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那邊傳來動靜,賀明涔連早餐都沒吃完,準備直接去學校。
她還沒吃完,不能跟他一起走,趁著他換鞋的時候跑到玄關那邊和他商量:“你下午在學校嗎?等我去完醫院以後回學校找你?”
賀明涔轉頭看她,扯了扯唇說:“找完賀明瀾又來找我,你過個生日挺忙啊。”
喻幼知嘟囔道:“你過生日不也是這樣嗎?”
趕完一場就去趕下一場。
賀明涔壓著嗓音說:“你要不就去醫院找賀明瀾,你去找他,就別來煩我。”
冷冷丟下這句話後,賀明涔也不等她一起去學校,直接走了。
喻幼知站在原地有些委屈。
她也沒說要為了賀明瀾爽他的約,而且賀明瀾是她在這個家唯一的朋友,她去醫院找賀明瀾,有什麼不對嗎?
脾氣陰晴不定的小少爺,昨天一個樣兒,今天一個樣兒。
她還以為經過昨天,兩個人的關系不說發生什麼質的飛躍,至少也能親近那麼一點了,誰知道他翻臉比翻書還快。
喻幼知也莫名較著一股勁兒,今天她生日,她最大,既然賀明涔不讓她來煩他,那她就如他所願,一起過什麼生日,去他媽的生日。
她慢悠悠坐回餐桌,等把早餐吃完了才出門。
去了學校以後,喻幼知依舊該做什麼事就做什麼事,她跟賀明涔選的課不一樣,平時如果不是特意約在圖書館,偌大的校園裡,能遇上也得憑運氣。
等到下午的課上完,她收拾好東西準備去醫院找賀明瀾。
從教學樓到校門口要經過籃球場,路過籃球場的時候,雖然不知道賀明涔是不是在打籃球,但喻幼知還是特意沒往籃球場那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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纖細的影子低著頭路過籃球場,全程沒往這邊投過來一個眼神。
“喻幼知哎,明涔,你不跟人家一起回家啊?”
賀明涔正坐在階梯上休息,旁邊人提醒他喻幼知走過去了,他像是沒聽見似的,淡淡收回目光,舉起手中的礦泉水瓶,仰頭喝了一大口。
因為喝得太急,水順著下顎流入脖頸和鎖骨,賀明涔隨手擦去手邊水漬,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會兒一個籃球朝他這邊飛了過來,有人大聲提醒他小心,然而賀明涔的反應慢了一拍,籃球就這麼直直地在他腦袋上磕了一下。
賀明涔疼得扔掉了礦泉水瓶,捂著頭吃痛。
旁邊的人哭笑不得地說:“你發什麼呆啊?沒事吧?要不要扶你去醫務室?”
賀明涔晃了晃頭,接著抓起籃球,冷著臉將球往籃球場上狠狠扔過去。
還好球場上的幾個男生躲得快,畢竟也是砸到了少爺的腦袋,少爺生氣朝他們扔球發泄,他們也不好說什麼,隻能尷尬地道了歉,叫他別生氣,他們不是故意的。
賀明涔揉著頭,警告地白了那些人一眼,又朝籃球場外的小路上看過去。
人已經不見了。
賀明涔沉著臉冷笑,真他媽的狠啊,真就一眼都不往他這裡看,他被球砸了腦袋,她竟然都沒看見。
賀明瀾要幫她慶祝生日,她馬不停蹄就去醫院找他,而他就隻能排在賀明瀾後面,這樣也算喜歡他嗎?
