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溫燃便婦唱夫隨地大喊了幾聲謝逸。
還在焦急尋找隊友的謝逸一聽,呲著兩排大牙,帶著一條在風中起舞的哈喇子,腳踩風火輪似的飛奔了過來,感動得快要原地飛升。
然而就在他左手正要搭到我肩上的前一秒,另一隻修長的手攔住了他。
「不好意思,我們人數夠了。」
我轉頭一看,江斯遇這塊狗皮膏藥不知何時竟又黏了上來,身後居然還隨機附贈了一個林舟舟。
話都說到了這個分上,可憐的謝逸隻好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而林舟舟卻像是渾然未覺,仍舊岿然不動地站在原地。
這下好了,兩塊五變成了三塊五。
寧芃和溫燃為難地瞧著此時看起來十分多餘的林舟舟。
林舟舟一下子就懂了,她睜著一雙含淚杏眼,無助地將目光投向了江斯遇。
「斯遇哥,我不想被淘汰……」
江斯遇聞言,皺了皺眉,低頭看向我。
我內心一萬頭羊駝奔過,這廝該不會想讓我給他的緋聞女友讓位吧?
林舟舟見這情形,又懂了。
她生硬地擠了過來,接著歉意滿滿地對我說:
「不好意思啊宋小姐,能麻煩你讓一下嗎?斯遇哥和我組。」
見我沒什麼反應,她又十分好心地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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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小姐,你現在去找別的隊友應該還來得及。」
說完,她屁股一頂,就把我頂了出去。
我踉跄了好幾步,剛站穩便又被一隻手拉了回去。
江斯遇左手牽著我,面上有些不耐地對林舟舟重復了一遍剛才對謝逸說過的話。
「我們人數夠了。」
話中意思不言而喻。
林舟舟的笑僵在臉上,收回去也不是,繼續笑也不是,尷尬得恨不得滿地打滾。
江斯遇眉頭一皺,語氣比之前更重了些。
「林小姐,你現在去找別的隊友應該還來得及。」
7.
此話一出,全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唯有看熱鬧不怕事大的彈幕依舊在亂舞。
「啊啊啊啊啊江哥,你說這句話不就相當於給了嗑你和舟舟的我來了當頭一棒嗎!啊啊啊江哥你沒有心啊!」
「啊這,人與人的悲歡並不相通,還好我是來看戲的。」
「看戲+1,宇宙 CP 粉好不容易拼起來的玻璃心又碎了,碎成了渣渣,笑死了哈哈哈。」
「前面的,別看戲了,入股嘴臭 CP,保你不虧!」
「是的,加入嘴臭 CP,你不僅能夠嗑到正主們甜甜的互動糖,還能夠學到宋姐那爐火純青的罵人技術。」
「暫停一下,我不是想打斷你們傳教,我隻是想知道,那個說去考古的,還有那個說會唇語去做字幕翻譯的姐妹為什麼還沒回來?我在嘴臭 CP 超話等得頭發都要掉光了。」
「急急急急急急!我就是急急國王!」
林舟舟的目光在彈幕與江斯遇身上徘徊,她微張著嘴唇,面色白了一個度,滿臉的心碎與不願接受,妥妥的一朵傷心欲絕的小白花模樣。
彈幕中,一眾林舟舟的親媽粉紛紛站出來表示心疼。
「啊啊啊心疼我的舟舟寶貝,寶貝別哭!」
「服了,宋沉晚這個死綠茶能不能滾啊?就欺負我們舟舟善良性子軟唄。」
「無語,江斯遇是眼瞎了還是被奪舍了?就咱們舟舟寶貝和宋沉晚那個綠茶,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選誰更好吧?」
我扶額:得,又成綠茶了。
不過還好,咱們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不是吧不是吧,林舟舟粉絲還真以為你們家正主是天降紫薇星,任誰都要爭著搶著要吧?真不知道該說你們勇敢還是罵你們愚蠢。」
「林舟舟粉絲別太荒謬,你們家舟舟寶貝一個屁股蹲差點沒把宋沉晚頂成個半身不遂,就這還能叫善良,還能叫性子軟啊?」
「哈哈哈前面的,本來氣得很,你一個半身不遂給我整笑了。」
「宋沉晚:倒也沒到這種程度。」
彈幕的兩撥人正吵得熱鬧時,屏幕倒計時停止了,由於林舟舟沒能及時趕到另外一組嘉賓身邊湊成三元,連帶著幾人都被淘汰了。
於是,如今場面上就隻剩下我、江斯遇、寧芃和溫燃了。
因為人數太少,沒必要再進行第三輪了,節目組便宣布我們四人成了遊戲的獲勝者。
按照之前說好的規矩,堅持到最後的玩家可以優先選擇自己的約會對象,寧芃和溫燃自然都選了對方,雙向奔赴。
我在旁邊看著,一臉的姨母笑。
冷不丁,耳邊傳來江斯遇的聲音。
「我選宋沉晚。」
8.
