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幼知如實說:“這幾年我確實一直和他有聯系。如果不是明瀾哥鼓勵我,我可能連大學都考不上。”
賀明涔眼底一暗。
那幾年沒有他,所以他不想聽這些,打斷,直接說:“告訴我你跟他訂婚的原因。”
喻幼知抿唇:“你別問了行麼。”
賀明涔:“行,那我換個問題,你跟他是假的對不對?”
喻幼知偏過了頭。
說不出口。
他一說難受,她就怎麼也撒不下這個謊了。
賀明涔沒逼她,眉頭一松,直接下了定論:“那我就當你默認了。”
接著他極輕地牽了牽唇角,仰頭看著月亮,語氣平靜,夾雜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欣喜。
“當初是你先提的分手又怎麼樣,這麼多年了,你不也一樣忘不了我?我們打平。”
後院內的月光越來越濃,他們進行了重逢至今以來最長的一次對話,和工作無關,沒有言不由衷的狠話,也沒有爭吵。
時不時有人路過後院,因而兩個人之間始終隔開了一些距離,看起來就像是一對年輕男女單純地坐在月下闲聊。
隻是在聊到從前的時候,都默契地避開了最關鍵的時間段。
誰也沒忘,可誰也不想談起。
沒多久,賀明涔被老爺子叫過去說話,不用想都知道是為今天他和喻幼知一起過來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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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樓之前,他對喻幼知囑咐了一句:“老人家手勁不小,要是又挨了一巴掌,你記得幫我準備冰塊消腫。”
喻幼知嘆氣,不知道說什麼,隻能點頭,又不放心地問道:“爺爺知道明瀾哥今天來不了的原因嗎?”
賀明涔挑挑眉:“那要看賀明瀾有多聰明了。”
說完就上樓了。
而此時栌城那邊,賀明瀾原本叫下屬聯系了老爺子,說自己由於工作原因不能過來,改時間再帶未婚妻一起過來拜訪。
結果下屬回電話給反饋時,卻得知喻幼知已經去了杭城,而且還是跟賀明涔一塊兒去的。
電話裡,下屬語氣猶豫,賀明瀾沉默良久,竟然驀地笑了兩聲,改了吩咐道:“知道了,你跟老爺子說一聲,不改時間了,我忙完就過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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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賀宅內的客人都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喻幼知回到自己的客房,如果今晚沒她事的話,她打算幹脆洗個澡直接睡覺,其餘的事等明天睡醒再說。
客房裡除了家具和床鋪就沒什麼東西了,這裡也不是酒店,不可能什麼都提前準備好。
她隻能去找佣人,找佣人要了一些洗漱的用品。
佣人客氣地問她今晚要不要洗澡,如果洗澡要換衣服的話,換下來的衣服可以交給自己,家裡有烘幹機,洗完明天就能穿。
喻幼知想起來之前賀明涔跟她說過,有為她準備換洗衣服。
賀明涔還在老爺子的書房,並不在房間,正好可以去他房間找過來。
賀宅裡的房間很多,但客人和家人的界線分明,房間區域分布也不同,客房在南邊的走廊上,如果要去賀明涔的房間,得穿過正中的大廳。
可正當她打算路過正中大廳時,大廳裡有人。
是剛剛那個在飯桌上神色局促的年輕姑娘,還有一個男人,飯桌上沒出現過,所以喻幼知並不知道他是誰。
男人身形高大,西裝三件套考究板正,眉眼英俊冷冽,氣質實在突出。
唯一和他不符的,就是他此刻蒼白的面色,以及那虛弱且難過的語氣。
兩個人好像在吵架。
應該是賀明涔的那位表叔吧,之所以看著這麼虛弱,大概是在祠堂跪了一天的緣故。
喻幼知最看不得這種天之驕子露出脆弱的樣子,那反差感實在太強烈,想讓人不心軟都沒辦法。
這倆人沒吵多久,很快就因為心疼對方同時敗下陣來,然後這位表叔就抱住了他的小女朋友,柔聲問:“我今兒沒陪著你,怕嗎?”
喻幼知趕緊非禮勿視地收回了目光。
不好打擾人家相處,喻幼知沒有直接穿過正中大廳,而是繞了個路,想看看還有沒有別的路可以到賀明涔的房間那邊。
找路的途中遇見幾個抱著新床鋪的佣人,喻幼知直接問她們怎麼繞路過去,佣人正好也要去那邊,於是帶著她繞過正中大廳。
佣人很熱情:“用我幫您找嗎?”
“不用,我自己找就行,”喻幼知微微一笑,“今天還有人要過來住嗎?這麼晚了還鋪床。”
“不是,這是給賀璋先生準備的,他明天過來,老爺子讓我們先收拾一下。”
然後佣人打開房間,準備收拾房間。
喻幼知對賀璋的房間比較好奇,主動提出要幫忙。佣人說什麼也不肯,她也不走,就在一旁站著,時不時搭把手遞個抹布什麼的。
成家後的賀璋偶爾會回來陪老爺子小住,所以房間裡面留著不少他的個人物品。
雜物也很多,有的隨意放著,有的拿箱子裝著。
有佣人是新來的,感嘆道:“這東西也太多了吧,今晚上收拾得完嗎?”
