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庶妹重生了兩次。
第一世,她選了六皇子,可後來登基的是九皇子。
第二世,她選了九皇子,可後來登基的是六皇子。
第三世,不管我選誰,她都想毀掉。
我沒有選六皇子,也沒有選九皇子,而是選了身有殘疾的大皇子。
她傻眼了。
後來,我登基為帝,庶妹成了階下囚。
她瘋癲地說這不可能,能當皇帝的隻能是六皇子或九皇子。
我忍不住笑。
她大概永不明白,皇帝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選誰,誰就會是皇帝。
前兩世,我選了六皇子和九皇子。
可這一世,我選我自己。
1
預知六皇子前來退婚那天,我命人將門前街道清掃得無一片落葉。
六皇子面色有愧,說他心悅我庶妹宮秋月,隻能辜負我一片真心。
我手握他贈我的定情玉佩,紅了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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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皇子不忍,沉聲道:「此事對你聲名有損,本王允諾可為你做一件事,日後你若有所求,便持此玉佩來找本王。」
「殿下坦然相告,足見光明磊落,是臣女無福消受君恩,殿下承諾,臣女銘記在心,恕臣女身體不適,先行告退。」
我垂眸行禮,一滴眼淚砸在地上,綻成淚花。
不待他說話,便轉身匆匆離去。
回到閨中,婢女流翠安慰我:
「姑娘,殿下對您並非無情,您走後,殿下一直盯著您的背影看了半天,依奴婢看,此事分明是二小姐搞鬼。」
我拭去眼淚,唇角微勾。
此事自然是宮秋月的手筆。
我的庶妹,她可是重生了兩次的人。
第一世,她選了六皇子,可登基的是我的夫君九皇子。
第二世,她選了九皇子,最後登基的是我的夫君六皇子。
這是第三世,不管我選誰,她都是要攪黃的。
既然如此,我便如她所願,看她能否笑到最後。
沒幾日,我被六皇子退婚之事傳得沸沸揚揚。
有人說,六皇子是天上明月,非凡俗女子可攀。
還有人說,是我行止不端,被六皇子發現,才遭退婚。
這流言紛紛,是誰傳的一猜便知。
我想了想,又加了一條流言,說六皇子仰慕太師府二小姐,願與她一生一世一雙人。
流言直指六皇子囂張跋扈,將太師府視為後宮,太師的女兒隨他婚配。
又指宮秋月不義,竟搶奪姐姐的未婚夫,行為放浪,舉止不端的人分明是她。
此流言一出,在京中掀起巨浪。
眾人不敢笑六皇子,卻敢笑宮秋月。
笑她自不量力,竟然痴心妄想六皇子隻有她一個,將皇家體統置於何地?
宮秋月在父親面前哭得不能自已。
「女兒不知自己何時入了六皇子的眼,更不知六皇子竟因此和姐姐退婚,女兒就算此生不嫁,一輩子當姑子,也不敢壞了姐姐的姻緣,姐姐若因此怨恨我,女兒隻有剃頭當姑子自證清白了。」
父親一向心疼她。
他蹙眉冷聲道:
「瑤光,你心裡該清楚,此事與秋月無關,是她鍾靈毓秀,被六皇子看重,你們兩個不管誰嫁給六皇子,都是為我太師府長臉,此事已成定局,你不要心存怨恨,父親會為你另覓一門良緣。」
這場景,我已見識了兩回。
心早就麻木了。
我露出溫婉笑容。