主持人詢問我的意見時,我也配合地點了點頭。
畢竟在場可選的嘉賓中,除了江斯遇,我也沒別的熟人了。
彈幕表示:嗑瘋了。
不論是怦然 CP 粉還是嘴臭 CP 粉都心滿意足地互相發彈幕慶祝,字裡行間洋溢著喜氣。
好吧,偶爾還是會有沒死透的宇宙 CP 粉時不時出來惡心一下子,不過無傷大雅。
我思忖著盯了江斯遇半晌,心裡揣摩著他的用意。
難不成這廝真的暗戀我?
這想法一冒出來,立馬又被我按了回去。
江斯遇是我的鄰居,我倆從小互扯紙尿褲長大,幼稚園、小學、初中、高中乃至大學,我們都是上的同一所,因此也勉強算得上青梅竹馬。
還記得江斯遇十八歲生日那天,他請了全班同學去唱歌,我借著酒意壯膽,問了一嘴他的理想型。
他喝得兩頰微醺,被我這樣一問倒是清醒了不少,連雙眸都變得亮晶晶的,像是盛了一汪星。
周圍喧鬧的人群逐漸被分割開來,整個世界安靜得讓我足以聽見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像是雨珠落在荷葉上發出的咚咚聲。
江斯遇看了我一眼後,說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答案。
「我喜歡一出場就自帶光環的女孩。」
包括後來在各種採訪上,媒體問到相似的問題,江斯遇都是這麼回答的。
我對他口中所謂光環捉摸不透,思來想去隻有女主光環勉強能與之對應上,再加上小學放課後去江斯遇家和他一起看狗血電視劇時他的那股認真勁兒,我得出了一個結論。
——江斯遇大概喜歡那種閃閃發光的女明星。
嘖,這悶騷男。
後來高考填志願的時候,我填了中戲,他湊過來看了眼,皺著眉也填了中戲。
大學四年,江斯遇可謂是校園裡的風雲人物,有許多女生託我給他遞情書,我問他覺得這些女生裡哪個最有女主光環,他摸了摸我額頭反問我是不是有病。
畢業後,我走了個狗屎運,機緣巧合之下和江斯遇進了同一個劇組,不過他演的是深情男一,而我演的是惡毒女配手下的第一小跟班。
這劇播出的第一天,便不出意料大爆了,自此,江斯遇開啟了他演藝生涯的影帝之路,而我,則開啟了我演藝生涯的撲街之路。
江斯遇一路爆到了現在,我就一路撲到了現在。
最高隻出演過小網劇女二的我,從來沒有過女主光環。
所以在看到江斯遇和林舟舟那部新電影的 CP 向花絮剪輯後,我真的信了。
所幸江斯遇這棵萬年鐵樹還沒到開花的時候,紅遍全網的宇宙 CP 也不是真的。
想到這,我心底劃過一絲帶有僥幸意味的暗喜。
「現在,請各位女嘉賓到臺上來對今晚的住宿地進行抽籤。」
主持人的聲音被音箱擴大傳出,將我從回憶中拉了出來。
我看了看自己向來霉氣的手,嘆了口氣,跟在寧芃屁股後面走到了臺上。
抽籤之前,我還煞有介事地雙手合十,用嘴往裡頭誠心誠意地吹了口氣,心中又默念了三遍阿彌陀佛,才伸手去抽籤盒裡抓紙條。
可玄不改非,紙條攤開後,寫著長長的一串字——「暗黑復古風中式簡約雙人房」。
主持人還十分熱心地對這個詞條進行了名詞解釋。
簡單總結一下:通俗地講,就是鬼屋。
還是恐怖中的恐怖,中式恐怖的那種。
我虎軀一震,下意識轉過身去,果然看見江斯遇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隱隱出現了一絲龜裂。
完了,壞菜了。
9.
