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這個問題大抵沒有答案,眼下也不是尋覓答案的時候,他縱然可以為她去死,可今日死的也確實不是他。奚卿塵垂著眼眸,將她的手強硬且溫柔地從門上摳下來。


“盛姑娘,他已經死了。”奚卿塵看了眼她滲血的十指,平靜告訴她這個事實。


“他沒有……”盛意臉色白如紙,唇色卻是愈發紅潤。


那是要犯病的徵兆。


奚卿塵為治好受傷的手指,又為她輸入一些靈力,卻沒什麼作用,她的唇色越來越深,呼吸也越來越急促,卻仍未放棄去開啟大門。


奚卿塵強行將她抱進懷中,盛意劇烈掙扎,紅著眼眶一心想去開門。


“他沒死,他沒死!仙士你放開我,我要去救他……”


她拼命想掙脫奚卿塵的桎梏,反抗時不經意間撞在他胸膛上,早已到極限的奚卿塵吐出一灘血,盛意半張臉都被濺上鮮紅。


幾乎是同一時間,好不容易被扒開一條縫的大門裡,一束微光突然迸發,隨即又消散於無形。盛意猛地靜止,怔怔看著光亮出現又消失。


眼淚瞬間掉了下來,攜裹著點點鮮紅衝刷出一條血路,但也隻有一滴眼淚,之後便沒有了。盛意跌坐在地上,望著虛空的方向,許久才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奚卿塵:“……仙士,你傷得重嗎?”


“不重。”她終於肯看自己,奚卿塵立刻回答。


盛意揉了揉通紅的眼睛,掙扎著站起來:“可你流了很多血。”


“隻是皮外傷。”奚卿塵回答。


盛意卻不放心,掀開他的衣袖仔細觀察,當看到暴露在外的白骨時,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怎、怎麼會傷得這麼重……”她聲音幹啞,顫得也厲害。


奚卿塵立刻為胳膊輸入一股靈力,強行將骨頭掰正。凌遲般的痛楚一點點浮現,他卻強忍著沒有露出半點不適,好像隻是將糕點放在桌子上一樣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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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意就看著他骨頭回正,外傷又被靈力闔上,這才松了口氣:“其他地方呢?我剛才是不是傷到你了。”


“沒有,隻是恰好腹中有汙血,被你一撞剛好吐出來了。”奚卿塵說著,想去牽她的手,但看到自己姿勢扭曲的手指,還是放棄了。


盛意也看出他手指不對勁,就聽到他解釋:“剛才抵著門時太用力,指骨碎了。”


“是不是很疼?”盛意蹙眉。


奚卿塵唇角浮起一點弧度:“沒有,隻是一點點疼。”


“要多久才能好?”盛意又問。


奚卿塵眉眼和緩:“不過小傷,兩三日吧。”


盛意點了點頭:“那你趕緊回主峰吧,好好休息。”


奚卿塵聽出她話外的意思,唇角的笑意一僵:“那你呢?”


“我現在有點難受,想獨自待兩天,”盛意說完停頓一瞬,“兩天之後,我去主峰看你,你屆時要好起來才行。”


奚卿塵定定看著她,許久才緩緩開口:“好。”


盛意勉強笑笑,目送他轉身離開,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她才跌坐在地上,繼續盯著虛空發呆。


“盛意,”奚卿塵一走,障眼法也就散了,盛意耳邊傳來趙新新艱澀的聲音,“……顧驚時呢?”


盛意眼神渙散,沒有理她。


“盛意!我問你顧驚時呢?!”趙新新猛地攥緊她的衣領。


盛意眼底閃過一絲疲憊:“自己苟且偷生,就不要在這時裝深情了吧。”


趙新新表情一僵:“你什麼意思?”


“你說我什麼意思,”盛意抬眸看向她,“你現在是不是還在慶幸,方才幸好沒去找他,否則就要跟他一起死了?”


