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無月拍拍我的背，熟練地安撫。
「那麼多公兔子，為什麼隻有我會假孕呀？」
江無月默默收回拍背的手，臉上罕見地有一絲尷尬。
哦，是因為拍背。
「沒事，本大王寬宏大量原諒你啦。」
我拍拍他的背安慰道。
34
臨近年關，事務繁忙，皇帝太子還都癱在床上，江無月入宮主事的次數越來越頻繁，連有塵也不見蹤影。
我看著江無月給我做的識字本出神。
本大王過目不忘，書都已經能讀個七七八八了。
可看書一點都沒意思。
好無聊啊。
我變成兔子藏在江無月袖子裡，想跟他一起去上朝。
結果被他揪了出來。
「本大王不要自己在府裡，無聊死了。」
「上朝也很無聊的，乖啊，等我忙完了帶你去青州玩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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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無月拒絕了本大王。
我很不高興。
不想和江無月說話了。
結果隔天，他突然提議讓江輕鴻帶我去國子監。
「國子監？好玩嗎？」
江輕鴻假笑：「當然好玩啦，多少人擠破腦袋想去呢。」
「我去，不行不行，江無月你快給我起個更好聽的名字。
「我要霸氣的。」
江無月思索片刻，提筆寫了個「玨」。
好霸氣！
「這個好！我要這個。
「我以後我就叫王玨，字……字玉豆好了。」
玉豆聽習慣了也挺好聽的。
35
沒人告訴本大王上學還要寫作業啊！
真討厭。
「江無月，你幫本大王一個忙好不好呀？」
江無月剛下朝，看見撲向他的兔子心軟得不行，滿口答應。
然後就看見他的大寶貝扔給了他三本書。
「第一本抄第三章，第二本抄前八節，第三本全抄，都要抄五遍哦，我出去玩啦。」
「……」
國師大人還能怎麼辦，在兔兔大王呼呼大睡的時候，模仿著大王的筆記抄了一晚上，越抄越覺得不對勁。
第二天一問江輕鴻。
得，原來是罰抄。
36
我不是故意惹禍的。
國子監裡都是些天之驕子，大部分都是世家大族子弟，派系混雜，相互敵視的情況也不少見。
但這些和本大王沒關系。
我隻是聽見有人說江無月的壞話。
「那個新來的王玨哪家的？沒聽說過王家啊？」
「窮鄉僻壤裡出來的土包子，管他做什麼。」
「臉長得美啊，小爺我好美人。」趙山語氣輕佻。
「快別說了，我家小廝看見了，他是坐國師府的馬車來的。」
鄧越寒一展扇子，自以為小聲地補充：「據說，連上馬車都是國師親自抱上去的。」
「我說呢，原來是江無月養的兔子。」
「咱們大國師也是個道貌岸然之徒。」
「男人嘛，修道也不能免俗。」
眾人齊齊笑起來，笑容意味深長。
！
我一驚。
他們怎麼知道我是兔子？
但本大王沉住氣，沒有貿然上前，繼續偷聽。
「江無月修道清心寡欲那麼多年，你說，他還能行嗎？」趙山邪笑。
「你去問問王玨哈哈哈哈。」
「哎，真是不懂，先帝當年為何要留著江無月的命，這等天煞孤星一出生就該處死才對。」
「直接火燒了祭天為我南周祈福豈不美哉。」
「啊——」
「誰打小爺，我爹可是左相！」
37
「啊——疼！
「住手，住手！
「快攔住他！」
……
本大王把他們狠狠揍了一頓。
但他們太沒用了，叫得那麼大聲，把那些講課的老頭都招來了。
老頭們聽完事情的原委，一個個氣得臉紅脖子粗。
「沒有國師除妖保天下太平，爾等安有命在此妄言！」
「一群不知感恩，無恥無義之徒！」
「崽種！不死何為！」最德高望重的老太傅重重甩了下拐杖。
他們這些老人是一步步看著南周如何從頻受妖物侵擾、風雨飄搖，到現如今四海升平河清海晏的。
因此格外氣憤。
「國師像你們這麼大的時候上除五邪，下斬九妖，文武無一不精，舉世無雙……」
哇。
江無月這麼厲害啊。
老太傅誇起自己最得意的門生來滔滔不絕。
末了氣不過又罵了一句：「一群崽種！通報記大過，請杖刑三十。」
我拼命點頭。
就是就是。
「崽種。」
打三十都便宜他們了。
一出聲，那群老頭全看了向我。
幹，幹什麼呀？
「這位同學，雖說事出有因，但國子監內鬥毆罰不可免……作業翻倍，另加……」
