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我,你不夠資格。」
「和離才是你最好的選擇。」
「我為孟家丟的那個孩子,當作我的報應好了,但我等著看你們的報應。」
想靠休妻發我蘇家的財,他孟家的算盤珠子蹦到大馬路上了。
這一刻的孟曄,從我的勢在必得裡終於清楚,與他和孟府斷了十幾年的情意,不是他孟家的選擇,而是我蘇錦華的算計。
和離的下場,便是蘇家的一切都被抬回蘇Ṱū́⁵府裡去。
屆時,孟家可謂是一無所有。
他眸光暗了暗,抱著溫雲陽的手也不自覺在收緊。
「你休想,隻有我休你,沒有和離的可能。」
「你德行有虧,讓你下堂都是便宜了你。」
瞬間,隔出另外空間的屏風被推開。
一左一右兩間茶室,分別坐著陳夫人、尉遲夫人、郡主和李夫人一行,與陳大人、尉遲大人、郡馬和李大人一行。
「縱容外室衝撞正妻,還未入府便寵妾滅妻。孟大人自恃清正一生,原來也是是非不分。」
郡主將我拉入身側:
「那個賤人一進門就對錦華破口辱罵,對將軍父子尤其大不敬。今日我若不給她落下懲罰,世人還以為,我皇室無情無義,忘了蘇家灑下的熱血,也忘了蘇家對大越的累累功勳。」
「來人,拉下去,杖責五十,扔入天牢等候陛下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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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他夫妻十五載,怎會不知他的城府與手段。
他荊轲刺秦王以為萬無一失,卻闖進了我精心準備的鴻門宴。
要讓我投鼠忌器,咬牙在言官面前認下他的小姑娘。
他把我想得,太不中用了些。
「錦華,你到底要做什麼?」
「我孟家十五年來不曾虧待你半分,你當真要讓我們斷子絕孫?」
孟家二夫人來得真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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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在隔壁聽了那麼久,大抵也對那個賤人如何辱罵錦華的事有所耳聞吧。」
「可你任由她在你侄兒面前顛倒黑白,那時候的你,為何沒有出來為錦華說句公道話?」
「現下為了你們孟家的好孫子,你又舍得出來了?」
尉遲夫人乃我宗族裡的姨母,何曾將靠後妃拉起來的孟家放在眼裡過。
饒是將孟二夫人氣得撫胸顫抖,也不肯放過:
「早知道孟家是這樣的家風與教養,彼時我就該勸勸蘇老將軍與小將軍,何苦為了這樣的人家在養心殿前跪了整整三日。」
「他們泉下有知,救下的白眼狼這般欺辱他們的女兒妹妹,便是化為厲鬼也該提著槍讓你們人頭落地的。」
尉遲夫人每說一句,孟曄便面白一分,說到最後,他已然不敢抬起頭來。
孟家十五年的安好,他已經忘了他們孟家全族跪在我蘇家門外說感謝的場面了。
也忘了那份雪中送炭的恩情。
背叛、欺負乃至羞辱,是孟家給我的回報。
尉遲大人拿著一份口供,冷冷攤在了孟曄眼前。
一瞬間,他便血色全無。
「聯合外男謀算自己的夫人,整個大越隻怕找不出第二個這般無恥的人了。」
「這般德行,隻怕會教壞了太子殿下。」
孟曄怔在當場,不自覺地將求救視線投向我,我卻將和離書遞了過去。
「籤了吧。」
「至於她。」
他懷裡的人被我指得一瑟縮。
「你愛如何便如何吧。」
他抬眸與我對視。
那雙年少時會因看到驚豔,會在我答應嫁給他時生光,會在失去孩子以後紅腫一年的深情眸子裡。
終究還是有猶豫與遺憾。
人到中年的男子也一樣,現實又清醒。
他需要子嗣,也希望花紅柳綠開滿他的後院。
可他也舍不得扔下一個身世良好,處世有度,會幫他解決麻煩,會成為他助力的妻子。