老佣人相對比較了解,笑著解釋:“賀璋先生這人比較念舊,初戀女友的照片都舍不得扔,放在家裡怕太太看到,就放在老宅這邊。”
“而且這已經不算多了,前幾年老爺子吩咐我們收拾過一回,什麼十幾年前的工作日記啊,還有他以前在檢察院工作的時候和同事的一些合照和個人物品,都放在這裡,老爺子叫他處理掉,他不舍得,就拜託我幫他藏到雜物間那邊了。”
新佣人咋舌:“這屋子這麼大,老爺子還有空管每個房間裡東西多不多呢?”
“不是管東西多不多,老爺子是覺得自己孫子性格太優柔寡斷了,總想著以前,哎,一個總想著過去的人,怎麼可能過得好現在的日子?過年那會兒你也看到了,賀璋先生和他太太的關系……”
一個在這裡幹了這麼多年的佣人,確實比誰都更了解僱主家的情況。
佣人們平時愛討論僱主家的八卦,當然也知道這位喻小姐從小被賀璋先生收養,和他的兩個兒子有著道不清的瓜葛。
不管喻小姐以後嫁給哪個兒子,賀璋先生都是她的公公,遲早也會成為賀家的一員,也就沒有避著她聊天。
喻幼知聽了會兒就離開了,佣人們繼續收拾房間。
她出去以後沒去賀明涔的房間,也沒回自己的房間,而是像瞎逛似的到處走。
自己一個外人,實在不好打聽雜物間在哪裡,隻能胡亂在這間屋子裡找,看看能不能碰上點運氣。
老宅裡房間多,走廊也多,走著走著就來到了一條很偏僻的走廊。
盡頭隻有一間房,她想這裡也許就是。
雜物間一般都不會設置在家中顯眼的地方,因為要避免被客人看到。
走到房間門口,她摸上門把手,輕輕轉動。
轉不動。
“……”
喻幼知失望地嘆氣,居然鎖了。
不想就這麼輕易放棄,她彎下腰觀察鎖孔,想看看是什麼樣的鎖,如果不用鑰匙的話有沒有辦法打開。
老宅有一定的年頭了,門鎖是老式的,鎖孔很大,防盜性沒有現在的新鎖好。
大概可以用鐵絲?
正想著,身後突然傳來冷不丁的一道刻意壓低的聲線:“你在幹什麼?”
喻幼知頓時嚇得渾身僵硬,心髒驟停,恐懼到極點連叫都叫不出來,壓根不敢轉身。
被人發現她站在別人家的雜物間門口鬼鬼祟祟,這該怎麼解釋?
這時候來人搭上她已經硬化的肩膀,掰過來面對自己。
“嚇傻了?”
熟悉的臉,熟悉的聲音,喻幼知從來沒有一瞬間有這麼安心。
還好是他。
她猛地松了一大口氣,接著所有的恐懼都化作剎那間的怒意,她咬著牙舉起拳頭,一拳拳接打在他身上發泄怒氣。
“你有病吧!你有病吧賀明涔!”
誰說女人的拳頭都是棉花,賀明涔吃痛,但也知道她這是被嚇狠了,也沒反抗,硬生生挨了她幾拳頭。
打了好幾拳,喻幼知終於冷靜了下來,停下了對他的暴力行為。
賀明涔低頭去看她的表情,見她一張臉依舊蒼白,有些哭笑不得,說:“你怎麼一點教訓都不吃,怕看恐怖電影要硬看,怕鬼還在這兒做賊。”
喻幼知抿抿唇,裝傻:“誰做賊了。”
賀明涔扯了扯唇:“我沒瞎。”
“……”
“你站在雜物間門口幹什麼?”
還真是雜物間。
“我剛聽你們家佣人說,賀叔叔以前在檢察院工作的時候一些合照收在這裡,”她頓了頓,說,“我想看看那些合照,上面也許有我爸爸在。”
“那你直接找佣人拿鑰匙不就行了?”
喻幼知嗫喏:“……我畢竟是外人,進雜物間挺奇怪的。”
賀明涔覺得好笑:“你在雜物間門口當賊就不奇怪了?”
能不能別當賊當賊的,她對他家的金銀珠寶沒興趣,而且哪個賊會來雜物間偷東西。
喻幼知心裡腹誹,嘴上放棄道:“算了,門上了鎖我也進不去。”
“行了,等著,我去幫你拿鑰匙。”
賀明涔轉身,走到回廊那頭正要轉彎,卻突然看見燈下有影子放大,他縮了縮瞳孔,抿唇,退後又折了回來。
喻幼知見他回來了,不解:“怎麼了?”
“有人過來了。”
誰沒事會到雜物間這邊來,喻幼知猜測:“是你們家佣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