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當時的我的確認命了,我麻木地接受自己的命運,成為閣主手中的刀。


偏是這個時候,我遇見了落難的莊主與夫人,我將他們救離匪窩,而他們作為報答,幫我離開金銀閣,也帶我回了綏遠山莊,給我庇佑。


而後,夫人教我經商,教我讀書,甚至幫我和小少爺牽線搭橋。


我們就這樣成了親。


可惜,那個我遠遠不如現今的我幸運,那個「我」被金銀閣摧殘得太狠,即便出來了也像沒出來,又別扭又自卑,不敢愛人,不敢解釋,不敢生出任何明顯的情緒,生怕被人厭惡。


那個「我」活得又累又苦,卻絲毫意識不到,「我」可以不這麼活著。


那個「我」與小少爺,就這樣生出許多誤會。


後來,在一個新年夜裡,長著我的臉的那個女子,借口身體不適,獨自一人回了住處,披了滿身月光,坐在空曠的庭院中喝茶。


夜色薄涼,寂靜無聲。


時間過得很快,臨近子時,除夕將要過去,外邊的鞭炮煙火接連響起,那個世界忽然變得很熱鬧。那個「我」抬眼想看煙火,卻不料先看見一個人。


是小少爺醉眼惺忪地爬上院牆,拿著一隻粗糙的木镯子對她彎了眉眼。


「先前是我不對,但常言說得好,夫妻哪兒有隔夜仇?你就別同我生氣啦。」


恰時天邊炸開火樹銀花,散落之時,星點全落在他帶笑的眼裡。


他為她孤寂蒼白的人生帶來的光點清晰又明亮,就像他這個人,鮮活耀眼,在那一刻,我清楚地聽見她的心跳。


因為這個镯子,他們好了一段時日,很短暫的一段時日。


可惜時光要往前走,而後來,什麼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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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主與夫人接連死去,外界傳言,是她奪權所致。


她與小少爺之間忽然便鬧得很僵,僵到她無力挽回,隻能備下一紙和離書。


在離開之前,她安排好山莊相關事宜,恰好聽見金銀閣敗落,閣主被捕的消息,於是她將人買來,手刃閣主於生身父母的家門前。


之後,她了卻心事,離開山莊。


對於當時的她而言,大仇得報,恩情已償,意中人心裡沒她,人世間,她再無掛礙,於是孤身一人登上險峻高峰。


31


濃稠夜色合著漫天飛雪,又深又冷,這是她在人間走的最後一段路。


斷崖邊,她縱身一躍,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而許多年後,早已褪去青澀的小少爺,終於在人跡罕至的山崖下找到了她的屍骨。


在那截白森森的手骨之上,套著一隻發黑汙朽的木镯。


如我所說,沒有人不為小少爺心動。


她到死都在懷念那個新年。


(正文完)


【番外:舊夢】


1


山寨中,身著黑衣的蒙面少年細細查過,發現再無活口,於是抹了抹濺到手上的血,轉身要走。


「義士等等!」


身後有人輕喚。


「這位義士,多謝相救,若不是你,我們夫妻二人可能就要交代在這裡了,你……」


「不必。」十七低頭收刀,「不是刻意救你,這是我的任務,湊巧罷了。」


那位夫人語調驚訝:「呀,竟然是位姑娘?」


「不論如何,救命之恩當報,我夫妻二人在江湖上尚有幾分名望,姑娘若有什麼心願,我們會盡量為姑娘達成。」


十七腳步一頓。


片刻後,她緩慢回身,細細打量眼前之人。


這對夫妻雖說有些年紀了,但氣質不凡,穿著也極其富貴,難怪會被匪徒擄來。


沉默半晌,她再度開口,聲音竟有些小心:


「什麼都行嗎?」


「殺人放火、有違法條自然是不好的。」夫人有些猶豫,「但若是其他,姑娘不妨先說說看。」


夜色漸深,有火光在身後明明滅滅。


十七望一眼「噼啪」作響的火堆,緩緩扯下蒙面黑巾,露出一張蒼白冷淡、死水一般的臉。


「我來自金銀閣。」她放低了聲音,眸光中帶著幾分懇切,「如果可以,我希望您能幫我脫離那個地方。」


2


原本隻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不料綏遠山莊真有那樣大的本事。


站在街角,十七指尖輕輕,碰了碰自己的臉。


那兒沒有黑巾,她眼睫一顫,很快垂下手去,莫名叫人覺出幾分欣喜與無措。


此刻,如夢境一般,她以真容站在人群裡,沒有人覺得她特別,沒人用驚懼的目光看她,她好像一個隨處可見的普通人。


不知為何,十七有些想哭。


她曾以為,自己至死都隻能在夢裡做她的「普通人」。


莊主夫人將死契放在眼前模樣呆怔的女子手裡:「你是叫十七嗎?」


她低頭,虛虛地在死契上抓握一下:「不是,那不是我的名字。」她頓了頓,「我沒有名字。」


「沒有名字?那如今脫離金銀閣,你可有去處?」


女子的臉色仍舊蒼白,她總是沉靜的,仿佛一隻木偶,被無形的細線扯著。


便如此時,十七緩緩眺向遠天,若是忽略那隻握緊死契、青筋暴起的手,那麼,她整個人便平淡得沒有一絲起伏。


她低聲道:「既得自由,處處可去,多謝夫人。」


顧夫人瞧著她,不知怎的,竟生出幾分心疼:「瞧你這年紀,比我家那混小子還小些,怎麼……唉。」


「什麼?」


「我說。」顧夫人似乎一下有了個主意,「你這孩子,不卑不亢,有禮有節,身手也利落,我瞧著很是喜歡。」


說著,她沉思片刻:


「畢竟你剛剛脫離金銀閣,那個地方我也算知道一些,要徹底擺脫,沒那麼容易,短時間恐怕還會有些過去的麻煩找上你。若你暫無去處,不如先留在我綏遠山莊,給我們當個護衛,我也護得住你。」


十七一怔:「夫人?」


顧夫人笑笑:「怎麼?不願意?」


「若我去了綏遠山莊。」十七將死契捏皺,「還能出得來嗎?」


「你又不是賣給我了,怎麼出不來?」


十七神色一松,驟然跪下:「夫人,現在我欠您兩次了。」


夫人立刻要扶她起來,但她仍是兀自跪著。


夕陽燒盡,夜色落下,長街燈火通明。


閣內生死無數,但基本無人說話,她不善言辭,旁人一句話便能表達清楚的東西,她要琢磨許久才知道該怎麼說。


女子的眼睛微微發紅,她抬起頭:「承蒙夫人關照,我無以為報,唯有一條賤命,自今日起,生死不計,無論您說什麼,我都會去做。」


「哎呀,我要你生死不計做什麼?若我這麼做,那你在我這兒和在金銀閣又有什麼區別?」夫人強硬地扶起她,「實話與你說,我呀,就是看你生得水靈漂亮,像極了我想象中女兒的模樣,又心疼你過去際遇,想著幫你一把。但若你因此被重新困住,我不就白幫你了?」