昨天替她出頭教訓流氓進了派出所,陪她在便利店吃了一碗便宜的泡面,露營地那麼好的夜色景致他不看,卻跑過去躺在她以前母校的山坡草坪上發呆。
真是瘋了,要不是瘋了怎麼會對她——
賀明涔其實是非常抗拒意識到喜歡她的這個事實,這兩個月他沒怎麼回家,也沒怎麼回學校,一直和朋友在外面鬼混,就是想說也許是一時的鬼迷心竅,時間一長就不在意了。
本來昨天都已經決定今晚要在露營地裡過夜,帳篷都搭好了,卻又想起她給做的那碗長壽面、買的那個小蛋糕,以及商家愛贈送的仙女棒。
都是些很不值錢的玩意兒,如果這麼一個簡陋的生日會就把他追到手了,賀明涔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他未免也太廉價了。
至於答應幫她過的生日,他就是爽約了又怎麼樣,她也絕對不敢說什麼。
可是他偏偏就是沒爽約,就是跑回去找她了。
他媽的,他還真就這麼好追、這麼廉價。
賀明涔嘖了聲,從籃球場跑出去,幸好喻幼知個頭不高,走得也不快,他立刻從一群穿著相同款式校服的女生裡找到了她。
喻幼知原本正好好地走著,突然一道力氣將她狠狠往後一拉,她驚慌睜大了眼,還沒叫出來,腰上一緊,身體被人從身後給牢牢給抱住。
清冽的味道混著一點點的汗味,是少年特有的氣息。
賀明涔霸道地箍著她,心煩意亂地掙扎了半天,終於啟唇,嗓音沉悶地說:“你的生日隻能我幫你過,不準去找賀明瀾。”
第43章
嘉楓國際高中正值傍晚,風和夕陽已經有了初夏的輪廓,學校道上各式膚色的三倆學生成群走在一起。
雖說他們學校實行素質教育,校風開放自由,可畢竟是國內,大家瞬間投來好奇的目光,有大膽的男生甚至衝這邊吹了幾聲口哨。
賀明涔皺眉,也不等喻幼知反應什麼,直接拉著她走,一路上喻幼知連頭都不敢抬,她是真的怕丟臉。
她習慣了做一團透明的空氣,在這所學校裡,富家子弟雲集,各種稱謂的二代三代遍地,隨隨便便拎個人出來,腳上的一雙鞋都能頂她一個月生活費,這幫人還沒出社會,就已經早早地參悟了自己幸運的出身,並根據每人不同的家世劃分出了交友等級。
就算喻幼知穿著和他們一樣的校服,也從不在他們的視線範圍之內,他們也沒那麼無聊浪費時間去針對她,從她身上去追尋高人一等的優越感。
對於真正高人一等的人來說,優越感這玩意兒不用刻意強調,本就是長在骨子裡的,畢竟真正有教養的少爺小姐們,誰會特意跟平民強調自己的身份?
而讓喻幼知一直融入不進這個環境的根本緣由,就恰好是他們這種泾渭分明得忽視和漠然。
她今天第一次這麼被矚目,原因就是這幫少爺小姐中的領頭羊賀明涔當著學校這麼多人的面把她攔下,和她在人行路上牽扯了起來。
本來都快走出學校了,現在又被他強行拉走,學校的綠化覆蓋率很高,隨便找了個沒人的涼亭,喻幼知靠著涼亭柱子不說話,背在身後的手暗戳戳扣著柱面,心情相當鬱悶。
就算是她先招惹的賀明涔,她也不禁覺得賀明涔這是瘋了吧。
起因就是過生日這件事,喻幼知還在試圖跟他和平商量:“……我先去醫院,然後再回來找你不行嗎?”
“不行。”
“我會盡快的。”
“再快也不行。”
說半天也說不通,眼見著夕陽的顏色漸漸濃烈起來,喻幼知也不想再多跟小少爺說什麼,直接說:“那就算了吧。”
賀明涔挑眉:“你不去醫院了?”
喻幼知說:“我去醫院,然後待會兒直接回家。”
賀明涔怔了下,等明白過來她的選擇後,幾乎是抵著牙問她:“那我呢?”
“反正你今天的目的就是想讓我幫你一起再補過一個生日,給我過生日隻是順便,補過生日不是今天也行吧,”喻幼知語氣平靜,“我改天再幫你補過。”
她覺得這個辦法挺好的了,既能不爽賀明瀾的約,也能滿足小少爺的訴求。
可是賀明涔的臉色非但沒轉晴,反而更陰沉了,她剛一邁步子,他就又一把給人拎了回來,強行把她抵在了柱子上。
為了防止她像以前那樣仗著個子小彎腰從他胳膊下面溜走,這回賀明涔沒給他們之間留下空檔,更是將手直接卡在了她腰間的位置。
“喻幼知,我沒讓你做選擇,”他冷冷說,“我說了你的生日隻能跟我一起過。”
離得太近,鼻間都是男生清冽的味道,甚至都能看見他近在咫尺的喉結在上下滾。
喻幼知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昨天晚上在附中。
她閉了閉眼,在心裡罵自己變態。
遲到的青春荷爾蒙去幻想誰不好,偏偏幻想賀明涔。
也不知道是燥火還是怒火,總之喻幼知毛了,抬起頭直勾勾地怒瞪他:“憑什麼?”