趙新新沒想到自己逃出之前的猶豫,竟被她悉數看去,一時間惱羞成怒,抬手就要給盛意一點教訓,可一對上她冷淡的眼睛,卻仿佛被看穿了靈魂,怎麼也下不去手了。


“顧驚時死了,你以後最好警醒點,不要落在我手上。”趙新新咬牙威脅一句,紅著眼眶便離開了。


長老和其他這次沒進無憂山的弟子們似乎察覺到出事了,他們陸陸續續趕來,將各自的伙伴和朋友帶走。盛意看著每一個弟子都被接走,周圍漸漸靜了下來,唯有風還溫柔地纏繞在她身邊。


夜幕降臨,所有人都走了,她驀地發現自己孑然一身,往常不論何時都會準時接她下課的人,真的不見了。


盛意低著頭,手指輕輕在松軟的地面上胡亂畫,一滴潮湿落在地面,砸出一個小小的坑。她一言不發,隻是無聲流淚,心髒也疼得仿佛要裂開。


迷迷糊糊中,她也不知是心疾犯了,還是太難過生出的後遺症。正默默忍受心口的痛楚時,一片衣角出現在眼前,盛意怔怔抬頭,對上一雙平靜的眉眼。


“仙士……”她帶著哭腔與他說話,“我、我不該嫌他煩,不、不該讓他閉嘴,他到……到死都在求我原諒。”


“我不該,不該為一隻靈獸跟他發脾氣,我還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罵他,不就一隻靈獸嗎,我有什麼可生氣的……”


壓抑許久的愧疚一瞬爆發,盛意揪著奚卿塵的衣角泣不成聲,唇色轉眼憋得泛紫。奚卿塵不知該如何安慰痛到極致的她,站在她面前不知所措,腦海也一片空白。


許久,他單膝蹲下,將她攏入懷中,不住給她輸入靈力。


盛意靠在他懷中痛哭,風聲將她的哭聲傳出很遠,耳聰目明的弟子們聽到動靜,一時間也跟著動容。而剛從噩夢中驚醒的趙新新和李脂月,看著窗外朦朧的月色若有所感,也隨之掉下一滴淚。


盛意很快便哭累了,隻靠著奚卿塵哽咽抽泣。奚卿塵安撫地拍著她的後背,待她平靜之後緩聲道:“人有輪回,身死魂不滅,待我痊愈,為他點一盞魂燈送他轉世。”


盛意還在抽泣,沒有回應他的話。


但奚卿塵知道,她很快就會答應。盛姑娘是世上最堅韌、最強大的人,她什麼都懂,什麼都明白,總是能最快認清現實,不會過度沉溺在虛妄裡。


相比看不見抓不到的喜怒,她更傾向於伸手可得的東西。


果然,盛意靜了許久,終於看向他:“要……要兄友弟恭、父母和睦的家庭,要有權有勢,要地位扆崋崇高,要他目之所及,皆是笑臉。”


“好。”奚卿塵啞聲答應。


盛意哀哀地回頭,看一眼徹底隱匿的虛空,終於還是強撐著站了起來。


奚卿塵握住她的手,如一盞燈不急不緩地在前方引路。盛意低著頭跟在他身邊,一步一步朝著大門相反的方向走……


“盛意。”


身後響起熟悉的聲音,盛意猛地回頭,看清是誰後倏然睜大眼睛。


月光下,顧驚時周身沐浴著強勁的光暈,渾身浴血猶如地獄歸來,血淋淋的手腕上,還纏著一條縮小成手镯大小的活的黑龍。


是無饕。


他竟收服了無饕。


奚卿塵眉頭緊蹙,一股靈力直接朝他襲去,顧驚時一動不動,隻是冷淡地看著二人。


是活人,他竟沒死。奚卿塵微微愕然,沒等回神盛意便掙脫了他的手,朝著顧驚時撲去,他下意識伸手去拉她,然而指尖隻碰到她的衣帶,她便離自己而去。


手中空空,奚卿塵怔怔看著她的背影,心髒仿佛也跟著變得空曠。


“驚時!”她衝到他面前,仍然不敢置信,“你真的、真的還活著,我方才看見門縫裡光環碎裂,還以為你……”


