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說:
還沒拯救世界呢,怎麼可能完結!不過也快了吧
第 53 章
“盛意姐姐, 你在裡面嗎?”
小姑娘的聲音膽怯無助,於盛意聽來卻如同催命的惡鬼,奚卿塵剛要去開門, 便被她一把攔住。
“叫、叫褚非過來……”她死死盯住緊閉的房門。
奚卿塵不明所以,但立刻取出褚非先前所贈銅鏡,緊急召了正在附近採藥的褚非過來。
“催催催, 催這麼急幹什麼?”他不耐煩地問完,下一瞬對上盛意恐慌的視線,頓時皺起眉頭,“怎麼了?”
小姑娘還在門外徘徊, 時不時就要敲一下門,但褚非出現後, 盛意心裡安定多了:“……仙子, 麻煩你去看一眼, 現在外面的,究竟是人是鬼。”
她這樣一說, 奚卿塵立刻看向她, 褚非面色也凝重了。
奚卿塵當即將盛意帶進堂屋, 褚非袖子一甩將房門關上, 在他們四周設下防護陣法。
“沒我的允許不準出來。”說罷,他便徑直出去了。
盛意坐在桌旁失神,奚卿塵在她面前單膝跪下, 默默將她冰涼的手闔進掌心。盛意愣了一下看向他,看著他寧靜的眼睛,心下突然定了大半。
“仙士……”她心情有些復雜。
“不怕, ”奚卿塵伸手將她的碎發撥到旁邊, “有我在。”
如今的他是個凡人, 在妖魔鬼怪面前連個自保的能力都沒有,但說出的話卻仍有重量,盛意僅剩的那點不安,也很快安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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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門片刻後被打開,褚非帶著一個面黃肌瘦的小姑娘進來,一看到盛意就沒好氣道:“你這一天天的暈什麼呢,是人是鬼你分不清楚?”
“盛意姐姐!”
小姑娘一看到她就撲了過來,奚卿塵立刻將盛意護在身後,小姑娘見到這樣高大的男子,怯生生地停下腳步,卻還是對著盛意紅了眼眶,“盛意姐姐,小福子他們都被壞人抓走了,你快去救救他們啊……”
盛意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覺攥拳,盯著她看了許久才問褚非:“你確定她不是幻象?”
“活生生的小丫頭,為什麼會是幻象?”褚非反問。
見盛意還是不相信,褚非也是個混不吝的,直接拉過小姑娘在她手指上劃了一下,殷紅的血瞬間流了出來。
沒等小姑娘反應過來,傷口又全然愈合,若不是指尖還有一點血,她都沒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麼。
“有哪個幻象會流血?”褚非問完,又覺奇怪,“你為什麼覺得她是幻象,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這也是奚卿塵好奇的問題,聞言立刻看向她。
盛意沉默片刻,重新看向小姑娘,心裡一時亂如麻。
“小意,你們是如何認識的?”奚卿塵問。他們在二虎村定居三年,他從未見過她,想來不是這裡的人。
既然不是這裡的人,又怎會有機會跟她認識?
盛意下意識否認:“我不認識她。”
“盛意姐姐……”似乎意識到氣氛不對,小姑娘將眼淚憋了回去,看著她的視線也漸漸局促。
盛意死死掐著手心,可心裡仍然亂得厲害,她急於找某個混蛋求證,於是急匆匆往外走。
“盛意姐姐……”
“別跟過來!”盛意突然開口,小姑娘嚇了一跳,頓時不敢再跟,而那邊兩個本來想追的人也停下了腳步。
眼看著她出了堂屋回房去了,褚非沉默半天,扭頭問奚卿塵:“她怎麼了?”
奚卿塵抿了抿唇,憂心忡忡地看向門外,三年來第一次有種什麼事要失控的預感。
盛意衝回房中,哐當一聲關上門,便躺在床上強迫自己入睡。
然而她越心急,便越是睡不著,煩躁地翻來覆去半天,終於猛地坐起身:“我知道你在這裡,看我為了找你想方設法很好玩是吧?要麼你現在就出來,要麼這輩子都別進我的夢!”
話音剛落,房間裡洇出一團霧氣,很快充斥整個屋子。
當霧氣散去,房間還是那個房間,盛意身處其中,卻知道自己已經到了另一個空間。她冷冷看著面前的男人,眼底滿是戒備與警惕。
“究竟是怎麼回事?”她沉聲問。
‘奚卿塵’悲憫地看著她:“我從未說過,這三年裡你經歷的一切是什麼幻境。”
“……所以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那些被我救起來的小乞丐,那些靈獸,還有什麼上了年紀的老夫婦,全都是真實的。”盛意死死盯著他,見他沒有否認,便啞聲問,“為什麼?你的目的是什麼?”
