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懂什麼。”顧驚時提起過往,薄唇輕抿,顯然不怎麼滿意。
盛意沉默許久,緩緩放開他的衣袖:“我得想想。”
“那便好好想想。”顧驚時說完,指尖縈起一點藍光,直接點進盛意眉心。
盛意驀地生出一點被束縛的感覺,當即皺起眉頭:“你對我做了什麼?”
“不過是一點靈力,可保你十日無恙,至於十日之後如何,且看你自己了。”顧驚時說完,直接轉身離開。
盛意看著他的背影消失,獨自一人坐在地上低垂的眉眼看不出半點情緒,腦海中一遍遍回憶原文劇情。
許久,她輕輕嘆了聲氣,疲憊地捏了捏鼻梁,竟然就這麼睡了過去。
她做了很長的一個夢,夢裡顧驚時坐在他們坎峰的小木屋裡,眼神難過地看著她,似乎想說什麼,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你是被什麼困住了嗎?”她小聲問。
顧驚時搖了搖頭,靜了片刻後又點頭。盛意心底莫名生出一點悲傷,不自覺朝他走去,想要將他從屋裡拉出來曬曬太陽,然而她剛走近,便被一堵看不見的牆攔住了去路。
“驚時?”她不解地敲著牆,想問這堵牆哪來的。
顧驚時卻仿佛突然看不見她了,急躁地在屋裡走來走去,也試圖從裡頭跑出來,可每次走到門口,都被什麼攔住了去路。
“驚時……”
話音未落,畫面突然轉向主峰,奚卿塵站在月下,周身被鮮血浸透,看到她後勉強一笑:“你來了。”
盛意猛地驚醒,眼前依然一片漆黑,她不自覺地按了按眉心,總覺得那裡不太舒服。
夜晚竟然還未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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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朦朧,烏雲蔽日。
盛意眺望遠方,隻能看見一望無際的山林,和無聲翻騰的雲海,仿佛她從出現在這世界的那一刻起,就是孤零零一人。
她靜靜看著眼前的風景,突然就做了決定,於是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土,朝著主峰去了。
已是寅時,天亮之前的至暗時刻,天地蒼茫陷入沉睡,唯有天上一點月色,努力穿透黑雲落向人間。
盛意出現在主峰時,奚卿塵果然沒睡,隻身坐在大殿前的臺階上看月亮,聽到她來的動靜眼眸微動,一垂眸便與她對上了視線。
認識許久,兩人也有朝夕相伴的時候,以至於他比自己想象中更了解她,幾乎在對上視線的瞬間,他便意識到她來的目的。
“仙士……”盛意溫柔一笑,眼角還有些紅。
奚卿塵驀地戾氣橫生,關在心牢的野獸幾乎破籠而出,他想順從心聲,將她關到無人知曉的地方,千年萬年,歲月漫長,時間終有一日會將她的記憶衝刷得一幹二淨,最終隻留下他一人。
可看著她眼角那一抹紅,想起她今日悲痛傷心的模樣。奚卿塵終究還是將所有不甘盡藏:“想好了?”
“……嗯。”盛意苦澀一笑,“抱歉,仙士。”
奚卿塵看了她半天,都說不出那句‘不必道歉’。
她欠我的,她該道歉。奚卿塵這般想,可又不自覺回憶起自己重傷時,她省下口糧為自己補身的往事。
若沒有她及時相救,他會傷得更重,說不定連命都保不住,是他欠她的,他該道謝。奚卿塵扯了一下唇角,同樣說不出口。
盛意定定盯著他的眼睛,未曾從裡頭瞧見熟悉的霧氣,這才默默松了口氣。
“仙士,”她輕呼一口氣,眸色已然清明,“這世間有大好河山,千萬種風景,其實沒必要太局限於眼前。”
奚卿塵聽出她話外的意思,眼神泛冷:“你要我走?”
