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我常常夢到你們母女,有次還夢到了你剛生知知的那一天,我抱著剛出生的知知,激動得手都在發抖,第一次意識到,這個小小的孩子是我的女兒。
那時候我信誓旦旦地想,我一定不會錯過她成長的每一個步驟,她第一次學會走路,第一次學會用筷子,都必須是我來教她。
可是我沒有做到,直至今天,為了這份工作,我缺席了太多女兒的成長。
不知道她是否怪我這個爸爸對她疏於關心,如果她怪我,告訴她爸爸不是故意的,爸爸隻是在守護更多人的家庭。
如果這次的事能熬過去,我會彌補之前,一直陪她到考上大學找到男朋友,嫌棄我這個爸爸管太多為止。
之前賀璋跟我說想跟我做親家,我拒絕了,並非是我要幹涉知知的感情,而是他們賀家的家世太高,我舍不得知知嫁過去低他們一等。
因為她是我愛的人給我最好的禮物,也是我下半生最珍貴的寶貝。
女兒初中的時候就跟我說過她想去遊樂園,想讓爸爸帶她玩過山車,現在她高一了,不知道她想不想坐,如果她還想坐,等一切結束後,我一定遵守承諾。
喻廉筆。」
一切都還沒有結束,可是爸爸已經沒有了遵守承諾的機會。
喻幼知攥著信封泣不成聲。
她哭得渾身都在發抖,然後被擁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賀明涔沒安慰她別哭,而是沉默地用自己的胸口接納了她所有的眼淚。
喻幼知用力抓著他的衣服,抽泣說:“他們一定不是自殺,一定不是。”
她哭得太可憐了,連帶著賀明涔的聲音也稍稍哽咽了。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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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喻爸爸:全文白月光。
第85章
幾天後,席志誠正式被檢察院傳喚,由反貪二科王可科長及偵查組長沈愛波兩位老牌檢察官親自進行審訊。
在面對曾經的財政局科員方林翠所提交的有關於自己的瀆職證據,席志誠的神色依舊淡定。
他這些年能一路高升不是沒有理由的,無論是說話還是做事都滴水不漏,即使是在封閉的審訊環境下,面對兩位檢察官鋒利且老辣的眼神,他的態度依舊不疾不徐。
他甚至還反問了一句:“兩位檢察官,我有些好奇,方林翠利用職務之便非法獲取上司的工作機密,如果她現在還活著,我能告她嗎?”
《行政訴訟法》第四十三條第三款規定,以非法手段取得的證據,不得作為認定案件事實的根據。
狡猾至極的問題,正是因為他知道這條規定,所以有恃無恐。
老沈表情微慍,手關節叩響桌面。
“席市助,我們現在聊的是你,你先交代你自己的,再去管別人。”
“這話就不對了,哪怕我現在坐在這裡,我也依舊是公民之一,受法律保護,有為自己申訴的權利。”
老沈忍不住笑了,嘴上譏諷道:“你罔顧法律的時候怎麼沒想過自己是公民之一?”
席志誠的眼神微沉了沉。
“沈檢,凡事慎言,坐在我對面不代表可以隨口給我定罪。”
王科長出聲:“老沈,你先記錄。”
席志誠輕笑,往後松弛地靠了靠,微微抬了抬下巴說:“我相信你們二位也知道,最近正好是政府領導班子換屆的關鍵時候,在這麼關鍵的競選階段受到這樣的指控,我很難不認為是有人在背後算計我。”
王科長表情復雜,而老沈緊蹙著眉,不得不將席志誠說的話記錄下來。
-
雙方斡旋了幾個小時,席志誠聰明地回避了大多問題,尤其是指證性明確的一些問題,他直接保持了沉默。
零口供是審訊對象常用的一種抗辯方式,也是他們的基本權利。
很快地,席志誠的律師到了。
律師顯然更專業,也比他本人更懂得怎樣對付檢察官,傳喚不代表定罪,法律有規定,哪怕案情特別重大,調查時間最長也不得超過二十四小時。
二十四小時後,檢察院也不得不放人。
老沈就這樣在檢察院整整熬了一天,到第二天清早的時候,科長叫他休息休息,他竟直接就這麼趴在桌上睡了過去。
還是幾個年輕人來上班了,才把他叫醒。
喻幼知給師父倒了杯熱水,丁哥和苗妙說要去給他買早餐,老沈隻是疲憊地搖搖頭,說不用了,喝口水就行。
“不順利嗎?”喻幼知問。
老沈抿了口熱水,沉沉嗯了聲:“席志誠很清楚目前為止我們對他的指控來說根本就是皮毛,一個好的辯護律師就足夠幫他和我們有來有回了,雖然看似是我們現在佔了上風,把堂堂shi長助理請到了我們這兒喝茶,但實則目前除了讓他坐在那兒,我們什麼也做不了。”
“我們現在還缺少最關鍵的直接證據,比如他和餘凱旋那些人明確的經濟往來證明,”老沈揉著太陽穴說,“最難的就是這個,一般人都知道把這東西藏得死死的,要不就直接銷毀,更何況像他們這種級別的老狐狸。”
幾個年輕人都是面色凝重。
休息了沒一會兒,法警同志過來通知老沈,有人來接席志誠了。
“知道了。”
喻幼知的父親和席志誠的案件有關,按規定不能參與案件調查,老沈讓丁一駿和苗妙兩個人去整理下昨天的筆錄,喻幼知緊抿著唇,直接轉頭走出了辦公室。
特殊牌的奧迪車此時就停在檢察院的大門口,席志誠理了理衣著,正準備上車。
“席市助。”
席志誠轉頭看去,是追出來的喻幼知。
年輕姑娘穿著板正的黑色制服,越發襯得一張巴掌大秀氣的臉蒼白沒有血色,唯有一雙眼睛明亮異常。
如果說上次在賀宅的見面,席志誠還能對她露出長輩樣的溫和笑容,那麼此刻他是裝也不想裝了,直接無視,坐上了車。
喻幼知直接伸手抓住了車門。
“你知道就連你們科長都不敢這麼直接攔著我嗎?”席志誠說,“松手。”
喻幼知置若罔聞,倔強地說:“我父母不是自殺。”
席志誠擰眉,不明所以。
“難不成你還覺得是我殺了他們?”
