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母越說越氣,抄起掃帚又要打,盛意當即掏出一顆珍珠奉上,她在看清是什麼東西後,手裡的掃帚頓時掉在了地上。
“喲,是南海珠吧?這麼大顆,哪來的?”繼母搶過去,殷切地研究。
……川劇變臉都沒您會變。盛意嘴角抽了抽,道:“是他住下養病的酬勞。”
“酬勞?”繼母板起臉,“就這點?”
一顆珍珠就能買下半個盛家村了,真是人心不足。盛意斜了她一眼:“你要是嫌少就還給他,我把他撵出去……”
“撵什麼撵,你把人給我伺候好了!”繼母一邊呵斥,一邊專注擦珍珠。
盛意進一步提要求:“那你沒事別來打擾他,最好是不要出現在他面前。”
“知道知道,啰嗦,趕緊去伺候他吧。”繼母收起珍珠,哼著小曲回屋去了,情緒起伏之大令人嘆服。
盛意低頭看一眼自己手上的紅痕,漫天星辰下突然揚起唇角。
一刻鍾後,她拿著茶壺輕輕推開奚卿塵房間的門。
“仙士,您睡了嗎?”她探頭探腦地問。
奚卿塵在窗邊站著,聞言回過頭來:“沒有。”
盛意笑笑,進屋後把門關好,這才到桌前:“您今日吐了血,我用羊奶和枸杞煮了些茶,想給您補補身子。”
“盛姑娘費心了,其實不必勞煩。”奚卿塵站在原地看她,起霧的黑眸一片安謐。
“煮都煮了,您就嘗嘗吧。”盛意又勸。
奚卿塵頓了一下,還是走到桌前。盛意笑著給他倒茶,無意間露出手背上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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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時間的流逝,傷口已經從最初的紅,變成了此刻的青紫,被周圍白皙的膚色一襯,顯得觸目驚心。
“多謝。”奚卿塵平靜地接過茶碗,仿佛沒有看到她手上的傷。
盛意表情一僵,抬手輕撫頭發,恰到好處地露出傷痕。
奚卿塵喝完茶,抬眸看向她,盛意頓時心頭一動……
“此茶味道甚妙。”他認真道。
盛意:“……嗯,是挺妙的。”
她又跟奚卿塵東拉西扯了半天,期間全方位展現自己手上的傷,可對方卻仿佛瞎了一樣,半個字都不提。扆崋
終於,她還是忍不住了:“仙士,您看到我手上的傷了嗎?”
“看到了。”奚卿塵誠實回答。
盛意:“那您為什麼不問?”
“方才你叫我先回屋,應是不想我插手,既如此,想來也不願被問。”奚卿塵語氣坦然,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有什麼不對。
……讓他先回屋,是怕他被繼母氣死,給他看傷痕,是想讓他憐惜,結果他的腦回路異於常人,根本沒想到這一層。
盛意一肚子算計喂了狗,無言與他對視片刻後,輕輕嘆了聲氣:“奚大哥,你要快點好起來呀。”
語氣綿軟無奈,偏偏又透著親昵,沒骨頭一般叫人發痒。
奚卿塵眼眸微動,靜了片刻後開口:“我這就走。”
盛意:“?”
“給你造成諸多困擾,是我不對,”奚卿塵將白天沒送出去的玉簡又掏出來,“這個你留著,以備不時之需。”
盛意:“……”
奚卿塵低眉斂目,轉身往外走。
他都快走到門口了,盛意才反應過來,趕緊衝過去拉住人:“我剛才的意思是、是希望你趕緊好起來,不是暗示你離開的啊!我那是、那是……撒嬌,我在撒嬌啊!你能不能陽光點不要胡亂揣測啊!”
她一晚上的秋波都白送,還捱了繼母一掃帚,現在奚卿塵又要走,她很難不暴露真實的自我。
奚卿塵茫然片刻,漸漸回過味來:“抱歉,我以為……”
“以後不準再說要走的話!”她以孱弱之軀,廢了半條命才弄回家的男主,可不能說走就走。
奚卿塵看著她委屈又堅定的眼神,眼底的霧氣仿佛褪了些:“這也是在撒嬌嗎?”
盛意怔了怔,沒忍住笑了:“你說是就是。”
奚卿塵眼底縈起一點笑意:“好,不走了。”
“真的?”盛意遲疑。
“嗯。”
盛意這才放心,重新恢復溫柔的偽裝:“那您休息吧,我就不打擾了。”
說罷,便拎著茶壺和早上的粥碗就出去了。
把門從外面關上,她輕呼一口氣看向夜空。繁星點點,一看就知道明日是個好天氣,遠方蟲鳴陣陣,近處花紅葉綠,目之所及一片太平,誰能想到短短二十年後,所有的生機都會毀於一旦。
盛意席地而坐,背靠門框閉目養神。初秋的夜晚連空氣都是涼的,風拂過身體,一點一點帶走身上的熱氣,她默默曲起膝蓋,企圖保留一點體溫。
大約是她的適應能力太強,坐了一會兒後竟然覺得好像沒那麼冷了,風也重新變得溫柔,如綢緞一般圍繞著她。盛意很快開始犯困,抱著膝蓋搖搖墜墜地打盹,卻因為地面太硬,始終是睡不著。
第三次險些跌倒後,身旁的房門突然吱呀一聲響,她迷茫抬頭,恰好對上一雙寂靜如海的眼睛。
盛意頓時清醒了,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您怎麼突然出來了?”
