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自殺後,被爆出暗戀我多年。
#得不到回應的暗戀#衝上熱搜。
無數狗仔記者堵在我家門口,要求我給他一個遲來的答復。
我因為拒絕採訪,被一位狂熱粉持刀刺入心髒。
連帶著腹中三月的孩子,死在了這個寒冬。
我的丈夫回國時,隻見到我冰冷的屍體。
1
我死的那天,下了這座城市的第一場雪。
我救下的小女孩從包裡拿出水果刀。
猝不及防地捅入我的心髒。
她又哭又笑。
「哥哥死了,你憑什麼活著!」
「都是因為你,哥哥才會得抑鬱症自殺身亡,你為什麼不看看他,為什麼不愛他?!」
她拔出水果刀,我的血和她的淚混在一起。
再難分得清。
「賤女人,你讓我們失去了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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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哭聲戛然而止,絕望地舉起水果刀又一次刺下。
這一次是我的脖子。
2
我飄在半空,兇手坐在我的屍體上,眉眼盈滿歡欣雀躍。
她掏出手機,點開微博。
活躍的群聊裡,一句接一句的對話刷屏,我湊近她,眼尖捕捉到關鍵詞。
【姜緲去死】【姜緲婊子】【姜緲 4000+】……
姜緲就是我。
在這群人眼裡,就是我,害得她們的偶像江遠希自殺。
還有更惡毒的詞匯,被這群隱藏在屏幕之下的人,刻意避開屏蔽詞發泄而出。
惡意穿過屏幕,連我這麼個死人都感到窒息。
她打字的手在顫抖。
不是因為愧疚,也不是因為害怕,僅僅是興奮。
【姐妹們!!!!我為哥哥報仇了!!!我送害死哥哥的罪魁禍首下地獄了!她好像懷孕了,死的時候護著肚子求我放過她,慣會裝可憐,怪不得哥哥會被她欺騙】
隨著她的發送,千人群瞬間靜默。
她皺眉檢查網絡信號,嘀嘀咕咕一句:「怎麼沒人說話,我卡了嗎?」
過了好幾秒,群裡才出現第一條遲疑的回復。
【你說的報仇是什麼意思?】
女孩得意上臉,一邊語音回復一邊拍照發送,畫面正中是我被扒開羽絨服,微凸的小腹。
「我把她殺了,你們看,她肚子凸起,是懷孕了吧,果然是個婊子,也不知道被誰搞大了肚子。」
群裡徹底安靜了。
她卻恍然不覺,滔滔不絕殺我的細節。
等到她交代到最後,一個頂著江遠希頭像的用戶回復。
【小若,你自首吧。】
3
林若沒有自首。
警是路人報的。
警戒線將我的屍體層層圍住時,林若已經離開了。
她離去時帶走了我身上的身份證明。
可她卻忘了,因為江遠希的緣故,我早就經受過一場人肉搜索,網絡上殘留的信息多如天上的雪。
不用抬頭也能落入眼簾。
#姜緲江遠希#這個詞條又一次衝上熱搜。
甚至比#江遠希狂熱粉當街捅人#更高。
在事業最頂峰之時自殺的人,成為國民的白月光朱砂痣完全理所應當。
【我不管,雙死就是 he!】
【上天看不過去他十年暗戀,做主為他們主婚嗚嗚嗚甜死了。】
【哥哥看到這一幕應當很高興吧】
粉絲踩在我的屍骨之上狂歡。
警局的女警察掃過那些失智般的評論,隻剩一句嘆息。
她合上我的眼眸,轉頭問隔壁的輔警:「聯系上她的丈夫了嗎?」
輔警搖頭:「電話一直打不通,已經發短信給他了。」
「除他外,姜小姐是孤兒,已經沒有其他親人了。」
我沒覺得有多意外,靈魂扯出一個笑。
如今照不了鏡子,也不知這笑是美是醜。
「她丈夫聯系不上?事發到現在已經五個小時了,五個小時還沒消息?」
從紐約到帝都的飛機要穿越晨昏線,耗費十三個小時。
而我的丈夫謝遲,習慣在飛機上補覺,休息時沒有人可以打擾。
聯系不上正常。
再說……
我和他因為一場意外有了孩子,謝家家風清正,自然不會允許孩子流落在外。
他與我奉子成婚,並無太多感情。
就算收到消息,大抵也是讓秘書來解決吧。
我飄到堅持不懈打電話的女警察身邊,輕聲對她說:「別打電話啦,我沒有親人啦。」
可惜生死陰陽,相隔兩端。
她聽不見我的話,一遍又一遍為我聯系謝遲。
急得都快哭了。
「為什麼聯系不上,為什麼聯系不上……」
分明隻是個陌生人,她卻在替我悲傷。
世界上還是有好人的嘛。
我飄到警局的窗前,看窗外白晝走向黃昏。
日落的輝光灑落在每一個行人的身上。
小孩在公園蹦蹦跳跳,白發蒼蒼的老人攙扶著彼此的手,行過人間大道。
隻有一輛車不守規矩,車速快得我懷疑能把駕照分數一次性扣完。
還好沒撞到人。
車停在警局門口。
我伸長脖子,想看看是什麼人這麼沒規矩。
卻看見那輛車上走下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影。
夕陽拖長他的影子,溫柔的暖色去驅散不開那人肩頭的風雪。
他大跨步走向大門。
不過瞬間,人已經走進警局大廳。
門口到大廳的路這麼短嗎?