“你在這裡,驚時會不高興。”盛意紅唇輕啟,說出剜心的話。
這是她第一次明面上偏袒顧驚時,奚卿塵臉色蒼白,本就單薄的身體搖搖欲墜:“你再說一遍。”
“再說一萬遍也是如此,”盛意嘆了聲氣,定定看著他,“仙士,你留下,他不高興,我也難堪,你就看在當初我救你一命的份上,放過我們、也放過自己吧。”
“說實話,你我不過是幾個月的露水情緣,感情又能深到哪去,你如今對我執著,隻不過是因為不甘心罷了,我自知有愧,也想過與你成婚償還這份愧疚,可不行就是不行,我還是沒辦法說服自己跟你在一起。”
“抱歉仙士,若將來有機會……”盛意將他們的過往全盤否認,又輕飄飄留下一句不甚真誠的承諾,“有機會的話,我再補償您,至於現在,您還是離開吧。”
奚卿塵死死盯著她:“你就這般容不下我?”
盛意與他對視,許久之後苦笑一聲:“感情的事,本就容不下第三人,還請仙士成全我。”
說罷,她直直跪下,膝蓋碰觸地面的瞬間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奚卿塵卻猛地往後退三步。
“請仙士成全。”盛意匍匐,如重逢時那般向他叩首。
“請仙士成全。”她再次磕頭,用了十足的力道,額上很快紅了一片。
“請仙士成全。”
第三次,地面上浸了點血跡,她卻好像不知道疼,還要繼續叩首,卻在第四次時被一雙沉穩的手託住。
眉心束縛的感覺倏然消散,盛意嘴唇顫了顫,面上依然平靜:“請仙士成全。”
奚卿塵看著她額上血跡,並未修復完全的雙臂不住顫抖。
兩人無聲對視,不知過了多久,奚卿塵緩緩開口:“好……”
盛意如釋重負,笑了笑道:“您去找褚仙士吧,治好身子,一起遊山玩水,莫要再來修仙界。”
奚卿塵的手指不自覺收緊,攥得她胳膊生疼。盛意沒有吭聲,隻是溫柔地看著他。
“……好。”奚卿塵又一次答應,抬手按住她額頭上的傷。
額頭頓時傳來一陣刺痛,盛意瑟縮一下卻沒有閃躲,直到他離開,才摸一摸眉心。剛才還沁血的地方,此刻已經光潔一片了。
盛意輕輕嘆了聲氣,扭頭看向天邊熹光。
終於天亮了。
再次回到住處,盛意步伐漂浮,唯見到顧驚時後才恢復清醒。
“你讓他走了?”他神色意味不明。
“好歹有過一段情緣,”盛意料到他會知曉,索性直說,“我不能看著他被你吸幹畢生功力。”
顧驚時面色沉靜:“莫說他如今靈根受損,修為已經所剩無幾,就算是巔峰時期,如今的我也是瞧不上。”
“靈根受損?”盛意愣住。
“你不知道?”顧驚時眯起長眸,盯著她看了片刻,勾唇,“看來你也並非全知。”
盛意腦海驀地閃過阿生枯瘦的臉,忍住詢問的衝動聳聳肩:“我本就不是什麼全知,不過是得了點機緣,比別人多知曉一些事罷了。”
“你不好奇?”顧驚時反問。
盛意垂下眼眸:“我已經將人趕走,與他再無可能,好奇有什麼用。”
無非是那次重傷的事,褚非既然說了可以痊愈,那肯定可以痊愈。
顧驚時沉默片刻,道:“你倒是放得下。”
盛意失笑:“這樣不好嗎?”
顧驚時看她一眼,眉眼間沉寂無聲。
轉眼便是晚上,盛意將床鋪好,抬眸看向門口的男人:“一起睡?”