「父親所言極是,女兒從未埋怨過妹妹,我是姐姐,該多照拂她一些的,是妹妹太過出色,才遭人誹謗,不過,此事到底對女兒家名聲有損,為了妹妹著想,父親還是想法子盡快讓妹妹與六皇子定下婚約吧,免得被有心人利用。」
「不!」宮秋月眸色驚慌,斬釘截鐵道,「爹爹,女兒暫時還不想嫁人,更沒想過嫁給六皇子,若如此匆忙定下婚約,才是將女兒置身於流言之中。」
她說得懇切。
父親面色陰晴不定。
「為父自有分寸。」
可沒多久,賜婚聖旨還是到了太師府,她與六皇子的婚事成了板上釘釘。
六皇子來找我,他一臉嚴肅,明眸中夾雜著怒氣。
「本王以為已經和你說清楚,誰知你用這種法子中傷秋月,真是心思歹毒。」
「殿下,臣女不懂,殿下先來退婚,又呵斥臣女心思歹毒?臣女做錯了什麼,要受此折辱?」
「你還裝模作樣?」
「那不如殿下將臣女押入宗人府審問清楚。」
「憑你也配去宗人府?」
「如何不配?」
門口響起一個清澈的聲音,九皇子款款而來。
他一襲紫衣,手持搖扇,姿態翩然,尊貴而邪異。
我微微怔神。
兩世,我和他們兩個都做了夫妻。
兩人的秉性我心知肚明。
九皇子恣意張揚,跋扈任性一些,他性詭詐,好猜疑。
我被他三廢三立,在後宮磋磨了許多歲月。
他不喜美人,卻好駿馬。
我在他最愛的千裡馬上動了手腳,他摔斷腰,從一個激越昂揚的少年帝王,成了癱在榻上三十年的癱子。
我不讓他死,讓他親眼看著我廢他帝位,擁立皇子登基,又連廢三位皇子,最終輔佐皇孫登基,將大楚王朝牢牢掌握在手中。
六皇子則清冷孤傲,目下無塵,喜遷怒,又薄情。
他雖娶了我,但對我一向以軍師之禮相待,敬我,卻不愛我。
而我也不奢求他的愛。
他納宮秋月入宮,和她顛鸞倒鳳,讓她寵冠後宮。
我在後宮步履維艱。
沒辦法,我隻好為他的後宮添了無數與宮秋月神似的美人。那些美人環肥燕瘦,各有千秋。
他流連其中,慢慢地疏遠了宮秋月,也疏於朝政。
我一面規勸他,一面替他打理前朝。
後來,他死在了寵妃的肚皮上。
我收拾了宮秋月,當了太後垂簾聽政,輔佐太子登基成為一代明君,八十歲高齡壽終正寢。
他們兩個都是薄幸人。
而我也終究明白,這世上我無依無靠,隻有自立自強才能闖出一條路。
所以,這一世,他們兩個我都不會選。
但不妨礙我利用他們。
在六皇子退婚的第二天。
我便在失魂落魄的情況下偶遇了九皇子,被他冷嘲熱諷之下,憤然解開他的珍瓏棋局,並放下「我宮瑤光即便孤老終生,也絕不再入皇家」的豪言壯語。
可九皇子此人天生反骨。
越不讓他做什麼,他偏要做什麼。
他不顧我名聲凋零,入宮求了賜婚聖旨。
聖旨在尚書省還未下達,九皇子便急不可耐地前來打臉。
他夜入我閨房,戲謔地告知我此事。
看我眼含熱淚,滿面憤慨,這才心滿意足地大笑離去。
總之,他們兩個都有病。
九皇子挑眉,含笑道:「忘了告訴六皇兄,瑤光如今是我的未婚妻,她若有事自然要在宗人府審理,六皇兄當真要將我的未婚妻送入宗人府?敢問她犯了何事?」
六皇子被此訊息驚住了。
他俊俏的眉眼瞬間變得冷肅,他不看六皇子,陰冷的眸光卻移向我。
「宮大小姐真是好手段,本王小瞧了你。」
「殿下說什麼都好,瑤光問心無愧,深閨內宅不便外男隨意進出,殿下下次若來興師問罪,還請帶著秋月妹妹一起前來,或與九皇子殿下同來,以免瓜田李下,再損了臣女的名聲,若再來一次,臣女隻能吊死在六皇子府門前以示清白。」
「你……」
六皇子被氣到了。
他漲紅了臉,憤然拂袖而去。
我盯著他的背影。
有點兒憐惜他。
退婚這種事,很快也要落到他的頭上了。
可憐他還心心念念地為了自己的秋月妹妹出頭。
