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陸執透氣,就是單純的透氣。

可惜我說去洗手間,就不是那麼單純了。

我上了二樓,陽臺處,他正雙手撐在圍欄上,手裡似乎點了支煙。

有淺淡的煙味隨風飄過來,混雜了幾縷男人身上的木質香氣。

高跟鞋踩在地上,聲響格外清晰。

偏偏陸執一動不動,就是不回頭。

我在他身後站定,距離不過一步之遙。

「別裝了,」我彎著唇笑,下巴往他手裡那根煙點了點,「煙都快燒到手了,怎麼,見了老情人,煙也拿不穩了?」

我伸手過去想碰他,不出意外地在半空就被捉住。

陸執終於轉身,那雙漆黑的眸子正沉沉地盯著我。

半晌,吐出兩個字:「江梔。」

我挑了挑眉。

那是大學跟他好的時候,隨便瞎編的一個名字。

那會兒陸執隻跟我玩玩,居然名字都懶得去辨,後來上心了,卻被我甩了。

「太子爺記性可真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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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懶懶地,把自己的手從他掌心裡給抽出來,半點眷戀都沒有:

「我叫江書意,江家大小姐,太子爺您那情妹妹江南月的親姐姐,很難記?」

「還是說,江梔,在太子爺這兒更有分量?」

陸執的喉結動了動,聲音更加咬牙切齒:「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那又怎樣?」

我毫不在乎,反而故意刺激他:「舊事不重提,難道太子爺忘不了?」

圈子裡誰人不知當年把他騙身騙心的女人,是個禁忌。

誰敢提,他就對誰甩臉子。

以至於那女人究竟是誰,直到現在都沒人敢去扒。

可我不僅這麼問了,我還往他身邊靠了靠,距離更近:

「說笑了,一個女人而已,我猜太子爺也不缺。」

而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腳步聲和江南月的聲音。

「陸執,你在哪兒?」

下一秒,我條件反射地拉著陸執躲進了旁邊的客房。

這是個大陽臺,連接了這邊一個沒人的客房。

以至於我們閃進去後,江南月看了看空空的陽臺,沒多想,下樓找去了。

「她怎麼不知道打你電話啊?」

我再次故意找茬:「電話一響,不就是老情人捉奸現場,多刺激。」

「江書意。」

哦,這次喊對了。

陸執半張面孔隱沒在陰影裡。

我這才發現我們的姿勢有些糟糕,他幾乎整個人被我摁上了墻。

他這會兒也似乎終於回過神來了,我要退開,他一把就捉住了我:「躲什麼?」

「在我這兒這麼囂張,見了江南月就跟隻貓兒似的,你在心虛什麼?」

現下這距離,陸執身上的香氣越發濃重,混雜了煙草和酒氣。

我能心虛什麼?

笑死,江南月又沒追到他,我可是什麼都對他幹過了,我這麼牛逼,我哪裡心虛?

「我哪兒心虛了,我又不像她,拿不著兒太子爺的心,」我湊過去在他耳邊輕輕吹氣,「看來今兒天時地利人和呢。」

陸執眸色沉了沉。

外邊,樓下,傳來說話聲,其中有江南月。

我繼續煽風點火:「聽見沒?她說你走了,啊呀,可是你沒走呢,還待在我的房間裡。怎麼辦,太子爺要翻車了?」

「江書意,你別作。」

「就事論事而已,」我撇撇嘴,「她今晚在這兒住,你走不了了。」

陸執忽地低頭,掐住我的下巴:「……你到底想做什麼?」

「沒做什麼。」

我眨眨眼:「就是,這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不利用利用,是不是不太好?」

陸執在某些方面的確沒變。

就比如他在吻上來之前,還要又冷又拽地問一句:

「五年,你想我了?」

得,純情太子爺。

一股子欲說還休的矜持勁兒。

我皮笑肉不笑:「想。」

他這才哼了一聲,動作了。

要不是親得那麼用力,我都以為,這人在「恩賜」我。

房間窗簾被拉得嚴嚴實實,鎖上的房門外還隱隱傳來腳步聲。

江南月的房間和我一層樓。

我低喘著掐了一把陸執的腰:「親那麼久,你不行了?」

他悶哼一聲,咬牙切齒:「……閉嘴,等著。」

第二天我醒的時候,陸執正站在窗邊喝水。

陽光傾瀉進來,不少落在他身上,赤裸的上半身曲線極其漂亮。

我瞇了瞇眼,視線落在他後頸處那個咬痕上,這才心滿意足地伸了個懶腰:「早。」

陸執側頭,雲淡風輕的樣子,身上也透著股慵懶。

他回身走過來,在床邊坐下,往杯子裡倒了半杯水:「喝點水。」

我接過,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服務還挺到位。」

他氣笑了:「是啊,沒讓你失望吧。」

床頭櫃上放著陸執的佛珠,這人其實對神佛沒什麼敬仰心,是陸夫人信佛,給他求來的,老貴了。

以至於每次都是我去拽,把它拿下來丟一邊去。

「看它做什麼?」

陸執捕捉到我的視線轉移了,唇角勾了勾:「江南月還在,我怎麼走?」

「走窗唄。」

我放下杯子,沖他懶懶地笑了笑:「太子爺不走尋常路嘛。」

「昨晚剛給你賣力氣,今天又要趕我走窗,」陸執輕輕掐了我一把,「你有沒有良心?」

「沒有。」

他又哼了哼,看樣子心情很好。

可我卻有些恍神。

陸執的頭發比五年前長了一些,摸起來軟軟的,眉目輪廓更深,曾經周身的少年氣都沉澱了下來。

聽說他已經接手了陸家大部分事務,常常在經濟雜志上露面,惹了許多少女芳心。

偏偏他都不為所動,活像戒了春心的和尚。

這樣的陸執,又落到了我手裡。

「發什麼呆?」

手腕上忽然多了一串涼涼的,又有些沉的東西。

是那串佛珠。

陸執摩挲著我的腕骨,嗓音低了一些:「當年什麼值錢的都卷走了,就是不要最值錢的。」

「替你收了那麼久,不該你拿著了?」

我怎麼可能要這串佛珠。

珠子上一個小小的「執」,品相極佳的老料,誰不知道它代表了誰。

陸執也知道。

所以他把它丟給我,就是為了套住我。

最值錢的,哪裡是佛珠啊?

明明是太子爺的心啊。

我唇邊的笑意漸漸消散。

一陣沉默後,連陸執臉上都開始掛不住。

他把珠子在我腕上繞了幾圈:「收著,我走了。」

我沒說話,隻淡淡地看著他。

陸執瞥開眼,掩耳盜鈴一般,套上了衣服,不看我。

剛走出幾步,二樓不高,陽臺門被他一把推開。

我也輕輕地叫住了他:

「拿走。」

接著,是佛珠被我丟過去,落在地毯,也就是他的腳邊的聲音。

陸執不肯回頭,我甚至從他聲音裡聽出了克制:「怎麼,拿了這麼多值錢的,最值錢的不敢要?」

我輕輕地笑了笑:「隻是不敢要它而已。」

一句話,我們都心知肚明。

五年的溝壑,曾經的溫存,僅僅靠一夜的身體相貼,不可能被他如願地、迫切地填平。

我不過是為了氣江南月罷了。

而陸執,又不是舔狗。

半向對峙後,不出所料,我又贏了。

他彎腰,把珠子撿了起來,接著,側頭丟進了垃圾桶。

「不要就扔了,」從陽臺離開前,他沒再回頭,「不喜歡的東西,一文不值。」

「還有,江書意,老子不忍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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