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昨天就看出來,這女人顯然比大小姐鎮定多了,明明也同樣害怕到了極點,單薄的身體就算套著厚厚的外套,也藏不住哆嗦,秀氣的小臉蒼白,但她就是有本事一聲都不叫出來。
又看了眼還睡著的席嘉,毛力威將手裡的早餐袋子往她面前一放。
“早餐。”
喻幼知沒看那早餐,垂著眼平靜問:“你綁著我我怎麼吃?”
毛力威怎麼可能聽不出她什麼意思,笑了笑,完全不吃她那套。
“我當然知道你沒法吃啊,要不我站這兒幹嘛呢。”
毛力威就勢大喇喇往床上一坐,硬板床發出吱呀的聲響,他從袋子裡拿了個饅頭出來,喂到喻幼知嘴邊。
喻幼知緊抿著唇,用無聲抗拒他的動作。
吃毛力威給她的東西,除非她瘋了。
“不吃那就不怪我了,餓著吧。”
毛力威也不勉強,直接扔了饅頭。
饅頭往極髒的地上滾了一圈,她不領情,他也不再虛偽,隨即又把早餐袋子往地上一甩。
喻幼知仍是看都沒看一眼。
毛力威幹脆細細打量了一番她的臉,突然來了句:“咱們賀警官倒是挺會找女朋友的。”
一聽到他提起賀明涔,喻幼知沒有波瀾的表情終於有了端倪。
“你是因為他才把我綁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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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力威大方承認:“對啊,我跟你又沒仇,”然後又故作抱怨地說,“都是你男人害你被我盯上的,要怪就怪他,知道麼。”
喻幼知:“我沒有那麼蠢。”
不等毛力威說話,她看了眼席嘉,反問:“那她呢,她跟你也沒仇,你給她打了多少劑量,到現在還沒醒。”
“她那是膽子太小,受驚過度所以沒醒,跟我給她打了多少鎮靜劑無關。”
果然是鎮靜劑。
喻幼知稍稍舒了口氣。
她不動聲色地試探著,另一方面毛力威也沒打算瞞著到底給她們打了什麼藥。
又想起致馬靜靜死亡的那幾支胰島素,看來毛力威確實沒打算就這麼殺了她和席嘉。
起碼短時間內,她們還有命活。
“你又不是醫生,你控制得好用量嗎?”暫且放下心來,喻幼知試探道,“還是說你之前給很多人打過針,所以有經驗了。”
毛力威笑著問:“小女朋友,玩誘供呢?”
可惜這人的反偵查意識夠強,喻幼知抿唇。
“我說咱們賀警官這家庭教育做得不錯啊,自己是當警察的,居然還順帶教女朋友怎麼從人嘴裡套信息。”
毛力威眯了眯眼,邪氣的眼神往她臉上流連而過:“昨晚上我那幾個手下講風度,隨便掏了下隻沒收了你們的手機,現在我可得搜搜你身上藏錄音的東西沒,否則被你賣了都不知道。”
說罷就直接拎起喻幼知,像扔早餐袋子那般往地上一扔。
喻幼知狼狽地被摔趴在地上,揚起地上一陣嗆人的灰塵,大衣迅速被裹上一層髒汙。
手在鼻間扇了扇,毛力威咳了聲,蹲下跨在她身上。
她的身體還沒有徹底恢復,被打了針的那隻手臂使不上勁,可人的本能就在那裡,即使沒有反抗的餘地,她還是盡全力地掙扎起來。
毛力威是個身量不高的男人,所以十分享受這種被女人反抗卻反抗無力的樣子,叫他自信心爆棚。
然而掀開她裹在外面御寒的大衣,他卻看到了她穿在裡面的制服,以及她西裝左領口上的檢徽。
喻幼知昨天一從單位早退就忙著給賀明涔慶祝生日,直接披了件大衣就走,沒來得及換下制服,反正大衣一穿,裡面穿了什麼別人也看不到。
昨天手下隻掏了她的大衣拿走了手機,所以沒看到。
邪汙的眼神變了,毛力威又去掏她的制服口袋,果然在裡面發現了證件。
碩大的“檢察”二字,以及身下女人的照片和名字。
“搞了半天,你們是公務員找公務員談對象,還都是法律這一塊兒的。”
毛力威嗤笑一聲,盯著照片上那張秀氣白淨的臉看,目光又在她的名字上猶豫了片刻。
“小女朋友,你爸爸也是檢察官吧?”
喻幼知渾身一震。
她的反應太明顯,毛力威勾了勾唇,突然道:“原來是你啊。”
他狀似敘舊般道:“我記得你那個時候還在讀高中吧,小女孩兒一個,沒想到這轉眼間就長開成女人了,越來越漂亮,不光交男朋友了還父承子業,也當上檢察官了?”
