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告訴他,如果他再敢與那丫頭有半點瓜葛,我就讓阿柒殺了她。


我忘不了他怨恨絕望的眼神,可我必須讓他明白生在皇家的代價。


很快,姑姑為阿湛賜婚的懿旨就下來了。


阿湛求我讓他去浣衣局見暮春最後一面,答應從此不再看她一眼,隻希望我保她平安無虞。


我嘆了口氣,閉上眼睛默許。


從浣衣局回來後,他仿佛被抽去了三魂七魄,從一個活潑的少年變成了一副安靜的傀儡。


我兌現了保護暮春的承諾,讓她去壽康宮服侍姑姑,打算過幾年為她指個好人家,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可是我沒想到,阿爹病倒後,姜家的敗落竟會如此迅速。


阿桓步步緊逼,而我再也沒有了保護任何人的Ṭŭ̀ₚ能力。


為了鞏固阿湛的太子之位,也為了給毓兒尋個依靠,我求阿桓把她嫁給那個炙手可熱的新貴。


出嫁前的晚上,毓兒流了一夜的眼淚,聽著她在夢裡一遍遍喚著阿柒,我心痛得落下淚來。


然而這一切終究成了徒勞,姑姑死後不到三個月,姜家徹底倒了,我知道阿桓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太久。


在禁苑每個陰冷的夜晚,我終於不得不面對蘭因絮果的結局。


也許在多年的猜忌後,年少時的情意早已蕩然無存。


所以連我自己都有些驚訝,當得知哥哥領著禁軍攻入玄武門時,我心裡本能出現的念頭竟還是想要保護他。


幾個太監救走了阿湛,我沒有跟他們離開。

Advertisement


我從屍體堆中撿起一把沾血ţü₂的劍,快二十年沒有握劍的手起了一絲興奮的戰慄。


乾陽殿裡,指著阿桓的人竟是崔皓,我瞬間明了,闖入殿中揮劍擋在他面前。


他又溫柔地喚起了我的名字,意柔。


眼眶一陣酸澀,所有怨懟在這一刻瓦解。


二十年的時光轟然倒塌,千般柔情再次決堤而下。


阿桓,別怕。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七歲那年,與君初相見,兩小無猜嫌。


隻是這一次我沒能再護住他。


血從我們的胸口湧出,融在了一起。


我看見自己的臉又映在他那明亮如初的眼睛裡。


原來,我依舊是他最親的人。


再也沒有什麼能讓我們分開了……


番外 段予澤


妹妹出生以前的事,我已經記不清了。


隻記得最初的兩年,我不太喜歡她。


爹常年不在家,娘整天都圍著這個小粉團子轉。


我那時暗暗地想,要是沒有她就好了,娘就永遠是我一個人的。


可是,當她用肉乎乎的小手攥住我大拇指的時候,心裡最柔軟的地方好像一下子被擊中了。


嗯,小粉團子還蠻可愛的。


等她學會了走路,就整天像隻小鴨子一樣邁著兩條小短腿,搖搖擺擺地跟在我身後,「哥哥」「哥哥」地叫個不停。


我帶著她放風箏打雪仗,看她仰著粉撲撲的小臉站在開花的桃樹下,我忽然就覺得,有個妹妹好像也挺不錯的。


可是再長大些,她開始變得煩人,老是喜歡和我搶東西。


她總抱怨爹娘偏袒我,可是我一點兒也不覺得,反倒是經常聽大人們說起男尊女卑的話,越發覺得她不懂事。


明明我才是將軍府唯一的嫡子,她不過是個早晚要嫁人的丫頭片子,憑什麼跟我爭?


於是我開始故意跟她對著幹,有時候欺負她欺負得狠了,她就會抽抽搭搭地哭著跑開。


可是第二天一早,她還是會頂著哭腫的眼睛來叫我起床。


看著她像小兔子一樣紅紅的眼睛,心口突然起了一陣尖銳的刺痛,痛得我一下子清醒過來。


什麼男尊女卑,我隻知道我愛她,她是我妹妹,是我應該用生命來保護的女孩。


可是,等我明白過來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我永遠都記得九歲秋天的那個下午。


全副武裝的官兵殺氣騰騰地衝進了家門,妹妹不見了。


娘慌亂地給我穿上了妹妹的衣服。衣服太小,勒得我伸不開胳膊。


「瀟瀟呢?」我問。


娘紅著眼睛對我說:「阿澤,你這條命是瀟瀟換來的,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裙子,還淡淡地散發著妹妹的味道,一時有些愣怔。