十七頗為迷茫:「但,我得到了這些……總該付出代價。」


夫人見狀一嘆,清楚她一時間理解不了自己的想法,便也不再解釋。


「那好。」夫人笑笑,「方才想想,其實我也沒自己說的那樣菩薩。你且安心留下,說不準,將來我便有事情,求到你頭上了呢?」


3


顧夫人將十七帶回山莊,為了方便,在徵得她的同意之後,便為她取了個名字,名叫「顧年」,對外隻說是莊主遠親,此次過來,不過是小住一段時日。


不料顧年天賦異稟,學什麼都快,在經商方面尤其有天賦,夫人驚喜之餘,便有意帶帶她。


她的確不是菩薩,但顧年實在是太合她眼緣,加之年紀又小,顧夫人一邊覺得喜愛,一邊念著行善積德,想教教這小姑娘旁的謀生路。


如此,日後即便她離開山莊,也不必做回那命懸一線的「老本行」。


顧年也未曾辜負她的期望,隻短短一年,她便取得了莊主與夫人的信任,收服半數人心,執掌了河東兩家鋪子。


而同年年末,在外遊歷許久的少莊主終於回來了。


4


按說別家少爺,學府畢業就得回家學著經營謀算,偏偏顧子丞是例外。


莊主與夫人膝下唯他一子,教養他卻並不嚴苛,相反地,夫婦二人對這小兒子很是寵愛,寵愛到,他結束學業的第二天就背著行囊,說要學「徐霞客」遊歷山水,莊主夫婦也笑著應了。


不僅應下,二人還為他寫了一本小冊子,裡邊詳細記載著各處美食、景點、人文的不同之處,隻希望他玩得開心。


這一年來,顧子丞沒有辜負爹娘的期待,他的確玩得很開心。


開心到,他每到一個地方,都會寄回一封家信,並且買上一大堆特產,託人送回山莊。而這次,顧子丞的人和他的特產是一同到的,隻不過分了兩駕馬車。


臨近年底,商鋪繁忙,莊主與夫人抽不開身,隻能託顧年去接一接這位小少爺。


十一二月,天氣寒涼,雨雪霏霏,已是陰了許久。


卻唯獨今個兒,烏雲散盡,金光耀眼。


顧年自午後便等在山莊門外,雖然馬車直到申時才冒了個頭兒,但她的臉上沒有半分不耐。


她永遠都是這副模樣,被找麻煩不羞不惱,拿了成績也不露笑意,她是紅塵中冷淡而理智的過客,仿佛這世間沒有任何東西能在她的心上留下痕跡。


草頭有露水劃過,顧年迎向第一駕馬車,不料裡邊塞滿了各式包裹,她頓了頓,又望向第二駕,誰想後邊那個車夫對她一抱拳:「姑娘見諒,我這裡邊也全是貨物,小少爺今兒個心血來潮,要自個兒騎馬回來,讓我們先出發,恐怕還在後邊呢!」


他話音剛落,轉角處便有一陣馬蹄噠噠,少年的聲音明朗:「駕!」


車夫回頭:「咦,小少爺今天的動作真快啊!」


顧年並不說話,隻面色平淡地轉身,隨之望去。


那邊正對太陽,顧年被晃得虛了虛眼。


她恍惚一陣,才看清來人——少年騎著白馬,背負一柄長劍,由遠及近,意氣風發。他的眼角眉梢皆是灑脫快意,整個人明亮得不真實。


顧年一愣,下一秒,小少爺已經停在她的面前。


顧子丞翻身下馬,笑著望向她:「我知道你,你是顧年對不對?我娘在信中同我說過你!對了對了,我給你也帶了禮物,就在車裡,你看看喜不喜歡呀!」


他立在陽光下,比陽光更耀眼。


5


顧年與顧子丞的第一次見面,就是在山莊門口。


而她首次想要與這個世界建立聯系,也是在山莊門口。


很難相信,顧年這樣的人也會對人一見鍾情。


甚至直到許多年後,顧年都還記得那一眼。


她生於長夜、長於黑暗,習慣了這汙糟天地,可他不一樣,他是一束光。


在一個燦金色的下午,那位小少爺輕輕叩開她的心門,淡淡然走進來,姿態隨意地撕開遮蔽她雙眼的濃稠墨色,他的笑將她的眼睛灼得生疼。


那一刻她變成了趨光的飛蛾,即便是疼,也想看他。


雖然於他而言,那不過是尋常的一面,不過是隨意瞥來的一眼,不過是輕飄飄一個不值得多做描寫的笑。


顧子丞不會知道自己在顧年的心裡有多特別。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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