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輕抱住謝仞,含笑看著他,輕聲道:「接下來,是二十八歲的禮物。」
我墊腳,吻住了謝仞。我輕輕磨咬著謝仞的唇,舔舐著他流到嘴角的淚。
許久,我離開謝仞的唇,將臉貼在他胸口之上,「阿仞二十八歲的禮物便是我了,往後阿仞每一年的生辰禮物,都是我了。我想,在阿仞心中,應該沒有比我更好的禮物了吧?」
「之前,阿仞說,自己大我許多,可是我從未這樣覺著。我隻是可惜,我的確與阿仞差了太多歲,以至於我不能早一些到阿仞身邊來,讓阿仞一個人吃了這麼多苦。」
「這是我心中唯一的遺憾,所以,阿仞以後不要再因為這個妄自菲薄了好不好?」
謝仞怔了怔,緊緊抱住我,「好。」
我知道,他的淚落在了我的頭頂。
第十一章
我將禮物送過以後,謝仞更寡言了,他始終紅著眼,一聲不吭。
但手卻緊緊抓著我,從不放開,哪怕是如今睡覺。
「阿仞,松一松好不好。」我晃晃被窩下謝仞緊握的手。
謝仞抿嘴看向我,眼中都是不情願。
當真可愛得緊。
我輕輕掙脫了謝仞的手,鑽到謝仞懷中緊緊環住他的腰,「抱著不比牽著好?」
謝仞回抱我,輕聲應了一句:「嗯。」
Advertisement
我不知道我是何時睡過去的,但是,我卻知道現在還很早,至少天還未亮。
謝仞離開了。
哪怕他很小心很小心,不願吵醒我,但是離開他懷抱的那一瞬間我便醒了。
我看著窗外的剪影,有些疑惑,穿了鞋襪走到窗前。
廊下,謝仞與福子小聲交談著。
「什麼時候的消息?」
「昨日午前萬歲爺便下了命令,手下的兄弟快馬加鞭今日午時送來的消息。但兒子瞧著今日姑娘興致高不願打擾,況且也不是立即出發,還有一兩日,就晚些告訴幹爹。」
「嗯,便準備著吧,後日清晨就出發。」
「幹爹……當真要去嗎?這一趟去了就……」
「難不成你要我公然違抗君命?」
「不是……」
「好了,這一趟定是要去的。你……按我之前說的做好便是。」
我怔怔聽著謝仞與福子的對話,腦子裡零星的記憶突然被翻了出來,如今……已然是懷德六年了。
聽福子方才說謝仞要去什麼地方,隻怕是派他出去巡視南方十二州府。
這些日子我與謝仞過得溫馨平淡,宛若最普通的一對戀人,我甚至都忘記了,謝仞他並不隻是我的愛人。
他還有一層攝政王的身份,而這……並沒有給他帶來好下場。
懷德六年,小皇帝已經十二了,已經可以處理一部分朝政了,他也就是從這時開始打壓謝仞。
書上寫的,小皇帝將謝仞調離京都,遠派南方巡視州府,借此收拾他麾下勢力,待到謝仞回來便大勢已去。
「謝仞作為一介宦官,把持朝政,危害朝野,除去一切職務,貶為庶人,懷德八年秋後問斬。」這是謝仞的結局。
我Ťũₓ頓覺心驚,渾身冰涼。
「怎麼醒了?」謝仞進屋,見我站在窗前,問道,「被吵醒了?」
我環住謝仞的腰,想著這個我抱著的男人在不久以後就要永遠離開我,便哽咽起來。
我的淚濡湿了他的前胸,他有些慌張,輕拍著我的背,「怎麼了?做噩夢了嗎?還是有什麼委屈,你與我說。」
我抽噎道:「阿仞……你是不是要走了。」
謝仞垂眸,了然,「你聽見了。陛下派我去辦些事,遠一些,巡視州府,可能要去段時日。」
聽得謝仞的肯定,我的心便如被利石堵住般難受。我想讓謝仞別去,可是……這便是公然違抗君命了,就將把柄親自送到小皇帝手中,謝仞……隻怕失勢更快。
我腦袋亂哄哄的,不知如何是好,隻一個勁地掉淚。
這將謝仞嚇壞了,一個勁地問,卻問不出什麼。
我努力平復著自己的心緒,擦了臉上的淚,「阿仞,我睡不著了,你陪我去走走吧。」
我們走到了花海,昨日給他過生日的那顆桃花樹下。
我縮在謝仞懷中,抬頭看著天上星辰。
「莞兒,我很擔心。」謝仞緊了緊我身上的披風。
我沉默著,思索再三,「阿仞,你有沒有想過,你走了以後會發生什麼?」
謝仞怔住了,他顯然沒想到我會這般問他。
「阿仞……與皇帝向來不睦,阿仞離開京城以後,小皇帝和太後可能會對阿仞手下的東廠動手。」
「阿仞可想過應對之策?」
謝仞看向我,神色復雜,「你怎會突然想這些?」
我低下頭,不敢看謝仞的眼睛,「我很擔心你。」
「莫怕。」謝仞輕吻我的額頭,「無論如何我會護你周全。」
「我擔心的從來不是這個,而且擔心你,你要怎麼辦?」
謝仞沉默著。
我咬著唇,緩緩說出我心中的想法,「阿仞……沒有想過反抗嗎?」
謝仞抬眸,有一瞬間的銳意,隨即隱去。
「莞兒,這是先帝的江山,許家的江山,我從未想過染指。」謝仞松開我,站了起來。
「你可知,我名謝仞,這『仞』字是何意義?」