喻幼知被他的話嚇住。
毛力威竟然在十二年前就知道她。
他那個時候就知道喻廉有個女兒在上高中,那也必定知道喻廉還有個妻子。
那個時候她的父親不但在工作上被人扣上了“貪汙”的帽子,就連自己的家庭情況都一並暴露在這些人眼裡。
“聽說就是因為你要幫你爸爸報仇,所以現在你們這幫搞法律的目光全都在當年的那件案子身上,我這才剛出來沒多久,就又被通緝了。”
說完,他一把抓上她的頭發,順勢拎起她的腦袋。
頭發撕扯著頭皮,喻幼知下意識痛呼,緊接著被他摁著頭,往水泥地上一磕。
後腦勺是相當致命的地方,毛力威還不想就這麼把她弄死了,所以收了力道。
但哪怕收了力道,也足夠叫她吃苦了。
自後腦傳入神經的劇痛襲來,意識瞬間渙散,她甚至連一聲痛都叫不出來。
毛力威捏著她的臉幽幽道:“小女朋友,現在不光是你男朋友,我們倆之間也有大仇了。”
身體上的疼痛達到一定的程度,眼淚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喻幼知張著口,既叫不出痛,也喊不出聲。
毛力威笑得歡快,可緊接著自己的後腦勺也傳來一陣劇痛。
他悶頭一暈,捂著後腦勺往後看去。
席嘉手腳都被綁著,也不知道是用了多大的力氣從床上掙扎爬起來,臉上布滿虛汗,從地上撿起根離自己最近的木料對著毛力威的腦袋就來了一棒子。
被毛力威盯著,握著木料的手打著巨顫。
“……你、你放開她!”
毛力威撫著後腦勺有些踉跄地站起來,皺著五官一步步朝席嘉走過去。
席嘉害怕得雙腳動彈不得,毛力威走到她面前,二話不說搶過她手裡的木料,而後一個巴掌朝她狠狠扇了過去。
因為藥物的作用,席嘉的身體還沒完全恢復,一個巴掌的力道就能直接讓她摔在了地上。
毛力威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說:“我跟你老子拆伙前他都不敢對我怎麼樣,你他媽昨天怕得跟老鼠似的,今天倒是挺有膽子,怎麼,在這兒跟我玩美人救美啊?”
席嘉的重點都在他的前半句話上,不可置信喃喃道:“你真的跟我爸爸——”
“席志誠在你這個女兒面前每天裝的一副好爸爸的樣子,你知道他背地裡貪了多少,又害了多少個有女兒的爸爸嗎?”
話落音,毛力威指著一旁地上的喻幼知說:“她爸當年多風光一檢察官啊,前途一片大好,就因為查到了你爸頭上,被誣陷丟了工作,還被監察的人帶走調查。我還記得第一次見這位喻檢察官的時候,穿著制服,那叫一個意氣風發,結果到他死那天,就已經是人不人鬼不鬼了。”
說話費神,後腦勺那塊兒越來越痛,毛力威摸上後腦,竟然摸到了點湿潤。
“媽的,給我打破皮了。”
他罵了聲,又蹲下身給了席嘉一巴掌,然後轉身離開先去處理傷口。
卷簾門又被拉了下來,空曠的廠房又歸於死一般的寂靜,席嘉徒張著嘴,震懾得說不出話來。
在毛力威的嘴裡,她實在無法想象那說的是她的爸爸。
如果毛力威說的是真的,當年她的父親真的害了喻幼知的父親,那她和喻幼知又何止是情敵……
喻幼知搶走了明涔,可是她的父親卻害了喻幼知的父親……
然而現在她卻和喻幼知一起被綁在這裡,在這荒涼不知所處的地方,她們目前的依靠就隻有彼此。
來不及再糾結,席嘉靠著膝蓋和手肘發力,一步步朝不遠處的喻幼知爬了過去。
在看到喻幼知那虛弱幾乎失去意識的眼神、以及毫無血色的臉後,席嘉的心一沉。
“喻幼知,你有沒有事?他沒拿你怎麼樣吧?”
原本剛醒過來的時候意識還模糊著,可席嘉卻第一眼就看見喻幼知被昨晚綁他們的男人摁在地上。
因為賀明涔,席嘉嫉妒喻幼知、討厭喻幼知、恨不得喻幼知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但在看到喻幼知被男人按在地上欺負時,同為女人,席嘉太知道那種感覺有多讓人絕望,她絕不可能眼看著喻幼知真的被怎麼樣。
喻幼知動彈不得,強撐著意識,無聲地用唇語說沒事。
席嘉狠狠松了口氣。
沒有暖氣的水泥地凍得嚇人,廠房裡空曠回音大,冷空氣無所遁形,席嘉想要幫她把大衣重新攏上,然而手腳都被綁著,這會兒連想為她攏個衣服都沒有辦法。
剛剛能撿起木料對著毛力威的後腦勺打過去,完全是因為擔心動作晚一點的話喻幼知被怎麼樣,被逼急了。
她看喻幼知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不像是被凍的,問她怎麼樣,她也回答不出來,於是便用肩膀推著喻幼知翻過了身,想看看她後腦上的傷。
喻幼知的後腦勺出了血,腦後的頭發黏在一起,觸目驚心,席嘉光是看都能感覺到她傷得有多重。
毛力威隻是破了點皮就忙著要去處理傷口,喻幼知又何止是破了點皮。
如果喻幼知有事,她不敢相信明涔會變成什麼樣。
席嘉奮力爬到卷簾門那邊,用身體不斷撞擊著門。
門滋啦啦發出震耳的響聲,門口果然有人守著,兇巴巴道:“幹什麼!老實點!”
“叫救護車!要不就叫個醫生過來!”
門口的人嗤笑道:“大小姐,你當我們把你綁來這兒是伺候你呢?”
席嘉咬唇,抑著哭腔盡力冷靜道:“告訴你們老大,既然你們老大要用喻幼知來當人質報復賀明涔,起碼現在要保證她活著吧?她要是死了,你們信不信賀明涔就是從警察變成殺人犯,也一定會拿你們給他女朋友陪葬!”
外面的人沉默良久,說了句:“……等著。”
得到回復,席嘉又爬了回去,伏在喻幼知耳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