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匯合, 奚卿塵掃了一眼褚非的表情, 問:“你把他怎麼了?”
“沒咋, 就是把他愛情的小萌芽給掐了。”盛意嘆氣。
奚卿塵秒懂:“錢悠?”
“沒有的事。”褚非皺著眉頭否認,直接加快腳步將兩人甩在後面。
盛意目送他遠去,這才問身邊人:“你就不好奇我為什麼這麼做?”
“你有你的理由。”奚卿塵面色平靜。
盛意唇角翹起一點弧度:“仙士, 你怎麼這麼好啊?”
“我隻對你好。”奚卿塵握住她的手。
“仙士。”
“盛姑娘。”
“仙士~”
“你們倆有完沒完!”褚非暴躁打斷。
盛意摸摸鼻子,挽著奚卿塵的胳膊往前走:“我倒不想摻和他們之間的事,但就怕人以群分, 萬一他像你一樣是個情種……”
奚卿塵多看她一眼。
盛意一臉乖巧:“萬一他也是個情種, 動輒像你一樣傷筋動骨, 卻不能像你一樣得償所願,豈不是很慘?”
想起錢悠跟自己說的那些話,她嘆了聲氣,“她的心不在這裡,也不會在意這裡的人,褚非若真喜歡她,就注定是單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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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想做那個幹涉別人感情的不討喜的家伙,但褚非是救過她和仙士命的人,是仙士最好的朋友、伙伴,她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往‘火坑’裡跳。
姑且算是火坑吧,錢悠不會喜歡他,即便喜歡,也不會為他改變決定,最後他單戀到世界末日,人家拍拍屁股走人,他跟著世界一起毀滅,想想也太慘了。
奚卿塵聽不懂她雲山霧罩的言語,但還是握住她的手:“不用顧慮什麼,你的決定都是對的。”
盛意無聲地彎了彎唇角,默默與他十指相扣。
三人按照奚卿塵以神識探出的方位,悄無聲息穿過蜿蜒的山路與河流,最終來到乾峰背後的一個巨大坑谷前。
坑谷中參天柱林立,每一根柱子上都綁著十幾個少男少女,每個人的手腕上都有一根血線連接最中間那根高聳入雲的柱子,緩慢地往裡頭輸入血氣。巨大的珠子被幾千上萬個孩子一起輸血,如今柱身通紅,隱隱泛著幽深的光澤。
盛意一眼就從這麼多人裡找到小福子幾個,從前野草一樣蓬勃生長的孩子們,如今臉色泛著一種不自然的灰白,仿佛隨時都可能會斷氣。
“顧驚時這個王八蛋,”褚非咬牙,“竟然打碎了他們的靈根引入血脈,再以靈血的方式給陣法輸出靈氣。”
沒有修煉過的靈根都是璞玉,是最幹淨最單一的靈氣,和日月精華一樣難得,隻是太少才顯得雞肋。可這麼多人的靈根一同打碎,再少的靈氣積少成多,也是非常可觀了。
盛意看著通紅的柱子,隻覺胃裡一陣惡心,強行鎮定後看向奚卿塵:“仙士,現在該怎麼辦?”
他們這次來的目的除了救人就是除了顧驚時這個後患,但要除顧驚時之前,必須先將這些孩童轉移走,畢竟以奚卿塵他們的修為打起來,動輒就是山河破碎,很難不殃及無辜。
但是人太多了,她不知道該怎麼救,可也做不到坐視不理。這些都是小孩子,是她那個世界裡每個成年人都有意識要保護的一類人,她無法眼睜睜看著他們以這種殘酷的方式死去,還有靈獸們,此刻也被關著狀態不明,她還不知道它們現在怎麼樣了。
“你前幾日說過,靈獸都在無憂山關著?”奚卿塵看向她,即便在看到如此殘忍的一幕後,眼神依然平靜。
盛意一對上他的視線,便不自覺冷靜下來:“嗯,你那縷神魂之前告訴我的。”
“溯生陣最要緊的是基礎,這些孩子便是地基,地基之後才用得到靈獸的元丹。”褚非回答。
奚卿塵微微頷首,斟酌片刻後道:“將他們送進無憂山,我們一並帶走。”
褚非震驚:“你要移山?”