“想帶你瞧瞧這繁華人間,多多參與其中,想……像世上萬物生靈愛你一般,讓你愛上這個世界的萬物生靈。”‘奚卿塵’緩緩開口,語氣起伏其實跟真實的奚卿塵很像,盛意卻總能品出他們細微的不同。
“然後呢?”盛意冷眼看他。
‘奚卿塵’盯著她看了很久,才道:“然後,希望你救他們。”
盛意一愣,不明所以地皺起眉頭。
‘奚卿塵’沒有解釋,隻是朝她伸出手。
盛意蹙眉看向他的手,隻見一團白光升起,下一瞬四周環境便變了。
是上元城。
幾天前還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的繁華古城,如今卻是家家戶戶房門緊閉,空氣裡彌漫濃鬱的血腥氣,街頭巷尾還有可疑的紅色痕跡。
盛意遲疑地走在空曠的街頭,在經過小姑娘最常擺攤的地方時,看到地上還有半塊被踩得稀碎的板慄餅,她蹙著眉頭去撿,手指碰觸到餅皮的剎那,腦海裡閃過嘈雜的尖叫。
她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扯進一場混亂,百姓四下奔逃,身著黑袍的年輕人們,用一張張帶刺的大網四處抓人,嚇得所有人都混亂不堪。盛意看著這些神秘人矯健又熟悉的身手,默默攥緊了拳頭。
是逢源宗的人。
一個身懷六甲的婦人匆忙逃走,卻不小心被推倒在地。盛意明知隻是虛幻,卻還是忍不住要去扶她,然而還沒等動手,她先前救過的小乞丐便衝了過來,一把將婦人扶起。
是小姑娘口中的小福子,一個今年剛剛十二歲的少年。
“您快往那邊走。”他為婦人指了條路。
婦人連連道謝逃走,他卻在下一瞬被一張大網捕獲。
網上的刺扎進他的身體,他痛苦地哀嚎出聲,其他小伙伴當即跑過來,又是用剪刀又是用牙齒的,拼命去撕讓他痛苦的網子,其中一個就是小姑娘。
然而沒等他們將網子扯開,又一張大網朝他們撲來,一個小丫頭眼疾手快,直接把小姑娘推了出去。
“不要!”小姑娘尖叫著痛哭,還要跑來找他們。
小福子大聲呵斥:“快走!去找盛意姐姐!”
小姑娘不願意,可看到黑袍人逼近,隻好咬著牙跑開。
“這一把抓得不錯,”一個黑袍踢了踢最中間的小福子,笑了,“竟然還是個水靈根,沒想到小小的上元城臥虎藏龍啊。”
“師兄,這個好像沒有靈根,怎麼辦?”
“都帶上,沒靈根的小廢物就做生樁吧。”帶頭的黑袍手一揮,眾人便將幾個小孩收進了法器裡。
混亂還在繼續,一個個孩童被抓捕,痛哭與哀嚎齊飛,剛才僥幸逃脫的婦人,在目睹了一個孩童被刺穿腹腔後跌坐在地,身下很快流了一大片血。
然而在這樣的混亂裡,每個人連自保都困難,又如何去救一個不相幹的孕婦,盛意試圖攙扶,手卻從對方身體裡穿過,隻能眼睜睜看著她從求救到昏迷,再在昏迷中斷氣。
周圍場景化開,又逐漸合一,變成了一座熟悉的山林。
這裡十分寧靜,靜到仿佛沒有生靈存在,盛意死死盯著地上一塊沾著血的厚厚皮毛,渾身都開始顫抖。
“是那隻小食鐵獸,就是你說的熊貓,”‘奚卿塵’出現在她身後,“他們燒了致幻的艾草,讓他誤以為是親密的伙伴來了,出來迎接後卻被一隻鐵耙刺穿了肩胛。”
“不止是它,還有其他靈獸,除了死去那些,都被一一抓捕。”
盛意怔怔往前走了幾步,面前倏然出現一個深坑,坑裡靈獸的屍體長達百餘,一隻疊一隻地胡亂丟著。
這些靈獸活著的時候,總喜歡用鬼機靈的眼神偷瞄她,每次被發現還立刻別開臉,將‘心虛’兩個字直接刻在臉上。
它們總是生動的,像人類三五歲小孩的智力,永遠天真永遠無邪,她在夢中來這個地方十餘次,見證了它們每一隻的成長,而那隻被刺了十幾劍的兔狲,還是她親自接生的。
