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我開口,我媽急急忙忙和我爸出門了。
我的心碎了一地。
是失落吧?或者是絕望?
10
等他們走後,屋子裡靜悄悄的隻剩下我一個人。
我從藥箱裡找了退燒藥吃下,全身軟綿綿的,隻能回房間悶頭睡覺。
等他們興高採烈地回來時,已經是深夜。
我媽給我量了體溫,發現我退燒了,也沒有再提半句送我去醫院。
燒的確是退了,但後來的那幾天,我一直有咳嗽和流鼻涕,沒有再央求他們帶我去醫院,我全部忍下了,靠硬抗挺過去。
自此,我學會了不期待,也就不會失望。
……
小學和初中的時候還好,等到上了高中以後,蘇招弟這個名字就像是給我釘上了一個恥辱的十字架。
「招弟,你家招來弟弟țū₈了沒有?」
「招弟招弟,招了個弟,人家有姐,我有招弟!」
「噗哈哈哈哈,笑死了,這年頭還有人叫招弟的,你是不是還有幾個姐姐叫盼弟來弟望弟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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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話,我隻能權當沒聽到,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學習當中。
皇天不負有心人,期中考試的結果出來,我考了全年級第一。
學校把排名靠前的優等生做成名單,貼在學校最顯眼的地方,供同學觀摩。
這件本值得光榮的事情,卻成了有心人攻擊我的理由。
「第一名是我們班的,你們看她名字,蘇招弟,搞笑不?」
「聽說她媽媽讓她每年都得給家裡招個弟弟。」
我們班排名吊車尾的幾個女同學,反復和榜單下的圍觀人群散布我的謠言。
「真的假的,這麼奇葩?」
「還有更奇葩的呢,她大夏天每天穿個長袖,遮住手臂像是見不得人似的。」
散布謠言的同學突然看見我,陰陽怪氣,「蘇招弟,你袖子下的手臂到底藏著什麼秘密呀?難道你媽給你在手臂上刻了幾個『為家招弟』的大字,讓你時刻記住你的使命?」
「哈哈哈哈!」眾人一陣哄笑。
「敢不敢讓我們看看你的手臂?」笑聲過後,為首的女生盯著我道。
我的手臂上有一塊大面積的燙傷疤痕,是我一歲多那次留下的,看上去又嚇人又醜陋。
女孩子哪裡有不愛美的,而且也害怕會嚇到同學,從上小學起,我就不敢穿短袖。
哪怕是在炎炎夏日,即使把自己捂出一身熱汗,我也寧願穿長袖蓋住疤痕。
但我忽略了,也許這在他們眼裡是個異類,人都是排斥異類的。
「這和你們無關。」我防備地捂住衣袖,往後退了幾步。
也不是怕她們,我是個成績優異的好學生,沒必要為了爭口舌之快,和她們發生正面衝突,影響學業。
「同在一個班,你的形象和名字讓我們感到辣眼睛,怎麼就無關了?」為首的女生冷哼道。
她的話很難聽,但我也早就習慣了,正準備離開。
一個高挑的女生突然從人群中走出來,擋在我面前。
冷冰冰的聲音傳來,「班裡的差生又在散布謠言了?學習不怎麼樣,靠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去黑別人,跟你們一個班,我真感到羞愧。」
說話的女生,是我們班新來的轉校生,蘇離。
和我一樣遭受排擠的異類,聽說她是從鄉下來的後進生,普通話也不好,特立獨行。
「我當是誰呢,一個轉校生,拽什麼拽?」為首的女生不服氣地罵道。
「呵,你有本事,就先考過我們班倒數第二再說。」蘇離反唇相譏。
為首的女生滿臉通紅,被她噎得說不出話來。
我微微一愣,被蘇離拉著出了人群。
我聽到身後傳來女生的討論聲,「跟她妹說的一樣,果然是鄉下來的土鱉,為了一個奇葩得罪我們,蠢到家了!」
走遠了之後,還沒等我感謝,蘇離先松開我的手,高冷的道,「這些小醜,你越不去理她們,她們跳得越歡,你要做的,就是有力的回擊!」
我乖巧點頭,「懂了,懂了。」
從放榜事件後,班裡人自動把我和蘇離劃成了一波。
我們沒有辜負他們的期望,在後來,我倆真的處成了好閨蜜。
以前她在鄉下讀書,英語老師口語不標準,我就幫她拼命惡補口語。
每當有人因為我的名字嘲笑我,她就會幫我強勢懟回去,讓對方啞口無言,久而久之,也沒人再敢開我的玩笑。
有了她這位又彪又颯的好閨蜜,上次那個三人女生小團體,也不敢輕易來找我們麻煩。
其實蘇離也沒有表面上的瀟灑,她是重組家庭,有一個後媽和繼妹,處處要陷害她,有些手段,我看了都心驚肉跳。
不過我相信蘇離的實力,很快就能戰勝那些欺負她的人。
我和蘇離,一個像蝸牛,一個像刺蝟,在人群中都屬於異類,我們惺惺相惜,抱團取暖。
11
在學校裡,我是第一次撈起長長的衣袖,大膽地把手臂上的傷疤露出來給蘇離看。
「蘇離,不會嚇到你吧?」我很擔心,也很忐忑。
她拉過我的手臂,伸手輕輕摸了摸上面粗糙的表皮,安慰道,「我在電視裡看到過,這種大面積燙傷,是可以做植皮手術治療的。等畢業掙到錢了,我第一件事就是花錢給你做手術!」
我感動得差點想哭,「蘇離,我們以後一定要做一對長長久久的好閨蜜。」
「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子。」蘇離笑得一臉爽朗。
……
自從知道可以植皮治療疤痕以後,我鬼使神差地問過一次我媽,能不能帶我去美容醫院做植皮手術。
一問完,我就後悔了。
「你這個死丫頭腦袋是不是有問題,把我當提款機啊?家裡哪有那麼多錢給你做手術!」
「你弟弟的培訓費,學費,哪一樣不要花錢,家裡的錢得先緊著你弟弟。你反正要嫁人的,等到了婆家,讓婆家的人給你去做手術,別想浪費娘家的錢!」
我媽吧啦吧啦地說了一堆。
還好我沒有抱很大的指望,也就沒有失望了,隻是覺得爭取了一次,不行就算了。
這塊疤痕已經跟隨我這麼多年了,也不在乎再多等幾年。
誰叫我攤上了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呢?
