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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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場選秀,鬧出了人命,如今宮中善後還來不及,哪裡還有心思選人。


  皇上也不著急了,正好西戎徵戰,太子能抽出功夫來,好好替自己謀劃一番。


  至於選妃,晚上兩月再做定奪也無妨。


  皇上在鳳棲殿沒坐多久,便起身帶著太子一道去了御書房,兩人關上房門,繼續商議出徵之事。


  皇上依舊是堅持自己的意見。


  铤而走險。


  西戎一旦歸入大周,便徹底地打通了大周通往西域之路,皇上看上的實則就是西域。


  太子知道皇上鐵了心地要徵戰,倒是沒再阻止,“若父皇堅持出兵,兒臣以為,寧家不可用。”


  皇上意外地看向他,見他似乎並沒受到蘇姑娘之死的影響,甚至極為地冷靜,心頭倒是松了一口氣,問道,“太子有何想法?”


  “兒臣以為,父皇不該封寧家官位,不僅不能封,還要將寧家人趕出要塞。”


  皇上認真地聽他說。


  太子接著道,“寧家能將魏將軍的人馬帶進西戎,暗裡一定有不少人脈,兒臣建議,將寧家歸為朝廷的眼線,魏將軍在明引開西戎的兵力,寧家在暗收集情報,一能保存自己的勢力,二能防止前朝逆黨生事,即使魏將軍支撐不住,朝廷的大軍一到,也還有寧家為其指路。”


  皇上並不太擅長權謀,當年收復失地,靠著就是自己的一股猛勁,聽太子分析完,皇上的神色倒是豁然一亮。


  法子好是好,隻是委屈了寧家。


  誰都清楚,歷來當眼線的,皆是吃力不討好,一朝淪為眼線,很難再過度到明面上。


  別說封賞,連個名頭怕是都撈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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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不太確定寧家有沒有這份甘願效忠朝廷的決心,“寧家可願意?”


  太子點頭,“應該願意。”


  太子能提出將寧家歸為暗線,便是生了利用之心,篤定了寧家會同意。


  六年前寧家已經同前朝結下了私仇,隻要他將查來的消息放出去,不用他說,寧家自會不予餘力地去對付前朝逆黨。


  寧家不可能不願意。


  對於太子的缜密心思,皇上一向很是佩服,甚至有時候都覺得他有些過分,不太厚道。


  正如當下。


  可也正因為如此,太子看待事務從來隻是站在朝廷利益的角度考慮,這樣的人,作為儲君,將來的一國之主,再合適不過。


  太子又道,“至於寧家將來在暗處所立的功勞,兒臣會補償在江陵的寧家大房身上。”


  皇上:......


  一牽一治,可謂是機關算盡。


  “就照你說的辦,先給寧家送信,再去催催兵部,糧草提前備好,爭取這個月能出兵。”


  太子起身,“兒臣遵旨。”


  這一忙,徹底地忘了時辰。


  天色黑了,太子才從案前抬起頭,看向明公公,問道,“人呢?”


  今天太子回來一直在忙,明公公幾回上前想要稟報都沒敢打擾,這會子見他終於忙完了,主動問起,趕緊稟報道,“唐姑娘還在逢春殿。”


  逢春殿昨兒死了人,秀女也都走了,明公公念著她一人住著害怕,倒是勸過讓她來東宮,也不知道今兒會不會過來。


  明公公話音剛落,太子便抬步走了出去。


  明公公趕緊跟上,到了屋檐下,及時地撐開了油紙傘。


  一日了,天上還在飄著鵝毛白雪。


  *


  逢春殿昨夜出了事,秀女今日一早,全都出了宮。


  走時個個都是一副花容失色。


  前一眼還好好的一個人,突然就死了,還是死在了同一個院子裡,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任誰都害怕,幾個膽子小的,早已經嚇得腿腳發軟。


  出宮的時辰一到,誰也不願意多留,匆匆登上了自家的馬車。


  隻有蘇姑娘身邊的丫鬟,返回去,忽然推了唐韻的門,雙眼通紅地看著她,“唐姑娘以為,這輩子就能好過嗎,唐姑娘可別忘了,我家主子,是你逼死的。”


  唐韻歇息了一日,精神已經好了許多,早上院子裡太吵,她也睡不著,起來看起了書。


  開被推開,唐韻才抬了頭。


  看著丫鬟一臉的憤然,唐韻的神色尤其平靜,甚至有些莫名其妙,“路是她自己選的,不要妄想著有人會為了她的死而愧疚,更別指望誰會痛不欲生。”


  她不會。


  蘇家四姑娘想要害死她的時候,也沒覺得過愧疚。


  蘇姑娘死,是有她自己的目的,是她想要保住自己的家族和聲譽,選擇了放棄性命,與她並無關系。


  丫鬟看著唐韻臉上的淡定從容,再想起自己姑娘活生生的一條命,心頭雖憋屈,卻也無言以對。


  自家姑娘死之前也告訴過她。


  當不上太子妃,她已經沒有了活路。


  回到蘇家,她也會被自己的家人逼死,與其死得窩囊,還不如保住自己的名聲,死後牌位還能放在祠堂,受著蘇家人的祭拜,得一柱香火。


  看起來,她家姑娘的死確實也同唐姑娘無關。


  但若非唐韻姑娘相逼,她家姑娘未必會走上絕路。


  得饒人處,她沒饒人。


  “但願唐姑娘這輩子一直都能這般順遂下來,得到你自己想要的東西。”丫鬟眼裡含著淚,轉過身便走了。


  待丫鬟的腳步聲消失在了院子裡,耳邊徹底地安靜了下來,唐韻才起身關了門,坐回木幾前,神色並無半點波動,繼續瞧著手裡的書。


  昨夜出事後,逢春殿內大大小小的嬤嬤,一並被侍衛帶了下去,秀女死了,上面看管的人自然也脫不了關系。


  熱鬧了幾日,逢春殿又恢復到了以前,隻剩下了唐韻一人。


  明公公趕到時,院子裡已是一片冷清,風雪再一吹,比起往日,莫名多了幾分陰森,明公公上前敲了門,見到唐韻完好無損,頓時安了心,“唐姑娘無事就好。”