它本就肥胖,一到冬天更是肉呼呼,像個球一樣跳來跳去,如今躺在深坑裡瞳孔放大,牙齦也露了出來,原本可愛的模樣此刻變得有些猙獰。
除了它,還有愛幹淨的長耳獸、總是吃不飽的豹貓,天天愛撩騷的灰狼……
盛意定定看著一隻隻靈獸龇著牙僵直的樣子,即便‘奚卿塵’沒有將當時的場面回放,她卻也能聽到它們死前悽厲的哀嚎,風聲越來越大,仿佛在哭訴這座靈山曾經的遭遇,盛意顫抖得越來越厲害,心髒也發出尖銳的警告,逼得她與天地共同陣痛。
她痛苦得快要死掉,漸漸倒在地上蜷成一團,直到一股輕盈的力量湧入體內,心跳才漸漸慢了下來。
那不是修者能有的靈力,更接近於天地間自然產生的靈氣,幾乎是融於身體的瞬間,盛意便感覺神魂都隨之一輕。
她眼睛通紅,死死盯著剛救了她的人,許久才啞著嗓子開口:“他為何要這樣做?”
“顧驚時費盡心機重生歸來時,我便猜到他會在飛升進虛無、和救這個世界之間,闢出第三條道路,”‘奚卿塵’緩緩開口,“他既不願為萬物生靈犧牲,便隻能萬物生靈為他犧牲了。”
“他想做什麼?”盛意攥緊了拳頭。
“設溯生陣,以靈根不錯的童男童女為根基,修者靈獸為陣骨,汲取天下生靈性命,為天地充盈靈力,避免崩塌結局,他們剛才提到的生樁……是將沒有靈根的孩子墊在陣腳下,以怨氣保陣法順利運行。”
“有用嗎?”
“民間傳說,一派胡言。”
真不愧是男主,短時間內竟能想出如此陰毒的法子,為自己謀一條生路。這樣一來生靈消散,世界卻保住了,他隻需保留一些生命的火種,便可以做這個世界的唯一的神,到時候飛不飛升又有何區別,隻要他願意,天上凡間都是他的。盛意垂著眼眸,臉上看不出半點情緒。
‘奚卿塵’該說的都說了,隻靜靜站在盛意面前,等待她的答案。
許久,她突然開口:“你是不是覺得,故意讓我對他們產生感情,再讓我瞧見他們的慘狀,我便一定會答應你?”
‘奚卿塵’沒想到她會是這種反應,臉上難得出現一絲怔愣。
“你早就料到今日,”盛意看向他,眼底布滿血絲,“所以故意帶我與這世界產生千絲萬縷的聯系,故意不告訴我這一切不是幻境,等到我對他們產生感情,無法放任他們不管,你再以他們如今的慘狀逼我答應你任何要求。”
“可惜了,我不會答應你,反正十幾年後世界崩塌,大家一樣會死,早死晚死、死狀如何,又有什麼分別?顧驚時麼……他願意折騰就讓他折騰吧,反正天地萬物都是從有到無再從無到有,他若真能用陣法阻止世界崩塌,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盛意……”
“沒想到吧,縱使世間萬物都任由你擺布,我盛意也絕不會聽你的,”盛意笑了一聲,看著他蹙起的眉頭難得生出一分快意,“你可以用道心、用良心綁架這世上任何一人,偏偏綁架不了我,誰願意死就去死好了,關我什麼事,反正按你說的,我也沒幾天可活……”
說完,她坐直了身子,挑釁地看著‘奚卿塵’:“你若想救他們,那你就自己去吧,何必拉著我……哦,你去不了吧,天道本身也會受規則限制嗎?你甚至不是任何一種東西,若非借著奚卿塵的一縷神魂,隻怕也無法出現在我面前吧?”
“你怎知我是借了奚卿塵的神魂。”‘奚卿塵’嘴上問,表情卻十分鎮定。
盛意面無表情:“難道不是嗎?”
現在想想,他們第一次相見並非是夢中,而是她在趙新新房中誤吸燃情香後,險些死在山林裡時,當時與她說話的奚卿塵,就是眼前的人,又或者更早之前,他便已經借著奚卿塵的形象出現過,隻是她當時沒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