喻幼知帶著幾分恨意說:“難道不是嗎?就因為他們查到了你頭上,所以你就找人殺了他們。”
車裡的席志誠沉了臉色。
“小姑娘,禍從口出,沒證據的事不要亂說,如果你對你父母的死有疑問,你應該去找法醫,要不就直接去你父母的墓碑面前問他們。”
說到這兒,席志誠面無表情地笑了:“他們死了回答不了,你可以去找個道士,請他做法讓你父母還魂,或者託夢給你也行。”
喻幼知捏緊雙拳,克制了自己的情緒說:“您還是先給自己請個道士做法,祈禱能逃過這一劫吧。”
她瞪眼冷言的樣子活像一隻要吃人的兔子。
隻可惜這姑娘太年輕了,秀氣稚嫩的臉配上這一身制服,年輕到席志誠甚至都不想放在眼裡。
席志誠雙眸微眯,語氣忽地溫和下來:“小喻,你應該認識我女兒嘉嘉,嘉嘉跟我抱怨過很多次,說你從她那裡搶走了明涔,她不懂你到底有什麼魅力,為什麼明涔就那麼喜歡你,”他話鋒一轉,深意的眼神毫不遮攔地落在她臉上,“現在我大概懂一點了。”
“我一直覺得像你們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就應該每天逛逛街買買東西,和朋友多聚聚會,而不是做這麼辛苦的工作,隻可惜你父母去得早,沒能給你好的條件,賀璋生的那兩個都是兒子,沒養過女兒,當然也不知道怎麼寵女孩兒。”
喻幼知警惕地看著他。
“你跟嘉嘉之前是情敵,我要是收你做女兒,讓你們做姐妹,未免太對不起嘉嘉,”席志誠說,“明涔太年輕了,自己就是少爺脾性,不知道該怎麼寵女孩兒,你跟著他,遲早也會跟嘉嘉一樣被他傷心。”
聽懂了他的話,喻幼知睜大了眼。
席志誠說的話太隱晦,甚至叫人抓不出一絲明顯的意思來,她如果反應強烈,反而會被他抓住把柄。
喻幼知不卑不亢回望他,語氣平靜:“我父母去得早,明涔的父母不恩愛,其實不光是我,就連明涔都很席嘉從小到大都有一個一直那麼寵她的爸爸,是您讓她有了嬌縱和任性的資本,可是她知道您背地裡居然是這樣的人嗎?如果您跟我暗示的這些話被她知道了,您在她心裡完美的父親形象還能維持嗎?”
幾句聽似平和的詢問下來,句句都提到了席嘉,席志誠怔愣片刻,後才哼笑一聲。
“你父母去得早,要怪也隻能怪他們自己,細胳膊非要跟大腿擰,真以為自己有那麼大的本事,能以一己之力讓整個栌城市翻天?”
再對話也隻是浪費時間,車子離開檢察院。
不一會兒,席志誠用私人的電話卡撥通了一串沒有備注的手機號。
一接通他就問:“周雲良兒子怎麼樣了?”
那邊悠悠回:“沒死。”
“查到他最近一直養在家裡的那個女人是什麼身份了嗎?”
“就是個賣酒小姐,”那邊語氣不屑,“不過那女的以前做過周雲良的情人,他老子要是知道自己的小情人被兒子佔了,估計要在牢裡吐血。”
席志誠對周氏父子跟女人的事兒不感興趣,沒評價任何,思索片刻,他說:“老子沒種,兒子倒是挺會憐香惜玉的,你看著辦吧。”
“遵命,”那邊吊兒郎當地應了,忽地又說,“席總,你說我這一出來就忙著幫您做事,連我自己的個人恩怨都沒時間解決,要不您給我放個假,我最近想搞個人。”
席志誠:“誰?”
那邊說了個名字。
席志誠神色一凜,冷冷道:“你要不想活了就去搞吧。”
那邊嘻嘻笑:“這不是還有您在嗎?”
“有我在我也保不了你,我跟你說過了,賀明涔不但是公職人員,還是賀至正的曾孫,賀至正是什麼人你也敢惹?他拎槍跟著政委打新中國的時候你毛力威連根毛都不是!他一隻手就讓你坐了幾年牢,他一條命你就等著陪葬吧!”
不想多跟這種瘋子浪費口舌,席志誠直接掛了電話。
休憩片刻,他抬手拍了拍車前座。
“有個事要你去做。”
前座的人立刻應道:“诶,您說。”
“負責審訊我的那個沈檢察官,應該是叫沈愛波,你去查下他的工作和家庭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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栌城政法系統的存在,原本是為了人民,然而這其中藏匿著的巨大利益鏈上的人,多年來卻踩在栌城人民的利益之上為自己吸血牟利,督察組以十二年前的跨江大橋案為重點關注,並從此案件延伸,同時展開一系列調查。
案件的時間跨度太大,碩大的長桌上橫放著的紙質卷宗數量之多,不可預估。
這些卷宗需要巨大人力去整理查閱,因而長桌上圍滿了偵查人員,交談聲和翻頁聲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