本大王不高興，但看在他們維護江無月的分上，本大王不說。
38
本大王上了幾天學就不想上了。
寫作業是一方面。
還有一個原因，有點難以啟齒。
雖然是假孕，但我的肚子越來越大了，而且，而且……
我看著胸前再次被濡湿的衣衫，氣惱不已。
「江無月……」
我想江無月抱我。
不是以往平日睡覺時那種抱，是江輕鴻偷偷摸摸看的小冊子裡的那種抱。
「又難受了？」
江無月放下折子，熟練地拿起手帕給我擦拭。
空氣中奶香四溢。
淡淡的，縈繞在人的指尖。
我打掉他的手，煩死了，隻會這樣擦。
「阿玨？
「怎麼哭了啊寶寶？」江無月湊近，把我亂七八糟的頭發輕輕撥到耳後。
「你嫌我煩了。」
「怎麼會？」
「還說不會！自從竹葉谷回來，你就不和我一起睡覺了，你還天天不回府，讓我去上學……
「你不喜歡我了。」
「阿玨……」
江無月嘆了口氣，吻去我眼角的淚水，猶豫半天，說出了實情。
佘君那次把我支出去，給了江無月兩個治療方案。
想讓公兔的假孕期盡早結束，一是在不讓兔子察覺的情況下雙方盡量遠離減少接觸，二是直接雙修調理。
方案一時限是三個月，方案二是一個半月。
江無月隻敢選第一個。
「我要選第二個。」
我流著淚拉著江無月的頭發，用力把他推倒。
「你又什麼都不告訴我，我討厭你……」
……
39
假孕期結束了。
本大王生無可戀，嗚嗚嗚沒臉見人了。
那個哭哭啼啼的兔子居然是本大王。
「阿玨，醒了？今日是新帝的登基大典你想不想去看？」江無月給本大王揉腰的時候，突然問了一嘴。
新帝？那個愛穿裙子的大嗓門要登基了？
「不去不去，我要睡覺。」
這有什麼好看的，我用被子蒙起頭，依稀聽見江無月說了什麼。
……
新帝登基第二天是皇後的冊封禮。
我有點好奇成親是什麼樣子，就拽著江無月去了。
「江，江無月。」
「嗯？怎麼了寶寶。」
我看著中間的一對新人，瞳孔震顫：「有塵，新帝是有塵？」
「他原名江塵。」
江宸和江塵。
天上星和地上塵。
當年皇後與好友林氏一同入宮，林氏貶入冷宮後私通侍衛，二人在同一天生產。
恰逢宮中叛亂，無人看守，林氏產後大出血，死前讓侍衛趁機調換……
而當年那個侍衛，就是岑證行。
哇！
40
「我也要成親。」
我掛在江無月身上，揪他的頭發：「我們在這裡弄一個，回妖界再弄一個。
「你以後就是本大王的妖妃了。」
「妃？臣妾隻能給大王當妃嗎？」江無月危險眯眼，膽大包天地捏住大王的下巴。
「咳咳，你表現好的話。」我目光遊移，「就讓你當妖後。」
「那臣妾今晚可要好好表現。」江無月輕笑，眸光幽深，緩緩道，「伺候好大王。」
番外一·大婚
原來江無月早就準備好了成親要用的東西。
先前那幾百箱不是白抬的。
我們成親那日，帝後都來了。
這次我看清了皇後的臉。
「大嗓門？」
江宸是皇後，先太子是皇後？
好亂，你們人類好亂。
有塵，不，江塵牽著江宸過來道賀，感謝了一番江無月這些年的相助栽培，然後給了本大王一塊什麼封地。
我沒仔細聽，隻顧著偷偷瞄江宸。
他當皇後不會是為了光明正大地穿裙子吧？
江宸腿軟腰酸，幾乎半個身子都靠在新帝身上才站穩。
心裡快恨死江塵了。
「我，我累了。」
他嗓子啞得不行，忍不住悄悄跟新帝討饒。
「累點好，省得你有力氣跑。」新帝面無表情，拉著人走遠，掐緊了皇後的腰。
……
番外二·前傳
1
老國師臨終前給江無月留下了兩句話。
第一句是不要找死，好好活著。
第二句是七年之後，去找老婆。
江無月理解第一句，但對第二句嗤之以鼻。
他的母親曾是最受盛寵的岑貴妃。
岑貴妃母家強勢，父親岑閣老，哥哥岑將軍，一文一武，幾乎讓南周成了岑家的天下。
不出意外，她的孩子就是南周的太子。
可她生了個怪物。
江無月是個怪物，白色的頭發，淺灰的眸子，不會哭，也不會笑。
皇寺的瑞嚴和尚跟著師兄瑞興進宮，瑞興掐指一算，對皇帝說，此子是天煞孤星，切不可留啊，不然南周恐有滅國之災。
岑貴妃不信，硬是留下了自己的孩子。
可後來，岑將軍戰死了，岑閣老遇刺了，短短四年，江無月四歲的時候，岑家倒了。
岑家倒了，貴妃就不是貴妃了，她去了冷宮。
「你哭啊，你為什麼不哭，都怪你！
「怪物！給我哭！」