“為何在這裡睡?”奚卿塵反問。
盛意不好意思地笑笑:“家裡就兩間房,我那繼母您也見到了,怎麼可能讓我和她一起睡。”
說完,又趕緊補充,“您別說離開的話啊!我寧願睡院子也不想讓您走。”
看著小姑娘緊張的神色,奚卿塵眉眼緩和,思索片刻後往旁邊移了一步,扶著房門斟酌道:“若是盛姑娘不介意……”
“不介意!仙士願意收留我,那是我的榮幸,怎麼會介意呢?”盛意眼睛一亮,“您放心,我睡覺很安靜的,不打呼不磨牙,保證不會打擾您……等我一下,我去抱點麥秸打地鋪。”
說著話,已經跑走了。
奚卿塵抬眸望向夜空,繁星輕而易舉落入他的眼眸。
盛意來來回回搬了三趟麥秸,總算給自己鋪出一個厚厚的地鋪。雖然工作量不大,但心口還是隱約傳來刺痛,她一邊捂著心口平復,一邊盯著地鋪看,噫哗唇角控制不住地上揚。
雖然之前做的那些努力全白費,但結果是好的呀,今天同一間房,明天同一張床,躺平飛升指日可待啊!
盛意拍拍松軟的麥秸,正要躺下休息,就感覺奚卿塵來到了身後,她連忙站起來:“仙士,我都收拾好了。”
“時候不早了,盛姑娘去床上睡吧。”
家裡隻有一盞煤油燈,繼母拿走後,這間屋就沒有燈燭照明了,盛意借著月色,隻能勉強看到奚卿塵的輪廓,夜色襯得他的聲音愈發沉靜。
“不用,我不怕冷,睡地鋪就行,”盛意笑道,“您傷勢未愈,還是回床上歇息吧。”
“可是……”
“您就去吧。”盛意無奈打斷。
黑暗中,奚卿塵沉默一瞬,將自己的外衣脫下遞給她:“這件法衣冬暖夏涼,盛姑娘若不嫌棄,就當被子好了。”
他來的時候還渾身浴血,但睡一晚後這件衣裳就不染纖塵了,且這段時間始終幹幹淨淨,顯然等級不低,至少比凡人的衣物厲害多了。盛意已經拒絕睡床了,再拒絕這個就顯得生分了,索性道謝之後大方接過。
還別說,修者的東西就是比凡人的好,蓋在身上幾乎沒有重量,卻能清晰地感覺到溫度變幻,直到調整到最契合她的度數才停下。盛意躺在麥秸上,捏著衣領偷偷研究片刻,突然生出一點別的好奇。
她做賊心虛地瞄了眼床上,默默把外衣拉至鼻尖,然後用力吸一口氣。
真好聞啊!她眨了眨眼睛,像隻小倉鼠一樣正嗅得用力,床上的奚卿塵卻突然開口:“盛姑娘。”
“在!”盛意心虛地拉下衣裳,聲音都大了起來。
奚卿塵似乎沒有察覺到她的慌張,得到回應後便平和開口:“盛姑娘可有什麼想要的?”
盛意頓了頓:“怎麼這麼問?”
“盛姑娘救我於危難之中,又為照料我備受非議,我想報答你。”今天的奚卿塵也十分坦誠。
盛意心裡想著你把自己給我就好了,可嘴上卻客氣:“是我心甘情願的,仙士不必介懷。”
“盛姑娘,想要什麼直說便是,不必與我客氣,”黑暗中,奚卿塵的聲音平靜如水,“無論什麼,我都給得起。”
這句話就有點中二了,莫欺少年窮是嗎?大哥您現在還是逢源宗通緝犯呢,身上最值錢的就那塊玉簡了,怎麼敢許這麼大的承諾?
盛意扯了一下唇角,還是決定配合:“我真的別無所求,隻希望長命百歲。”
奚卿塵靜了片刻,再開口已是斟酌之後:“你的心疾既是藥石罔效之症,尋常雙修隻怕不夠。”
所以需要你啊!盛意開始期待。
“不過勤能補拙,我為你多找幾個優秀弟子,日夜勤修的話,長命百歲是沒問題的。”奚卿塵補充。
盛意:“……”
“你覺得如何?”奚卿塵還繼續問。
盛意:“睡覺吧哥哥,困了。”
她也是無語到了極致,才帶了現代的口癖,可奚卿塵卻是第一次被叫哥哥,愣了愣後竟然有點沒反應過來。
盛意憋屈地翻個身,又覺得今晚好不容易有點進展,不能把句號畫在這裡,於是故意補充一句:“仙士,您的衣裳真好聞,和您身上的味道一樣。”
奚卿塵回神,起了一絲波瀾的心又沉靜下來:“我身上有味道?”
“有啊,像初晨的露水,雨後的松柏,”盛意說著說著開始犯困,聲音也越來越小,“很淡,但是很好聞……”
天地同眠,萬籟俱寂。
奚卿塵靜靜躺著,許久之後才將手抬至唇邊。
並未聞到什麼味道。
作者有話說:
怎麼會沒味道呢?分明是愛情的味道
抽50紅包
第 4 章
繼母一回來,盛意就徹底在奚卿塵屋裡安家了,村子裡一向很難有秘密,她才跟他同住兩天,謠言便傳得滿天飛,都說盛意鬼迷心竅,放著正經日子不過,偏要跟一無所有的野男人廝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