官兵踢開了院門,娘唰地抽出掛在牆上的短劍,用力把我推出了房間。


我看見一蓬殷紅的鮮血濺起在窗紗上,接著,兩個官兵拖著娘的屍體從裡面出來,她沒有合上的眼睛好像還在看著我。


押往教坊司的路上,有人暗中把我劫走,帶到了鎮北軍中。


我這才反應過來,我沒有家了,爹娘和妹妹都死了,這世上隻剩下我一人。


我隱姓埋名,在李將軍手下做了一名小卒。


十年沙場喋血,漫長得像沒有盡頭,記不清有多少次遍體鱗傷,死裡逃生。


在最難熬的時候,我也一直記得,自己的這條命是瀟瀟給的,不管多難都要活下去,等到能報仇的那一天。


終於在一個初秋的早晨,從長安傳來消息,表弟裴衍登基,段家終於沉冤得雪。


我們收到了裴衍的密詔,李將軍是我爹最忠誠的部下,是他為數不多可以信任的人。


打退匈奴後,我們終於有了進軍長安的理由。


陽春三月,柔和的暖風裡卻充斥著不合時宜的血腥。


我沒有想到會以這樣一種方式再次見到她。


當她鎖骨下那抹熟悉的紅色闖入視線,過於強烈的悲喜瞬間衝垮了我的理智。


我的瀟瀟,她還活著。


十年的歲月讓她出落成了美麗的少女,也讓我明白了自己的虧欠。


老天待我不薄,把瀟瀟還給了我。


我在心裡告訴自己,我欠她的一條命,要用餘生來償還。


可是下一刻,她卻臉色蒼白地跌進了我懷裡。


她一件件數著小時候我欠她的東西,小丫頭的記性可真好,那些雞毛蒜皮的事兒我全都忘了,她卻還記得清清楚楚。


她嘴裡流著血,求我放了裴湛,她要像小時候換我的命一樣,換另一個男人的命。


我答應了,那是我欠她的。


我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在了我懷裡,在闊別十年後,她沒有給我片刻補償的機會。


得而復失,欲還不待,世間至悲,莫過於此。


下屬來報說,宣德門有個形跡可疑的男子,扛著一個看著像男人的姑娘要出城,我揮了揮手放走了他們。


我跟著裴衍走在屍橫遍野的永巷,在她住過的房間裡,我打開了一個小箱子。


裡面放著一隻做工拙劣的兔子燈,上面還有膠布粘貼的痕跡,像是摔碎後又被人小心翼翼地一點點拼起。


裴衍抱著那隻兔子放聲大哭,我坐在門外等了他一夜,晚風中的悲泣聽著叫人肝腸寸斷。


五更的時候他終於出來了,面如死灰,滿腮青須,整整三天沒有開口說話。


我帶瀟瀟回了家,在小時候住過的院子裡,把她和爹娘埋在了一起,又在她的墳頭新栽了一棵桃樹,放上了一盞虎頭燈、一隻竹蜻蜓和十八塊蜜桃酥。


裴衍把虧欠瀟瀟的東西都補償給了我,李將軍做了太尉,而我成了最年輕的大將軍,可自由出入宮禁。


四下無人時,裴衍喊我大哥,我替瀟瀟成了他最親的人。


十年間,我循規蹈矩地娶妻生子,而他卻四處搜羅了一個又一個與瀟瀟相似的姑娘。


有一天,我去乾陽殿稟奏軍務,一個嫔妃哭哭啼啼地推門而出。


我看見裴衍頹然坐在空蕩蕩的大殿中央,目光空洞地喃喃自語:「不像,一點也不像,瀟瀟就是瀟瀟。」


我說不出勸他的話,我自己又何嘗有一天停止過對她的思念。


裴衍還不到三十,卻已眼窩深陷、鬢發花白,時常神思恍惚,連新科三甲的殿試都沒有去。


今年的狀元名叫蕭嶼,正式上任前照例來乾陽殿觐見皇帝。


我站在裴衍身邊,看著俊美的狀元郎昂首闊步走來,那通身的氣派不似寒門。


他遠遠站定後做了個揖,卻沒有下跪,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裴衍,沉聲道:「阿衍,好久不見。」