山一般高的牌位，列祖列宗們挨挨擠擠，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對母子。
江無月跪著，被母親按著頭一遍遍撞在地上。
額頭磕得鮮血淋漓。
可他還是沒哭。
「你為什麼不哭，為什麼不哭。
「你這個災星，都怪你，給我哭啊，啊！」
岑貴妃魔怔了，尖尖的指甲捅進了江無月的眼眶。
老國師雲遊四方路過時，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
江無月眼眶空洞，滿臉是血。
岑貴妃捧著眼珠子出神，突然張開了嘴。
老國師殺了岑貴妃，帶江無月走了。
岑貴妃是妖，她當了太久的人，忘了自己是妖。
不知道她兒子隨她，也是妖。
2
江無月是個修道的好苗子。
覺醒夢妖血脈後，他長出了新的眼睛。
他跟著老國師四處雲遊，除邪殺妖。
他的名氣越來越大，世上卻依舊沒有他的容身之所。
妖怪害怕他，人類厭惡他。
直到瑞嚴和尚向先帝告發，說當年他師兄對江無月的預言是受人指使。
先帝大怒，懷著愧疚之心去找江無月。
「孩子啊，你受苦了。」
江無月那年十六，他沒說話，也不覺得自己苦。
他這幾天很開心。
他是夢妖，上個月他和一隻妖怪打架的時候受傷昏迷了，靈識碰巧進了一隻小兔子的夢裡。
小兔子心可軟，他不知道自己夢裡的這隻妖怪是擅自闖進來的，哼哧哼哧搗藥、搓藥丸, 挑了最大最漂亮的那顆給那個受傷的醜妖怪。
「你是怎麼變成人的啊？」小兔子戳戳他。
「不知道。」
「好吧, 我也想試試當人的感覺。」小兔子摸摸耳朵，很失望的樣子。
「我可以幫你。」江無月聽見自己說。
夢妖是夢境的主宰, 讓一隻兔子在夢裡體會一下化形是件非常容易的事。
……
江無月頻繁入夢，順便琢磨著怎麼在現實裡找到小兔子。
因為小兔子隻會說我住在山裡，這裡的山很高，樹很多，山尖平平的。
果子很甜，但太高了，他夠不著。
3
先帝封了江無月為翡王, 當朝大儒也揚言說要收他為徒, 二皇子江無月一時間在朝中風頭無兩。
當時的大皇子慌神了。
他生怕江無月搶他皇位。
可江無月早不見影兒了, 全身心都放在翻山頭上。
因為有一天他發現自己入不了小兔子的夢了。
江無月以為是小兔子死了，直接走火入魔。
老國師連忙趕來, 費力控制住他。
掐指一算說：
「別急，那小兔子神智已開，現在你進不去是因為人家能開始自主修煉了, 你進不去是正常的，你們的姻緣還要再等十幾年哪。」
江無月聽不進去，他一天翻三座山頭，誓要早點把小兔子找出來。
夢過無痕, 他怕小兔子把他忘了。
國師見江無月又有了入魔的徵兆, 隻好給他封印了記憶。
於是江無月又成了原來那副死氣沉沉的樣子。
先帝死時, 江無月還是沒哭。
新上任的皇帝也就是江無月的大哥, 礙於先帝遺詔不能殺江無月, 隻好以不忠不孝的名義貶江無月為庶人，讓他成了廢王。
江無月不關心這些，壞妖怪基本都被殺完了，他大多數時間都在沉睡中度過。
又過了許多年, 老國師仙逝，江無月眾望所歸，成了新國師。
翡王府牌匾摘下來，換成了國師府三個大字。
就是這時，有塵找上了門。
4
某天，國師江無月如有所感。
他隨著自己的直覺去了京郊皇寺。
皇寺所在的那座山的山尖平平的, 周圍的村民都偷偷管這座山叫沒頭山。
皇寺也成了沒頭寺。
江無月突然察覺到了一絲微弱的妖氣。
這等小妖成不了什麼氣候, 他沒想管，腳步卻不由自主地順著那股妖氣前進。
然後, 他看見了一隻化形失敗的兔子。
好笨。
他心想，連化形都不會。
手卻不知怎的把那隻兔子抱了起來。
然後就被尿了一手。
「……」
嘖。
江無月看著瑟瑟發抖的胖兔子, 長眉緊蹙。
可緊接著, 大片大片的記憶湧進了他的腦中。
「你是怎麼變成人的啊？」
……
「這就是我人形的模樣嗎？我真好看嘿嘿。」
……
「我喜歡你的翅膀, 看起來好好吃，我可以舔舔嗎？」
……
「為什麼要穿衣服？我不想穿。
「好吧, 我記住了, 人類是要穿衣服的。」
……
「我的家在哪？
「我住在山裡啊，這裡的山很高，樹很多，山尖平平的。
「果子也很甜, 但是好高啊，我夠不著。」
……
「好呀，我等你來找我。」
本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