九皇子一把捏住我的下巴,冷笑道:「他很好看嗎?別忘了,救你於危難的是本王,你該感謝的也是本王。」
他手勁很大,我被捏疼了,眸子不可控制地盈滿淚水。
他冷哼一聲,松開手。
「給你三日,將他從自己心裡驅趕出去,本王的人,不僅身是本王的,心也是本王的,宮瑤光,本王能挽救你的聲名,自然也能讓你聲名掃地,你好自為之。」
他一甩折扇,姿態灑脫地出去。
我輕喚:「殿下!」
他回眸,靜靜地看著我,目光冷傲邪肆。
我唇角微勾。
「殿下敢不敢和臣女打一個賭?臣女賭你我之間並無緣分,更不可能喜結連理,若臣女輸了,以後自然唯殿下馬首是瞻,身心皆隻為殿下一人,若殿下輸了,便答允日後願為臣女做三件事,殿下敢賭嗎?」
2
九皇子冷然。
「就憑你?」
「是,憑臣女。」
他嗤笑一聲,忽而走近我。
「很好,宮瑤光,本宮可以和你賭,但你若輸了……大婚之日,本宮定會讓你銘記終生。」
他狂妄地大笑離去。
我搖了搖頭,笑他不自量力。
兩生兩世,讓我銘記終生的人隻有那一個,唯獨不是他,也不是六皇子。
流翠不喜九皇子。
她覺得九皇子囂張狂妄,遠不如六皇子溫雅體貼。
她時常感嘆,要是二小姐沒有搶走六皇子就好了。
我笑著命她做一些點心送給九皇子。
「小姐,難道您真的心悅九皇子?」
「看人不能看表面,九皇子比六皇子好得多,從前,是我識人不明……」
流翠張大了嘴,不敢置信又不得不信。
她精心做了四樣點心,親自送去九皇子府,回來時卻氣惱惱的。
我問她怎麼了?
她說路上遇見了狗,點心都送到了狗肚子裡。
我笑著點頭,「那狗應該長得挺俊,還穿青色衣裳。」
「小姐,你怎麼知道二小姐在九皇子府裡?」
我怎麼知道?
這不過是宮秋月上一世用過的招數罷了。
上一世,她重生後,早早布局,以男子的身份在外行走,結識了許多文人雅士,也趁機結識了九皇子,和九皇子結伴同遊,縱馬踏花,結下一段深刻的友誼。
後來,九皇子陰差陽錯識破了她的女子身份,和我退婚便順理成章。
可惜,機關算盡太聰明。
上一世,宮秋月怎麼也沒想到,登基的不是她心心念念搶來的九皇子,而是被她視為棄子的六皇子。
她想不通。
我送她去死時,她激動地質問我,到底為什麼?她都已經重生了,為什麼還是贏不了我?
我隻淡淡地說了一句,不管你重生多少次,都會是我手下敗將。
她死時很美。
脖子上細細的一條劍痕,血噴湧出來,綻放成一幅絕美的畫。
我命人畫下此景,燒給地府成為鬼的她,希望她長長記性。
她應該是長記性了吧。
這一世,她學聰明了。
她不會選六皇子,也不會選九皇子,大概會吊著他們,等塵埃落定的那一天,再出來摘桃子。
可想要摘桃子,也要桃子結得出來才是。
沒多久。
西涼進貢了無數駿馬。
其中一匹無比神勇的駿馬全身雪白,四蹄烏黑,陛下賜名白雲踏烏,稱能馴服此馬者,便是此馬的主人。
宮秋月男裝上場,馴服駿馬時,卻不小心顛散了發髻,抖掉了胡子,一頭長發飄揚在風中……
最後,她馴服駿馬,成了駿馬的主人。
贏得滿堂喝彩的同時也震驚了九皇子。
他這才知道自己一直以來的至交竟然是女子。
宮秋月將駿馬送給九皇子作為賠禮道歉,轉身瀟灑離去。
九皇子反倒悵惘地在原地停留了許久,連新到手的駿馬都不香了。
我聞知消息,彈琴的手依舊很穩,一個音符也沒亂。
流翠氣得反倒刺繡扎到了手。
「嘶……真真兒是不要臉。」
「臉和命比起來,哪個重要?」
「自然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