  唐韻笑著點頭,道了一句明公公費心了,又折回屋內,將太子給她的名冊還給了明公公,“有勞公公交給太子殿下。”


  明公公將冊子放進了袖筒後,便多了一句嘴,“這院子裡的秀女既然都走了,唐姑娘今日大可前來東宮,殿下每日都在等著唐姑娘呢。”


  最近一段日子,雖知道唐姑娘不會過來,殿下沐浴更衣完,還是會坐在木幾前看上一陣書,明公公心頭清楚,殿下是在等著唐姑娘。


  算起來,除夕過後,唐姑娘就再也沒在東宮過過夜。


  這都快大半個月了。


  往日還好,如今逢春殿裡死了人,唐姑娘再一人住在這兒,著實陰森,再說殿下也不會放心。


  明公公也是為了她好,誠心相邀。


  唐韻沒說去也沒說不去,隻笑著道,“多謝公公。”


  明公公剛出去不久,覓樂殿的秋揚也來了。


  一進屋秋揚便讓唐韻開始收拾東西,“殿下知道今兒出了事,心頭放心不下唐姑娘,讓奴婢趕緊將姑娘接過去住。”


  唐韻沒跟秋揚走,“今日是母親的忌日,我屋裡備了些香爐,想在這兒再守一夜,給母親添些香,明日我再去陪五殿下。”


  蘇姑娘死在了雲姑娘的屋子裡,雖同唐韻不是一個院子,但秋揚一想起來,後背就有些生涼,“這歇上一夜,唐姑娘就不怕?”


  唐韻笑著道,“活著都沒怕,死了還怕不成?”


  秋揚聽她如此說,便也罷了,“那成,明兒一早奴婢再來接唐姑娘。”


  *


  整整一日,唐韻都呆在了逢春殿。


  她沒去五殿下那,是因手上還有傷,怕五殿下瞧見了,又得鬧出一番動靜。


  包括適才她遞給明公公冊子時,一隻手都不敢往外露,生怕被瞧見了傷口,比起五公主,太子隻會更麻煩。


  唐韻早早洗漱完,夜色一落,便在櫥櫃上的香爐子裡點了香。


  昨日她險些死在了淤泥池子裡,心頭也曾想過,下去了也好,能陪著自己的母親。


  如今活了下來,那樣的念頭便也沒了。


  六年的忍辱負重,好不容易才從泥坑裡爬了出來,她還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如今隻待脫身。


  宮中選秀出了人命,死的還是蘇家四姑娘,太子妃人選必定還會推遲,隻要太子妃一日不進東宮,她便有理由繼續拖下去。


  唐韻對著香爐磕完了頭,剛起身,門外突地傳來了一道輕輕的敲門聲。


  唐韻以為是自個兒的錯覺,沒動。


  半晌後,屋外又才響起了一道聲音,“開門,孤。”


  唐韻:......


  不是落著雪嗎,還沒歇息呢,唐韻壯膽提起一口氣,試著道,“殿下,天色晚了,是有何事?”


  話音一落,太子的聲音陡然一冷,“唐韻。”


  躲不過了。


  唐韻起身,先將擱在木幾上的燈火移到了身後的高凳上,又將裹著絹帕的手指頭往裡藏了藏,才上前去開了門。


  太子立在門前,沾了一身的風雪。


  唐韻趕緊將人請進來,“這麼冷的天,殿下怎麼來了。”


  一進屋,太子便碰到了一屋子的冷鍋冷灶。


  火盆裡的炭火已經成了一堆白灰,唯有幾顆火石子在白灰堆裡微弱得發著光。


  屋內的燈火也暗得讓人眼睛生澀。


  太子的眉心不覺一跳,沒說話,忍著坐了下來,伸手去提茶壺,手上卻是一輕,茶壺也是空的。


  太子這才回頭看向她。


  唐韻神色愧疚地道,“民女並不知道殿下今兒過來......”


  “孤不來,你就不用過日子了?”屋裡沒個伺候的人到底是不行,太子說完便回頭衝門外喚了一聲,“明慶德。”


  唐韻:......


  話音一落,明公公便彎腰匆匆地走了進來,“奴才在。”


  太子直接吩咐道,“添火,燒茶。”


  明公公趕緊端起了跟前的火盆,去添木炭引火。


  太子又才抬頭,看向還立在身後垂目不動的人,神色溫和地看了她一眼,伸手去牽她,“過來坐。”


  “多謝殿下。”


  若是往日,唐韻必然會將手遞到了他掌心裡,順勢倒在他懷裡,如貓兒一般,仰起脖子,親一下他的下顎。


  今日唐韻什麼都沒有。


  謝完恩,唐韻便垂目繞過了他,坐在了他對面的蒲團上,一副規規矩矩的模樣,身子甚至還微微下彎,擺出了尊卑有別的姿態。


  太子:......


  太子壓住心頭的落空和慢慢騰升的煩躁,扭過了頭,目光巧好瞧見了櫥櫃上擱著的香爐。


  今兒是她母親的忌日。


  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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