「錦華,沒有別的選擇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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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搖頭:
「覆水難收,這是最體面的分手方式了,孟大人該知道的。」
「即便你舍不得我蘇家的權勢,也該清楚我蘇錦華的脾性的。」
大庭廣眾之下,拿貪慕我蘇家權勢羞辱他,他便是為了幾分傲骨,也會選擇和離的。
他瞳孔縮了縮,在懷裡的美人瑟瑟發抖,終是點了頭。
落筆無悔。
蘇孟兩家就此分手。
可等待孟家的,卻是抽筋斷骨。
父兄給我的嫁妝,皇宮的賞賜,我這些年的經營,全被我搬走了。
世人誇我錚錚烈骨,不輸家風。
而德行有虧的孟家,錦衣玉食驟然間成了入不敷出。
連孟家宗親落在京城書院的孩子,都被趕回了家中,無書可念。
而眾目睽睽之下因為外室要毀了夫人名節的太傅,被彈劾,被鄙夷,被罷免官職後打了板子。
這時候,他們想起來了,孟曄的太傅身份,還是父兄的命換來的陛下垂憐。
孟家婦人破口大罵:
「白眼狼,養不熟的白眼狼,這是逼我孟家去死。」
「沒有銀錢,沒有營生,這麼大一家子便是喝粥也活不下去啊。」
孟曄不敢多說。
那年孟家被抄家之後,孟家就一無所有了。
孟家後來所有的一切,都是蘇家給的。
蘇錦華從來不提,他們便都心安理得地以為,都是孟家該有的。
難怪她設計一番要和離,原是要釜底抽薪,一腳將孟家所有人踩回原形。
然後眼睜睜看他們活得不如狗,甚至向她搖尾乞憐。
孟曄升起了一股無名火:
「無妨的,西城裡雲陽那裡這些年攢下了不少好東西,孟家不至於山窮水盡。」
「我就不信孟家沒了她蘇錦華就活不下去了。」
「隻雲陽非要八抬大轎抬她進門。諸位何意?」
孟家人瞬間來了精神:
「她解了孟家的困境,又能為孟家生下嫡子,八抬大轎便八抬大轎吧。」
「也正好,打打蘇氏女的臉。」
可他們不曉得,何為自尋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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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待他們拿著自己微薄的行李要去城西小院時,才發現早已人去樓空,連院子都千兩低價賣給了商戶。
溫雲陽為了治臉上的疤痕,破釜沉舟用了重藥。
便是腹中胎兒落地,非死即殘。
如今孟家敗落,還要她掏老本養一大家子人,她如何願意。
連夜帶著財物跑出了京城。
隻可惜,馬車華麗,引起了悍匪的注意。人剛到城外,便被擄走了。
刀鋒寨裡的手段與酷刑,隻三日,便成了一具殘破的血屍。
「做得很好,連城,父親將你給我,才是留給我的最大的財富。」
或許是我看錯了,我的誇贊讓鐵面連城面頰現了一絲紅暈。
次日,我與雪芙坐在連廊上看船:
「孟家如今翻身無望了。」
「錦華姐姐,當真厲害。」
厲害什麼呢,一個庶女而已,人不知鬼不覺得除掉,輕而易舉。
之所以拖到如今,不過是給孟家致命一擊罷了。
畢竟,她日日加在孟曄茶碗裡的貪歡藥,配上我的茶,能讓孟曄真正斷子絕孫。
我早說過了,我為孟家沒了孩子,斷不可能讓他踩著我的痛,兒孫滿堂。
不知何時開始,街頭小巷開始流傳開來,說是孟家正房無子,乃孟曄在家族蒙難時傷了子孫根,與蘇家錦華無關。
孟曄受不得這般的詆毀,眾目睽睽之下去找了最好的大夫。
結果於他如晴天霹靂--孟曄傷了根本,無緣子孫。
他不信,一連找了無數大夫,得出的結果出奇地一致。
孟曄渾身戰慄,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他為了子孫謀劃的一切,都像一場笑話。
他口口聲聲說蘇錦華無子,口口聲聲把陪伴當作了賞賜,到頭來回旋鏢竟正中胸口。