“這個方式最簡單。”奚卿塵篤定道。
“先不說能不能輕易移走,”盛意皺眉,“無憂山的大門打不開,我們怎麼把這些孩子送進去?”
奚卿塵沉默一瞬:“可以打開。”
“嗯?”盛意抬眸。
奚卿塵提起這事兒有些無奈:“當初我身體已到極限,所以無法幫你開門,可如今已重回巔峰……”
說罷,他看向萬裡無雲的天空,“無憂山是我所建,我想開便開,想挪自然可以挪得走。”
盛意和褚非對視一眼,算是答應了。
“我為你護法。”褚非道。
“你幫我救人,盛姑娘護法。”奚卿塵拒絕。
盛意和褚非同時一愣。
半晌,盛意幹巴巴開口:“你確定?”
“你有調動山河之力,唯有你護法,方能瞞天過海,”奚卿塵眉眼溫和,“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盛意雖然不知道自己哪可以了,但一對上他堅定的視線,頓時信心倍增:“好!”
答應之後,她又開始對著坑谷手足無措了。
看著她一臉憂鬱的樣子,褚非忍不住湊近奚卿塵:“確定讓她護法?別溯生陣都成了她都沒想好怎麼護吧。”
“不急,給她一點時間。”奚卿塵心態平和。
褚非看著他全心全意信任盛意的模樣,擱以前肯定會忍不住嘲笑他,然而他這次什麼都沒說,反而生出一股惆悵。
風輕輕地吹,密密麻麻的血線交織持續給柱子供血。盛意站在風裡,看著孩子們蒼白的臉,心裡急得猶如火在燒。
然而她的確一籌莫展,連從哪一步開始都不知道。
移動孩子們,未成的溯生陣肯定也要受影響,她必須將這些影響降低到不存在,亦或是完美地隱藏起來,方能不被顧驚時發現。
可具體要怎麼做呢……實在不行,就汲取明珠裡的氣運吧,說不定拿到了氣運,便能想到辦法了。
盛意眉頭越皺越緊,一低頭恰好對上一個少年的視線。
她愣了愣,沒想到自己會被發現。
對方不知道她是誰,也沒有恐懼或喜悅,隻是眼神渙散地看著她。溯生陣剝奪了他的生命力,他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性命流逝,卻連害怕的力氣都沒有。
可不知為何,與盛意對視許久後,他突然揚起唇角,對她露出善意的微笑。
盛意心尖一顫,熱意從心髒傳遞至四肢百骸,這一刻風不再是風,世間萬物於她眼中也有了別的意義。她閉上眼睛,能感覺到天地山川傳來的氣運,以及柱子上散發的、有別於其他存在的不同味道。
她依然背對著兩人靜站,褚非正心急時,奚卿塵突然說了句:“來了。”
“什麼來……”褚非回頭,話還沒說完,便敏銳地感覺到周圍的空氣好像發生了什麼變化。
盛意依然隻是安靜的站著,可周身的氣場卻漸漸變得不同。風停了,她的衣裙卻無風自動,明明沒有靈根,卻有險峰深海之威壓,隻是這種威壓不同於修者的威壓,會逼迫弱者臣服,而是一種更深層的力量,叫人心悅誠服。
盛意……她究竟是什麼人?褚非心情復雜。
空氣漸漸凝結又渙散,按照盛意心中所想的形勢排列組合,漸漸模擬出柱子上散發的氣息,保證阻隔柱子與顧驚時之間的聯系後,也能用模擬出的形態騙過顧驚時。她輕呼一口氣,眉眼輕松地回頭:“該你們了。”
褚非立刻跳下坑谷救人,奚卿塵快走兩步來到盛意面前,伸手擦了擦她額角的汗:“辛苦了。”
“趕緊吧。”盛意催促。
奚卿塵沒有再多說什麼,抬手便在天空布下結界,然後慢條斯理地結咒開啟無憂山。