我搖頭。
「先帝登基之時,賜我『仞』字,便是要我做一把利刃,替他斬斷身邊所有桎梏。」
「縱然先帝善權衡,性子多疑,在他手下並不算好過。但是終究是先帝給了我如今的一切。」
我從未想過,縱使謝仞手段陰毒,卻還是有這份忠心。
「我原以為,阿仞並不是甘受擺布的人。」我看著謝仞的背影出聲道。
謝仞轉過身,坐回到我身邊。
「我知你是如何想的。可是先帝臨終託孤之時,與我說,朝中局勢復雜,希望我仍舊做一把利刃,幫小皇帝守住這江山。」
「我是太監出身,手下唯有東廠與錦衣衛,我隻有狠辣才能幫小皇帝肅清朝野;隻有我自己手中權力夠大,那些心懷不軌之人才會因為忌憚我,將不軌之心收斂起來。」
「這弊端便是,小皇帝長大之時,就會開始忌憚我手中的權力。」
「即使我從未想過將他從那個九五至尊之位拉下去。」
「但是隻要他的羽翼開始豐滿,我便不再有用處,就是一把必須要丟棄的利刃。」
我轉頭,看向謝仞的側臉,突然想起福子與我說的話。
之前為了給謝仞過生日,我找福子問了許多有關謝仞的事情。
福子說:「幹爹看起來心狠手辣,手下人命無數,誰也不放在眼裡。可是,幹爹其實沒他們說的那樣壞,無論如何幹爹從沒想過壓過小皇帝。幹爹是得了權,可也讓小皇帝安穩長大了,否則當初憑他一個三四歲的奶娃娃,還有窮途末路的榮國公府,斷不能在這皇位上坐得這般長久。」
思及至此,我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勸謝仞。
若是勸他反,隻怕他內心深處對先帝的忠心,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我沉默著,謝仞亦沉默著。
天漸漸亮了,遠方泛起了魚肚白。
在太陽升起前,我看向謝仞,「阿仞,不論如ṭũ̂₌何,為了我,你要好好的,好嗎?」
「我隻求你自保。」
謝仞低頭,未曾回答。
第二日,他便要走了。
此番這一走,他與我都明白這意味的是什麼。
心情也越發沉重起來。
臨走前我才發現,謝仞並沒有帶上福子一同南下的打算。
謝仞說,留福子在京照看著東廠,總不至於讓他全然斷了與京的聯系。
我擔心謝仞身邊沒了福子會吃力許多,卻也無從反駁。
「阿仞。」我叫住了即將踏上馬車的謝仞,「阿仞說過,隻要我提,不論什麼阿仞也會幫我實現。這句話還作數嗎?」
謝仞轉身,輕輕揉揉我額前的碎發,柔聲道:「自是作數的。」
「從前,我說我不在乎名分,可我如今後悔了。」我看向謝仞,忍不住哽咽著,「我想要十裡紅妝,我想要名正言順風風光光地嫁給阿仞。」
「等你此番南下回來,能否兌現你許諾給我的十裡紅妝?」
謝仞輕皺眉頭,眼中掙扎之意明顯,我知道他不願輕易許我承諾。
更何況是如今這般。
在我眼淚落下之時,謝仞終究是心軟了,「好,待我回來定給你十裡紅妝。」
我孩子氣般伸出手要與謝仞拉鉤,「絕不食言?」
謝仞輕輕勾上我的小指,「絕不食言。」
第十二章
謝仞南下以後,雖每每會寄書信回來,但我還是擔心,隻是不敢顯露出來,不敢讓他分心。
與此同時,我越發努力打理著竇家的鋪子,不斷擴張竇家的勢力,努力發展著東南的茶業和西南的藥業。
而京中,自謝仞走後,小皇帝打壓謝仞麾下勢力的意圖越發明顯,不少官員紛紛倒戈,福子並不能控制住局勢,隻能拼盡全力死守著東廠。
意料之中地,謝仞沒能很快回來,這一去就是一年多。待他回來之時,已是懷德八年二月。
謝仞方才回京,便讓小皇帝安上了許多子虛烏有的罪名。
在大殿與群臣周旋良久,回府之時,他已筋疲力盡了。脫了朝服,倚在軟榻之上,面容憔悴。
近兩年未見,謝仞又瘦回了我初見他時的模樣,臉頰凹陷得厲害。
我輕輕環住他,我心疼他如今的憔悴,不願折騰他,可卻也得狠下心來。
我強笑,裝出輕松的模樣,拉著謝仞,「阿仞快去洗洗吧,洗完了再睡。」
謝仞聽話地去了淨室。
而我,轉身去尋了福子。
謝仞此番當真累極了,一睡便是一整天,待他醒來,已是第二日的午時了。
長途跋涉的勞累並不是睡一覺就能復原的,謝仞哪怕醒了也依舊是滿臉疲色。
我壓住心中的不忍,將謝仞扯起來,「阿仞,你總算醒了,你睡了好久好久。」
「嗯,著實有些累了。」謝仞面上無奈,任由我將他扯得東倒西歪。
「我不管,阿仞離開了我這麼久,好好補償我!」我煞有介事地拿出準備好的單子,一件一件念與謝仞,「阿仞要帶我去祁水看花,上一次都沒有好好玩你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