我晃晃悠悠飄去。
恰好聽到他開口的第一句話。
「我來接我的妻子回家。」
4
謝遲半跪在我身側,垂眸不語。
他這人,情緒不上臉,我和他又不算熟悉,看不透他在想什麼。
我索性別過頭看自己的屍體。
死人白,僵屍臉,脖子上的水果刀被拔掉,留下一道猙獰的傷痕。
第三視角看自己可真醜啊。
「渺渺。」謝遲的聲音很輕,寬厚的手掌撫上那張蒼白的臉,重復進入警局的第一句話,隻是這次換了對象。
「我來接你回家了。」
尋常的一句話,怎麼會讓人喘不過氣呢。
情感充沛的女警眼裡毫無徵兆盈滿眼淚,小小的眼眶裝不下淚水,啪嗒一聲砸在地上。
她手忙腳亂拿出紙巾擦,我下意識撫摸我的眼角。
指尖一片幹燥,什麼也沒碰到。
就是嘛,死人怎麼會哭。
謝遲打橫抱起我,已經走到門口。
我回頭柔聲安慰女警察:「妹妹別哭,他帶我回家,這是好事。」
說完我不住失笑。
她聽不見。
所有人都聽不見。
遊蕩在世間的亡魂,與生者隔著生與死的河流對望。
河面太寬,河水太急。
誰也抓不住彼此。
5
謝遲抱著我上車,原本壓抑的氛圍隨著空間的減少,更加致鬱。
他話很少,此刻也不例外。
黃昏末尾,夜色初初籠罩大地。
城市的霓虹燈漸次亮起。
他沒有松手,寬敞的車後座一人一屍體,空曠得有些荒唐悲涼。
我飄在他面前,對著陌生人隨口說出的安慰話語,面對他,卻什麼也說不出。
車開啊開,穿越鬧市,穿過人潮。
清冷亮燈的別墅裡,他將我放在沙發上。
客廳的電視自動開啟,他坐在我的身側。
就像我還活著一樣。
綜藝節目裡嘉賓們在笑,電視機外觀眾面無表情在看。
謝遲忽然抱怨:「你為什麼愛看這種節目,真無聊。」
我不服:「哪裡無聊了,這不是很有意思嗎?啊你怎麼知道我愛看?」
「姜緲你為什麼不說話?」
「我在說話。」
「是不想理我嗎?」
「我理你了!理你了!」
「你再不回答我,我換臺了。」
「不許換!你聽不見我說話怎麼還怪我,你好沒禮貌!」
謝遲轉過頭,對上我死亡僵硬的臉。
他一怔。
液晶屏幕的光芒好刺眼,電視的背景音好吵。
我差一點點就看不見他眼裡蒙上的水霧,和那一聲道歉。
他在道歉什麼呢。
我伸出手,掌心遮蔽眼眸,回憶浸沒魂魄。
碾碎了一地的思緒。
6
謝遲沒有對不起我。
認識三個月,我們見面隻有五次。
第一次是意外懷孕。
第二次他與我商討結婚事宜。
第三次是婚禮當天。
婚禮結束後,他對我微微點頭,語調柔和:「我住隔壁,有事可以找我。」
我松了口氣。
奉子成婚哪有這麼多感情,左右不過責任二字而已。
他願意負責,我答應了。
僅此而已。
再多的夫妻義務,我……沒做好準備。
結婚後,來不及與他相處,公司一份出差調令落到我頭上。
我詢問謝遲的意見,他一句「這是你的工作,你自己可以做決定」,我安心離開。
我出完差他出差。
我與他生前最後一面,是三天前的夜晚,他靠在吧臺邊,紅酒斟了滿杯。
空氣纏繞著微醺的味道。
他眉眼朦朧對我說:「你回來了。」
他從高腳凳下來,身子微微搖晃。
我正好奇他要去做什麼,隻見他拿出空酒杯,為我倒了杯溫熱的牛奶。
「懷孕不能喝酒,要來一杯牛奶嗎?」
我眨眼,接過杯子。
這是我第一次離他這麼近。
他輕輕撥動老式唱片,吱吱呀呀流淌了一曲莫扎特。
氣氛曖昧了起來。
他湊近我,酒香混合著甜甜的柑橘味道撲面而來。
香水味和他的氣質不太配。
我腦中剛升起這個念頭,忽地聽到他說,
「姜緲,你這個沒良心的。」
我楞楞抬頭想問他怎麼突然說我壞話,他扣住我的後腦勺低下頭。
這是我清醒時的第一個吻。
也是最後一個。
第二天他留下一句出差,慌亂離開帝都。
我將那夜的吻歸於第二次意外,打算等他回來問問他對未來婚姻的規劃。
都結婚了嘛,沒有感情也可以培養呀。
我們有一個寶寶,要一起過好長好長的未來呢。
可惜問題永遠問不出了。
吻別成了永別。
7
我抱著膝蓋,坐在自己的屍體旁邊。
好在沙發夠長,坐得下一人一屍一亡靈。
一陣鈴聲將我從回憶裡拽出。
謝遲接通電話。
他的脆弱像是我的幻想,眨眼褪得幹幹淨淨。
平日裡他的聲線很沉,總給人冷漠的壓迫感。
此刻也不例外。
電話那頭不知說了什麼,他搭在沙發上的手掌緊握成拳。
皮下的青筋躍動,彰顯著主人的情緒。
他冷聲命令:「帶來見我。」
「見誰?」我下意識問。
可惜就一句話,我判斷不了。
我從不自找煩惱,得不到答案就將問題拋到腦後,繼續看我愛的綜藝。
如果從前有人和我說死後還能看電視,我一定覺得對方瘋了。
但我現在確實在這麼做。
謝遲一直沒換臺,我津津有味消耗時間,他毫無前奏開口:「林若。」
「啊?」
我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