孟家原先為了子嗣舍棄榮華富貴與蘇家分道揚鑣,尚且被文人誇其風骨頗盛。
如今枉做小人以後的落拓,才當真被人人踩踏。
便是孟家人也因此分道揚鑣,卷走了孟家僅剩的銀錢回了臨陽祖宅。
孟母聞訊,痛心疾首,吐血而亡。
那般驕傲的孟曄,如何受得了萬人唾罵。
他如喪家之犬,抱著頭萎縮度日。
卻仍被人追著恥笑唾罵。
精神折磨,遠勝肉體摧殘,意氣風發的孟大人,如今滄桑憔悴,老態橫生。
他苦不堪言,便決定南下回臨陽。
臨行之前,他跪在蘇府門外,求我一見。
捧著碎掉的白玉镯,和他被打斷腿才搶回來的東珠耳墜,他字字泣血,細數了對我的虧欠與辜負。
更拿我對他與孟家的傾力付出與真心謀劃,求我給他一個機會。
原來十五年的付出與盡心,他都是知道的。
可在有更利己選擇的時候,他卻瞎得徹底。
到最後,他不求我原諒,隻求我一見,要親自跟我說聲抱歉。
疾風驟雨將他的單薄打得搖搖欲墜,可我沒見。
眾叛親離後的浪子回頭,我不是他娘,不會去原諒與包容。
捧著雪芙的和離書,為她準備著行囊:
「你當真要去江南?不如與我一道去漠北的好。」
她搖搖頭:
「你守蘇將軍的遺志,我完成姨娘未了的心願,南轅北轍,該含笑分手的。」
「你若不舍,我該哭了。」
我兀自笑出了聲, 將從孟家搜刮來的銀票塞進了她的行囊裡:
「女孩子的幸福圓滿,該在成全自己上。」
「願你繁花似錦, 願你肆意餘生。」
那麼好的姑娘, 不該是任何人攀附權貴的犧牲品。
她該是自由的風, 攜著花香, 吹遍她想去的任何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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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芙南下的第五日,她那背信棄義與旁人糾纏不休的夫君找到了我跟前。
「孟雪芙若是知錯了,ẗŭₚ便向雲兒斟茶道歉,我可既往不咎,接她回府,給她個平妻之位。否則,以她孟家如今的狀況,便是做妾, 都無人敢收。」
我一把長槍,將信誓旦旦的他打得鼻青臉腫:
「哪裡來的瘋狗,敢在我蘇家亂吠。」
「莫說雪芙早就籤了和離書不要你了,便是沒有籤下和離書, 我鬧到天子面前,也會為她求個自由身。」
「如此的下三濫, 想見雪芙, 下輩子吧。」
臨安世子被我扔出府時, 仍在不可置信地叫囂:
「不可能,她一個區區庶女,能做世子妃都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憑什麼不要我?」
「你騙我,我要見她, 我要見她啊。」
厚重的門關上以後, 我便裝上了行囊要去父兄守過的邊疆。
連城抿唇站在我身後, 眼底湧動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我驟然回眸:
「你很得意?」
他神色一慌。
「背著我打斷了孟曄的四肢, 將其扔在了商船上,讓其在南蠻之地與叫花子搶食,落拓過完下輩子, 你以為我不知道?」
他低著頭, 不敢回話。
「你做得很好, 比我快了一步。」
「對那般自視清高的人最好的報復, 就是奪走他珍視的一切。要百子千孫, 我偏要他斷子絕孫。要步步高升做人中龍鳳,我偏偏要將他踩在腳底,讓他活得不如四肢健全的乞丐。」
「死太便宜他了,生不如死才是永遠的折磨。往後的日日夜夜他都在悔恨,悔恨自己將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都搞砸了。」
「日日吞針, 才是他的報應。」
連城贊賞地看著我, 我便又朝他潑了冷水:
「但你還是手軟了,該挖了他的眼珠子的,那般眼瞎的人, 留著眼睛配相?」
「那……我趕過去,補一刀?」
我忍著笑將包裹扔在了他手裡:
「明日便要北上了,哪有那般的闲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