前段時間,我還看見我媽給我弟買了一件昂貴的名牌 T 恤衫,聽說要花我爸小半個月的工資。
結果到我這裡,就是沒錢。
念叨完,我媽不忘記補一句,「對了,我們家頂多供你到高中,上大學的費用,你暑假裡自己掙,有手有腳的人,別一天天的淨想著坐享其成,掙不到就別上了。」
這些話已經打擊不到我了,謝謝他們把我練就了一身的銅牆鐵壁之軀。
即將高考,我開始發奮學習。
蘇離的成績其實也很強,尤其是語文這一科目,我和她取長補短,你追我趕的共同進步。
高考後,我們報了同樣的志願,本地的重點大學。
蘇離因為家裡的變故,後媽和繼妹被掃地出門,她接手了她爸的生意,也邀請我一起去幫忙。
接觸了蘇離家的那些生意,我才發現蘇離這個大學霸以前絕對是在隱藏實力,當然我也不差,可以跟上她的工作節奏。
大一暑假,蘇離陪著我去了美容醫院做植皮手術。其實我也已經攥夠了手術費,但她不讓我掏錢,說這是她承諾我的事情。
從做手術到康復出院,全程都是蘇離陪著我,照顧我。
有時候,我在想,如果蘇離當年沒有轉校來到我們班,我的人生一定會少去很多絢爛的色彩。
我這邊一路順風順水,但蘇大寶那邊就不太順利了。
滿臉橫肉,又因為小時候經常看電視打遊戲,鼻梁上戴著一副厚厚的眼鏡框。
成績也不大好,高考失利,分數連專科都不夠格。我媽重金請了好幾個家教,培訓課也沒有少上,成績就是上不去。
這下子,我媽才想起了我這個女兒。
大二放寒假前,她給我打來電話,「招弟,你弟弟最後半年高考衝刺了,你回來一趟,給弟弟補一下功課。」
高中畢業以後,我就沒有從家裡拿過錢。
寒暑假期間,我一直在蘇離這邊兼職,包吃包住。等假期結束,我和蘇離拎著包直接去大學報到。
從頭到尾,我的爸媽一直是缺席的。
期間我也打過幾次電話回家,她們對我的態度都是冷冷淡淡,一副愛回家不回的樣子,除了大一寒假過年,我後來索性也沒有回去過,省得討他們嫌。
接到電話的我,借口說寒假準備在外面兼職不回去了,讓他們有錢就給蘇大寶請專門的家教。
12
我媽急了,一天三四通電話的喊我回家。
我不接電話,他們甚至換我爸給我打,我爸不行,最後甚至出動了我外婆。
外婆的面子,我怎麼都得給的。
大二寒假,我回了趟家。
一進門,我媽劈頭蓋臉地朝我大罵,「你個沒良心的,要你回趟家,還要三催四請了?我真是白養你這麼大了!就算是養一條狗,主人讓它回家,它也不敢不從。你連狗都不如!」
我皺眉,隻感覺有點兒吵。
現在的我,耀眼的學習成績,重點大學的文憑,還有我的閨蜜蘇離,都已經成為我的底氣。
我不需要再委屈自己,「媽,現在是你們請我回來給大寶補課,你要是再嗶嗶,那我可就走了。到時候我就和外婆說,我是被你罵走的。外婆通情達理,想必也不會怪我。」
「你!」我媽張了張口,還是選擇閉嘴了。
走進家門,我瞟了一眼原本我住的房間,現在已經改造成了一間雜物間,堆滿了蘇大寶的舊衣服,舊書本,玩具以及雜七雜八的東西。
女孩子長大以後是沒有家的……以前在網上看到的話,現在是深有體會。
「回來我住哪裡?」我問我媽。
我媽微微一愣,仿佛之前完全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隨手一指客廳的沙發,「你在家又待不長的,就睡沙發上吧。」
我和我弟現在也長大了,都是成年人,我一個女孩子睡客廳,怎麼都是不方便。
不過,我媽根本不關心這些,她一門心思在我弟,「對了,除了這個寒假,等開學了,你和老師申請走讀,晚上回家給你弟補習。最後半年了,這段時間對你弟很重要!」
我就讀的大學雖然在本市,但是從學校到我家,最少要兩個小時的車程。
每晚走讀回來給我弟補習,虧我媽也能想得出來。
我心裡的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
沒理她,我直接去了蘇大寶的房間,拿了幾本練習冊和試卷翻了翻。
如果我真的是蘇大寶的老師,估計要被他氣的血壓飆升。
這樣打比方吧,隨便蒙都要比他自己做的強。
練習冊上亂七八糟地畫著一些美女頭像,完全沒有認真做過題。
他這種『小天才』,我這種凡人屬實是教不會。
我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已經有了計劃。
正好借這個機會,我要和這個家,一刀兩斷。
晚上我弟回來,一見到我就沒給好臉色,「蘇招弟,是你?別以為你能教我,趕緊滾出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