大約是他下了結界的緣故,天空一片平靜,仿佛無事發生,但盛意卻能感覺到那裡有什麼在開啟。她閉上眼睛嘗試用心去看,果然看到一座巍峨的大山。
她想了想跳進去,深吸一口氣大聲召喚一句,頓時有十幾隻靈獸跑了過來,其中一隻就是她在外面結識的大熊貓。
熊貓身上少了一塊皮,但傷口已經長住了。
盛意心疼地摸摸上頭的疤,抬頭看了一眼靈獸們:“我待會兒要送很多孩子過來,你們幫我照看他們,千萬別做傷害他們的事。”
靈獸們親昵地蹭她的手,表示什麼都答應。
盛意笑了一聲:“等把他們送進來,仙士就將整個無憂山都運走了,也不知你們路上會不會難受,若是不舒服就忍一下,這裡太危險了,隻有把你們帶出去,你們才能安全。”
對於溯生陣的事,靈獸們雖然還不知道,但隨著無憂山裡強制關押的靈獸越來越多,它們也猜到該有大事發生了,聞言當即答應了。
盛意見溝通還算順利,就讓它們先去通知其他靈獸了,自己則轉身離開。
還沒等她離開無憂山,褚非就已經用靈力帶了十幾個孩子上來了。
“都商量好了?”褚非問。
盛意點頭。
“那你下去守著坑谷,我才斬斷十幾根血線,那根柱子就開始蠢蠢欲動想通知顧驚時了,你得盯著它點。”
盛意連忙答應。
褚非和奚卿塵負責運送孩子,她則負責盯著不老實的惡毒柱子,三人分工明確,坑谷裡的血線越來越少。
隨著最後一根血線被斬斷,柱子不甘心地裂出幾條紋路,很快又歸於寂靜。
無憂山的大門重新關閉,三個人都松了一口氣。
無憂山是依附上古大陣所建,即便是奚卿塵移走也並不容易,偏偏褚非和盛意幫不上忙,隻能在旁邊看著。
時間不斷流逝,轉眼便是天黑,奚卿塵終於抬起了大陣,緩慢地朝著逢源宗外走去。
盛意和褚非趕緊跟上,盛意企圖用風幫他分擔,卻被褚非拉住了。
“這陣法隻認他。”他提醒道。
看著奚卿塵鼻尖上沁出的汗,盛意很心疼:“我隻是用風託舉一下,不做別的也不行?”
“這種大陣極為復雜,隻有一次移動機會,最保險的方式就是一開始怎麼移動,之後也怎麼移動,你能幫上忙固然是好事,就怕中間出什麼紕漏會停下,而一旦停下,再搬起就會難了,所以他隻能獨自一個人搬運,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他現在走得費力是因為怕顧驚時發現,所以沒敢施展全力,等離開逢源宗就好了。”褚非無奈解釋。
盛意聞言,隻好放棄幫忙。
夜色越來越深,三人緩慢往前走,終於來到了最外層,再走幾步便離開源清宗了。盛意眼睛一亮,即將踏出山門時,天空突然傳來一道尖銳的哨聲。
“不好!顧驚時竟在無憂山和逢源宗大陣上設了牽引,一旦無憂山離開就會發出聲音提醒,”褚非失聲提醒,“他竟一早就猜到我們要偷走無憂山……所以是故意引我們來的!”
下一瞬便有勁風閃過,顧驚時沉著臉出現在三人面前,周身上下的魔氣濃鬱得幾乎叫人看不清他的臉。
“你入魔了?”盛意震驚,“為什麼?!”
顧驚時面色陰沉:“這不得問你?你那日對我做了什麼,為何我回來之後便諸事不順,連修為都開始凝滯不前?”
盛意很快回過神來:“你修為凝滯不前關我什麼事?”
“你現在周身魔氣,可是用逢源宗弟子的性命煉出來的?”褚非突然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