她一貫乖巧順從,大部分時間對賀明涔都是忍氣吞聲,現在突然反抗起來,還用眼睛瞪他,賀明涔愣怔,張了張唇,可還沒說什麼,她突然像是被打開了某種開關,噼裡啪啦對著他一通輸出:“我說等我去完醫院以後回學校找你,你不願意,那我不回來找你直接回家,你也不願意,你怎麼這麼難伺候?”
賀明涔被兇得呆了幾秒,而後緊擰著眉說:“我是不是兩個月前就跟你說好了,你臨時毀約去找賀明瀾,你還跟我兇?”
“你是說好了,可是這兩個月你沒回家也沒來學校,昨天你還在外面露營,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忘記了?”
他強調道:“我沒忘。”
然後頓了下,又責怪她:“你覺得我忘了,所以你就要找賀明瀾?”
喻幼知反問:“我為什麼不能去找他?”
她那副理所應當的反問讓賀明涔倒吸口氣,又反問她:“那你也喜歡他?所以你覺得我忘了,轉頭就去找他幫你過生日?”
喻幼知愣了,他在說什麼?
她去找賀明瀾過生日,為什麼會扯到喜歡誰這上頭?
她啟唇難言,自己跟小少爺的腦回路不在一個次元,兩個人都在對牛彈琴,就是吵到太陽下山都沒用,於是不願再浪費時間,伸手想要推開他,結束這場對峙。
“我要去醫院了,再不去就遲到了。”
賀明涔不讓,牢牢桎梏住她,最後甚至還衝她放了句狠話:“你再推開我試試。”
喻幼知一滯,隨即心中的委屈撲面而來。
她突然覺得自己活得好艱難,之前小少爺不理她,連帶著學校的人都無視她,她花了這麼長時間去討好他,隻希望他能對她態度稍微好點,這樣她在學校也能好過一點。
眼見著他們的關系終於有所改善,昨天他甚至還陪她回了趟母校,還幫她重新聯系上了她曾經的老師和同學。
她差點以為他們就要跨越比朋友更深一點的那一步了。
賀明涔現在確實是不拿她當空氣看待了,可是剛剛他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和她牽扯不清,現在又命令她不許去找賀明瀾,非得幫他在今天補過生日。
憑什麼啊。今天可是她的生日。
平時她對他的姿態已經放得那麼低了,就今天一天,她想優先考慮自己不行嗎?
她被賀明涔堵在這裡,眼裡鼻間全是他的身影和味道,躲不開也逃不掉。
喻幼知吸了吸鼻子,忽地輕聲說:“賀明涔,今天是我生日。”
“你有席嘉,還有那麼多朋友,如果嫌我那天給你過的生日太簡陋了,想要補過一個更熱鬧的生日實在太簡單了,為什麼非要在我生日這天,讓我放棄自己的生日給你補過?我又不是你的丫鬟。”
她說著說著就紅了眼眶,又重重吸了下鼻子,控制著自己別在他面前啜泣哽咽,那太窩囊了。
可還是被賀明涔看見了,見她眼角一紅,鼻子也不自覺皺了起來,那副拼命忍哭的模樣,幾分倔強,又有幾分楚楚可憐,他整個人一怔,瞬間慌了,不知所措。
原本慍怒的表情變了,陰沉的黑眸裡神色閃爍,她一哭,他的心居然也跟著酸了起來。
那種被螞蟻撕咬心髒的感覺又來了,隻是這次除了酸脹的感覺外,還有一點點疼。
“我——”
剛剛還放了狠話的小少爺這下也說不出話來了,趕緊退開兩步,伸手想要替她擦眼淚,語氣也比之前低了好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