裴衍渾濁的眼睛忽然亮得可怕,從桌案後猛地站起來探身向前。


「裴湛!是你!你還敢回來?你就不怕我殺了你嗎?」


階下的男人勾唇一笑,「阿衍,十年了,難道你一點長進也沒有,還是隻會殺人?」


「你放心,我對你的皇位沒有興趣。」


他搖著頭,  苦澀地嘆了口氣,眸色一沉,垂下了眼簾。


「我答應過瀟瀟,要讓大周民富國強,你做得不夠好,  我來幫你。」


蕭嶼,  予瀟,  原來如此。


這就是瀟瀟拿命換來的男人,比我強。


裴湛頂著蕭嶼的名字一步步做到了宰相,  卻終身未娶。


二十年間,  大周政通人和,四海升平。


宣和十年,裴衍駕崩,新帝登基。


三月的一天,裴湛來府上找我,對我說:「段兄,你我該走了。」


我心中明了,新帝看向我們的眼神已有了忌憚,是到了急流勇退的時候。


於是,  我和裴湛一同辭官回鄉,  我帶他來到埋著瀟瀟的院子。


當年在她墳前種下的那棵桃樹如今已亭亭如蓋,繁花如雲。


他在漫天飄落的花瓣裡微笑著撫摸墳茔,  聲音溫柔得像三月的春風。


「瀟瀟,你拜託我的事,我已經做完了。」


三年後,  他死在了那棵桃樹下,  我把他埋在了瀟瀟身邊。


又過了很多年,  我自己也終於老得兩眼昏花。


暮春紛紛揚揚的桃花雨中,我好像看見七歲的瀟瀟站在樹下對我笑。


我也變回了九歲的模樣,  向她伸出手去。


在又一年的春風裡,  我終於再一次將她擁入了懷中。


(完)


□ 冰凌


推薦書籍
暗戀多年,我還是對他下手了。 同學會那天晚上,我裝醉酒,扒了他,辦了他。 辦到一半,後悔了…..
2024-12-04 09:45:01
同學會上,他望著我無名指上的戒指嗤笑: 「有空把老公帶出來,我瞧瞧你喜歡的是什麼類型。」 我回:「他在國外。」 後來,他堵住我。 「聽說你找了個我的替身,正品回來了,什麼時候離婚?」 我:「不離。」 再後來,他哭紅了眼: 「喬伊,我到底算什麼?」 「我很好哄,叫聲哥哥就原諒你。」
2024-12-03 16:51:48
我生日當天,男友裴少卻和小花遊輪狂 歡。我轉頭就在微博曬婚戒。京圈裴少 嗤笑。
2024-12-20 16:49:29
"和死對頭穿進說謊就會吐血的世界。 死對頭一邊嫌棄我,一邊吐血: 「服了,怎麼都穿越了還跟你在一起。 「看見你這張臉我就頭疼,討厭鬼。」 我看著他嘴角繼續湧出的鮮血,冷不丁開口: 「你真討厭我?」 死對頭:「不然呢?我還能愛你不成?」 說著,他的嘴角又溢出一股鮮血。 我:「……」 "
2024-12-31 14:25:00
宋揚卿喜歡上了七班的轉校生。 說好陪我考同一所大學的他,開始學著翹課抽菸。 陪著她在雨裡瘋跑。 我受宋叔拜託找到宋揚卿時,他站在路燈下。 對面穿著超短裙的女生踮起腳尖,輕輕吻了上去。 湊在他耳邊問,「和我戀愛嗎,阿卿。」 宋揚卿紅了半邊耳垂,毫不猶豫點了頭。 我默不作聲看著,揉爛了手裡的成績單。
2024-11-08 16:47:59
我和京圈大佬訂婚那天,一個自稱是天選女主的人出現了。 當著眾人的面拉著他的手叫老公。 還說我隻不過是區區女配,早晚會成為他們感情的炮灰。 下一秒,她額頭被抵上烏黑發亮的手槍。 我那未婚夫笑得很冷:「老子好不容易追到的,敢攪和,一槍蹦了你信不信?」
2024-12-03 17:35:05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