“你願意?”顧驚時語氣平平。
盛意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為了活命,有什麼願不願意的。”
顧驚時盯著她看了片刻,轉身離開了。
盛意看著他氣勢逼人的背影,終於長舒一口氣——
果然,男主雖然花心,可在女人的事上,該有的底線和傲氣還是有的。
盛意太久沒有休息,倒在床上便睡了過去,這一夜難得沒有做夢。
接下來兩三日,顧驚時都沒有回來,盛意一個人待在住處,每天做的最多的,便是坐在院子裡回憶書中各種細節。偶爾有經過這裡的弟子停下闲聊,每每都會對她施以同情的目光,盛意隻當沒看到。
每天都有三五個經過的人,每一個都會提到顧驚時,說他如何技驚四座、如何的出風頭,卻從未有人提起奚卿塵,想來他離開的消息無人知曉。每當這個時候,盛意都會看向主峰的方向,見那裡依然金光籠罩,心情就會變好。
又是一天,她來到院中坐下,還未來得及陷入沉思,一顆石子便朝她打來。她聽到輕微的破風聲,眼眸微微一動,石子便被風吹偏在地上,留下一個拇指大的小坑。
這樣的力道,若是打在腦袋上,少說也要頭破血流。盛意冷著臉回頭,果然看到了老熟人。
“你運氣真好,竟然沒打中。”劉玉假笑。
盛意面無表情:“看來是之前給的教訓不夠,你才敢來找我麻煩。”
“囂張什麼,你以為自己還是師祖的徒弟嗎?”劉玉冷笑,“可惜師祖早就將你驅逐了,否則你這段時間為何不去主峰了?哦,對了,不僅師祖驅逐你,連顧師弟也不要你了。”
“你來就是為了說這些?”盛意皺眉。
劉玉白了她一眼:“恬不知恥,明知顧師弟和趙師姐情意深重,卻還死拽著顧師弟不放,是篤定顧師弟為人俠義,不會丟下你不管嗎?”
盛意扯了一下唇角,隻當她在放屁。
見盛意沒有反應,劉玉怒極,她近來受盡師姐冷待,急需一個機會重新得到她的欣賞,思來想去沒有什麼比幫她清掃情敵更好的方法了,這才來找盛意麻煩。
她今日必須將盛意趕走才行。劉玉握緊腰間弟子劍:“我勸你趁早離開顧師弟,滾得遠遠的,再來打擾他和師姐,我定對你不客氣!”
“你要對誰不客氣?”
冷淡的男聲響起,盛意和劉玉同時回頭,隻見顧驚時和趙新新被一群弟子前呼後擁地走來了。
沒想到他們這時會出現,劉玉眼底閃過一絲驚慌:“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
隻是什麼?所有人都看著她,包括她最仰仗的師姐。劉玉心一橫:“我就是看不慣她總纏著顧師弟,連靈力都不會用的廢物,還妄圖拆散顧師弟和師姐,真是不自量力!”
顧驚時眼神明滅不定,隻盯著盛意問:“你便允許她這樣罵你?”
“不然我能怎麼辦?”盛意反問,“我又沒有靈力,還能打死她不成?”
話音未落,顧驚時突然抬起右手,劉玉瞬間被一股大力吸去,等回過神時已經被顧驚時攥著脖子浮在半空。
窒息感越來越重,她漲紅著臉拼命掙扎,周圍的弟子們嚇一跳,怎麼也沒想到他會突然動手,盛意眼底也閃過一絲意外。
趙新新最先反應過來,連忙去拉他的胳膊:“驚時,你別衝動,殘害同門可是大罪,你先放開她,我將她送去刑罰堂好不好?”
劉玉掙扎的幅度越來越小,隻哀哀地看向趙新新。
到底是跟在自己身邊多年的伙伴,趙新新於心不忍,一邊苦求顧驚時,一邊去掰他的手指。然而顧驚時手指略一用力,劉玉的頸骨發出咔嚓一聲,整個人便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阿玉!”趙新新神色劇變,撲上去抱劉玉,可惜懷中的人身體還熱著,卻已經徹底沒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