我和江斯遇站在傳說中的「暗黑復古風中式簡約雙人房」的大門前,望著節目組的小面包車漸漸駛去。
節目組小哥庖隆濤在把那串鏽跡斑斑的銅鑰匙遞給我時,臉上分明寫著「自求多福」四個字。
江斯遇手裡拿著個迷你攝像機,紋絲不動,直接石化在了原地。
我看了眼陰森森的大門,吞了口口ẗṻ⁹水,鼓起勇氣把鑰匙插進了銅鎖裡,不知是這鎖上了年紀還是怎麼,總之費了老大一股勁才把鎖搗鼓開。
大門松松垮垮的,像是年久失修了,我伸出手輕輕一推,兩扇門便毫無抵抗之力地緩緩分開了,途中還不斷發出門軸摩擦的「吱吱呀呀」聲,氛圍感直接拉滿。
屋內陰暗無光,可見度極低,我把迷你攝像機的小電筒打開,別在帽子上,才能勉強看清腳下的幾步路。
借著這點可憐的光,我邁開腳步正打算進去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便覺右手被人拉住。
回頭一看,原來是江斯遇跟了上來,他雖是面無表情,可我卻知道他現在一定害怕極了。
我頓時覺得有些好笑,連帶著周圍這陰森森的氛圍都變得滑稽了。
在攝像機拍不到的地方,我用右手緊緊牽著江斯遇,帶著他亦步亦趨地將這座「中式鬼屋」探索了一遍。
這可不是我佔便宜,是江斯遇害怕,自己送上門來的。
其實房間裡是有兩個仿真燭臺燈的,我試著開了一下,沒想到這燈光效果居然比它的燭臺外殼還真,搖搖曳曳的,將整個屋子的恐怖值帶上了一個新高度。
在江斯遇的極力抗議之下,我還是把燭臺燈關了。
我把攝像頭取下來看了眼時間,23:56,就眼下這情況,想睡前洗個香香熱水澡是不可能的了,於是我轉過身,雙手把門拉攏後,輕聲問江斯遇:
「休息吧?」
還沒等江斯遇回答,門口處忽然傳來一道刺耳的重物墜地聲。
我尋思著該不會是這破門爛了砸在地上發出的聲音,於是調轉腳步準備回去查看一番。
「別,等等我。」
江斯遇化身成一隻超大號樹袋熊,自身後緊緊抱住了我,一副生怕我離開他半步的模樣。
我一愣,正要開口嘲笑他,卻冷不防回想起他怕黑的原因——江斯遇小時候因為長得太好看,被一個變態中年男人綁架過,那男人把他關在一個一絲光都沒有的逼仄小房間裡,關了好幾個小時。
回想起這件舊事,我心裡被針扎了似的疼。
我轉過身去,踮起腳伸長了手摸了摸他發頂,又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
「別怕,我在。」
江斯遇悶悶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
「我和你一起去。」
於是我就被他這樣熊抱著走到了門口,查看過後,才發現是門上腐朽了的舊門栓掉了。
嘗試把它安回去無果,我認命地放棄了,內心祈禱著今晚這破門不要漏風。
走到隔著一個小過道的兩張床附近,我關掉迷你攝像頭,讓江斯遇先選床。
等了半天,這廝也沒個聲響。
我嘆了口氣,認命地和他合力把兩張床並成了一張。
夜晚,我橫豎都睡不著,腦子裡又蹦出那個困擾了我數十年之久的問題。
想了半天無果,我心一橫,想著解鈴還須系鈴人,如今這人就在身旁,幹脆直接問他好了。
我隻問一遍,如果他睡著了,我就當沒發生過這回事,如果他沒睡著……
不管了!
「江斯遇,你說的喜歡自帶光環的女孩,究竟是什麼意思啊?」
江斯遇半晌沒有回答,就在我以為他已經睡著了時,他出聲了。
「還記得那年你從黑房子裡把我喊醒後,我睜開眼看到你,對你說了句什麼話嗎?」
我被他這牛頭不對馬嘴的一問問懵了。
「那麼遠的事情我怎麼記得,你別不是想著借機轉移話題吧?」
江斯遇嘆了口氣,語氣極輕道:
「非要我說得那麼清楚嗎?我的理想型是你,宋沉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