身上。
如果不是他們,就不會有後續那一連串發生的事。如果不是他們,她爸媽還好好活著,即便是公司破產了,可人活著就好。
可沒有這個如果。
她的爸爸媽媽,就是永遠地因為意外,離開了她。
遲綠之所以邁不過那道坎,是因為她一直都認為,如果不是她和博延戀愛,她爸媽不會對博家那麼不設心防,不會那麼的知無不言,不會和他們走的那麼近,更不會因為拾掇,開始躍躍欲試新項目。
他們固然有貪心存在,想讓事業更上一層樓,想讓遲綠未來能過得更好。
但她和博延不認識的話,沒有戀愛的話,他們是不是就不會去嘗試,就不會遇到後面那些坑。
這兩年多以來,遲綠一直都在問自己同樣的問題。
與其說她怪博延,怪他父母。倒不如說她在怪自己,恨自己。
……
“遲綠姐?”林宿看她垂下眼的模樣,有些不忍。
遲綠回神,拉回了自己飄走的思緒。
“嗯。”
她抬眸看他,笑了笑“沒有。”
林宿一怔,望著她“對不起。”
“不是你的問題。”遲綠好笑道“意外誰都不想有,你也是受害者。”
林宿愣了愣,看著她“遲綠姐,你這話也對博總說過嗎?”
“啊?”
遲綠神色稍頓,詫異看他“什麼?”
“受害者言論。”他有些為難,小聲說“我知道你和博總分手是因為什麼,那你有沒有想過,博總其實也是受害者?”
“……”
遲綠頓住,沒來得及出聲。
林宿邊吃邊說“我知道博總父母做的很過分很過火,可博總是不知情的呀。”
其實林宿一直都覺得,長輩們的那些事,無論怎麼樣都不應該牽扯後輩。
遲綠“嗯”了聲,斂了斂眸“我知道。”
可還是會控制不住自己。
林宿看她,眼睛一亮“那你要和博總重新談戀愛了嗎?”
遲綠一噎,哭笑不得道“小孩子打聽那麼多做什麼?”
林宿“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經二十歲了。”
“哦。”遲綠慢悠悠道“比我小的都是小孩。”
林宿無言,也不和她在這種事情爭辯。
他嘆了口氣,望著她說“遲綠姐,你是不是還沒想通啊。”
遲綠看他“想通什麼?”
“就是想通你和博總之間的事啊。”他小聲咕哝著“可博總說,你想通了就回來了。那你們為什麼還不在一起?”
“……”
遲綠愣了下,目光直直看他“博延跟你說我想通了就會回來?什麼時候?”
林宿“啊”了聲,回憶了一下“好像是去年了,我們倆在路邊吃飯喝酒,他喝醉了說的。”
遲綠眼皮一跳,不敢相信問“博延喝醉酒?”
“嗯。”
林宿說“怎麼?”
遲綠搖搖頭,有些說不出的意外。在她的記憶裡,博延從不會把自己灌醉。
他曾經和遲綠說過,他會永遠保持清醒的頭腦,喝酒可以,但不能喝醉,喝醉了容易壞很多事,他每次喝酒都會很好地把自己控制在某個範圍裡。從沒醉過。
“然後呢?”遲綠看他,“他說了什麼?”
林宿看她好奇的樣子,倒也沒瞞著。
“我問他你什麼時候回來,他說你想通了有些事就會回家。”
遲綠眼睫一顫,輕聲道“我沒家了的。”
“你有啊。”林宿瞪大眼看她“遲綠姐你說的家是之前住的地方吧?”
遲綠皺眉。
林宿也沒注意到她小表情,直接道“那個房子一直都在啊。”
遲綠頓住,擰起眉頭看他“那套房子……還在?”
她沒記錯的話,當時因為公司破產,遲家所有的動產和不動產全被查封了,一點不剩。那套房子也在其中,後來遲綠聽說是被賣出去了。
林宿點頭“對啊,就喝醉酒那回,我問博總送他回哪裡,他跟我說的那兒。”說到後面,林宿還有點不好意思,訥訥道“我當時懶得走了,還在那住了一晚上。”
怕遲綠不高興,林宿舉著手發誓“遲綠姐,我當時睡得沙發,沒有進房間的。”
遲綠“……”
她眼眸閃了閃,直勾勾望著他“你說的都是真的?”
林宿“你不知道?”
“……”遲綠知道才怪,博延從不會拿這類事件來她面前邀功。
“不知道。”
她深呼吸了一下,望著他“還有呢,他還說了什麼?”
林宿仔細回憶了一下,搖搖頭“我問他為什麼不去找你,他就說等你想通了你會回家,他出去的話,怕你找不到回來的路什麼的。”
所以他一直都在原地沒走,甚至還站在了最高處,期待遲綠能一眼看見,然後回來找他。
他咕哝道“反正說的還有點矯情,喝醉酒說的,醒來後我問他,他也不承認。”
遲綠“……”
她抿了下唇,垂下眼應了聲“這樣。”
難怪。
難怪博盈說他這兩年很少離開這兒,偶爾去國外看博盈,也是當晚去次日回,很少多停留。難怪他會跟她說,想回來了要告訴他,他想接她回家。
所以他說的回家,是真正意義上的回家。
第四十五章
和林宿吃完飯後,遲綠沒再回博匯。
她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也不知道該去哪。
午後的陽光炙熱,來來往往都是不熟悉的人,和她初到國外時候很像很像。
那時候,遲綠雖語言沒有障礙,可面對一個一個陌生面孔,以及源源不斷鑽入耳內的陌生語言,總覺得無措。
剛落地那會,她聽著司機嘰嘰喳喳和她說的一連串話,忽然發現她其實根本聽不懂。
她根本不知道司機在說什麼,會帶她去哪裡。最後兩人溝通無果,司機把她送回機場。
那是第一次,遲綠把壓抑了許久的情緒爆發出來,在機場哭的一塌糊塗。
那時候,周圍所有人都望著她。
每個人的眼神裡,都帶著些她無法形容的意思。
遲綠不知道是什麼,也不想去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