“以為我死了?”顧驚時揚起唇角,眼底卻無半點笑意。


盛意沉浸在激動的心情裡,並未發現他此刻眼神不對,隻是專心繞著他打量幾圈,確定沒受重傷後才松一口氣:“太好了,真的是你……”


話音未落,她心口突然傳來劇痛,整個人搖搖欲墜,奚卿塵下意識要去扶她,可還未動身,顧驚時已經將人攏進懷中,冷淡地掃了他一眼。


奚卿塵眼神暗了下來,顧驚時輕嗤一聲,低頭為盛意輸入一股靈力。


盛意隻覺心口的疼痛瞬間消散,臉色也好了許多,隻是仍舊渾渾噩噩,仿佛五感被封住,連站都站不穩。


奚卿塵看著盛意呼吸逐漸平復,松了口氣才冷聲問顧驚時:“無憂山大門已封,你是如何出來的?”


“無饕有破空之能,想出來並不難。”顧驚時晃了晃手上的‘镯子’。


奚卿塵眼神晦暗:“你沒有御繩,如何收服的無饕?”


“你做不到的事,不代表我也做不到,”顧驚時看了眼臉色漸漸好轉的盛意,眼中閃過一絲嘲諷,“師祖。”


奚卿塵攥緊拳頭,卻也並不在意自己的身份被發現。既然問不出什麼,索性也不問了,他直接朝顧驚時伸手:“把她給我。”


“我若不答應呢?”顧驚時反問。


兩人視線對上,一觸即發。


盛意終於勉強清醒,奚卿塵立刻上前一步:“別忘了你答應我什麼。”


盛意愣了愣,站穩之後看向顧驚時,奚卿塵心裡頓時一沉。


“小意,我受傷了。”顧驚時緩緩開口,回敬奚卿塵在無憂山時同樣的手段。


盛意果然被吸引了注意:“走吧,先回去療傷。”


“盛姑娘!”奚卿塵聲音突然急促。


盛意第一次見他情緒如此外露,連忙安撫:“你跟我們一起去。”


“我不去,你跟我走。”奚卿塵盯著她。


顧驚時一言不發,突然嘔出一灘血來,盛意連忙攙扶他,抬頭跟奚卿塵道:“你跟我們一起,等他包扎完我再跟你走。”


現在顧驚時傷勢不明,她不放心留他一人,更何況他們的事還沒告訴他,總要說清楚了才能離開。


她站在月光下,和顧驚時並肩,影子重疊在一起好像一個人,而他站在他們對面,近在咫尺,卻仿佛隔了一道天塹。奚卿塵看著盛意的眉眼,那裡不久之前還充斥著悲痛,自從顧驚時出現,倒是一片明朗。


他定定看著她的眼睛許久,突然問:“你確定會來找我?”


“當然。”盛意失笑。


奚卿塵還是盯著她:“好,我給你三日時間。”


說罷,他轉身離開,盛意下意識要追,可顧驚時搖搖欲墜,仿佛隨時會倒下,她隻能勉強將人扶住。


糾結許久後,她還是先帶著顧驚時回住處了。


已是深夜,屋裡沒有點燈,盛意將顧驚時扶到床邊,又急匆匆從櫃子裡找出一個盒子,將裡頭的靈藥盡數遞給他。


“你先把藥吃了,再打坐療傷。”盛意叮囑。


顧驚時垂著眼眸,拇指在盒子上輕輕摩挲兩下,卻沒有服用的意思。


盛意見狀,又不知從哪找出一塊蜜餞:“良藥苦口,但也得吃。”


她竟以為自己是因為怕苦,顧驚時荒唐一笑,可視線卻還是落在蜜餞上。


許久,他拿過蜜餞放入口中,甜得發膩的味道瞬間充斥口腔,他眉頭漸漸皺起,卻終於有了活著的感覺。


“……藥還沒吃,怎麼就先吃蜜餞了。”盛意頭疼。


顧驚時抬眸看向她,黑暗中她的眉眼清晰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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