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一口氣拉著餘舟禮走上天臺,我有些氣喘籲籲,也不知道聊什麼。
「你就這麼光明正大地拉著我,你猜他們會怎麼傳?」
「怎麼傳?」
「大小姐追愛未果,開始霸王硬上弓。」
他語氣顯然調侃意味更重。
「餘舟禮,我解釋得他們不信,你還不信?你憑什麼說我腦子不好。」
他頓住,愣愣說:「還不是你……」
「我怎麼了?要我再解釋一遍嗎?上次視頻真的以為,你是賣貓博主,夠了嗎?」我無可奈何道。
「那你之前酒吧親我這事,怎麼算?那是我初吻。」
這句,把我問懵了。
11
暑假那會兒,聽說顧銘又交了個女朋友。
比他大四歲,還有些藏著掖著。
林琪幾個好奇,非拉著我去探探究竟。
剛巧就碰上兩人去開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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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一起長大的都清楚,顧銘雖然女朋友換得勤,但不做過分的事。
畢竟我這未婚妻身份擺這兒呢。
而且,雖是聯姻,但不是沒有感情。
顧銘從小對我就照顧有加,我也一直依賴他。
圈裡的聯姻都那麼回事。
有的甚至連面都沒見過幾次,就要上一張床。
用他們的話說,我和顧銘在一起,算是一樁美事。
但顧銘和他爸關系僵,喜歡反著來。
於是這聯姻也成了他叛逆的一部分。
女朋友一個接一個地換,花心花的人盡皆知。
隻可惜,我還沒到適婚年齡,大家也都無可奈何。
他們都以為,隻要我和他結婚,就能管住他。
但我知道管不住,因為我喜歡他。
其實他隻需在我面前說一句【他不想和我結婚】
我會立馬去找爺爺取消這婚事。
可他一次都沒說過。
那天我在酒吧喝得昏天黑地,最後直接斷了片。
聽林琪說,我摟著一個帥哥親了半天,苦苦嚷著好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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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帥哥,說的是餘舟禮。
「那天……我喝醉了。」我扶額無奈解釋。
「酒後吐真言?」
「……不是,餘舟禮,你好像很希望我喜歡你?」
「路西寧,那是我初吻,我慎重一點不行?」
「……」
「那你那天抱著喊好喜歡的,是誰?」
「死了。」
餘舟禮撲哧一笑:「路西寧,你也不像傳言中那麼文靜嘛,還挺……有趣。」
有趣算不上,不過文靜確實是我裝的。
13
一連幾天,顧銘也沒來找我。
聽林琪說,他爸看不慣他遊手好闲,給找了個工作。
忙得他連談戀愛的時間都沒有,自然也顧不上我了。
我刻意不去關注他的消息,可自小一起長大,朋友圈都是同一個,那些事也就無孔不入地全被知曉。
我索性讓自己忙起來,報名參加了一個院裡的比賽。
周六九點有一場流星雨。
當天晚上一做完實驗,就被室友拉著去了學校後山。
後山一片山坡草地,視野很好,放眼望去全是學生。
有認真看書的,有準備扎營的,有正熱切擁吻的,還有專心調望遠鏡的。
一切氛圍都剛剛好。
澄澈的天空闲放一朵雲,月光皎潔。
最扎眼的那堆人裡,我又看到了餘舟禮。
少年沒什麼形象地闲坐在草地上。
依舊一副悠然自適的模樣,隨口說著什麼。
放松的姿態讓人不自覺親近,旁邊聽的人也挨得很近。
想必,他講的內容很吸引人。
果然,下一秒室友就拉著我的手湊了上去。
14
「喲,路大小姐來了。」
餘舟禮停下言語,朝我打招呼。
我愣了一愣,輕聲應道:「嗯。」
這是我第一次聽餘舟禮喊我【大小姐】。
和顧銘不一樣,顧銘的聲是輕佻的。
每次喊我,總讓我覺得他是他,我是我,那種分明的差距是那麼顯而易見。
可餘舟禮這聲,是熟稔的,甚至有一些縱容的語氣。
我自認為,還沒和他熟到這個地步。
可他卻讓我生出幾分錯覺。
就好像和我從小玩到大的,是餘舟禮,而不是顧銘。
餘舟禮從天講到地,最後又講到人。
到了十點,天空依然澄澈得如一塊純色布。
那些本想借著表白的人失望而歸。
本想用流星以昭誠心的情侶,也心灰意冷。
大家等不到流星雨,都走的走,散的散。
剩下的我們這堆人佔一半。
大家願意等,一來是餘舟禮講得有意思,也不乏味。
二來,是他說過,今晚一定會有流星雨的。
到後來,便陸續有人問餘舟禮一些旁的問題,有一搭沒一搭地就聊到了我身上。
「她不是解釋了嘛,她要買貓,不是我。」
他說這話倒是坦蕩,也的確,他本就坦蕩,沒什麼好遮掩。
倒是我,其實解釋清楚不難,隻是我對顧銘仍抱有一絲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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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悄無聲息退出人群,找了個僻靜地方坐下。
拿出手機,界面停在林琪發給我的那條:【顧銘又換女朋友了?】
上面還有一張照片,是他摟著一個穿職業正裝的女人,笑容曖昧。
如果是以前,我或許還能為自己,也為顧銘辯解,說他這樣做或許就是為了氣他爸。
可時至今日,我已心知肚明。
我認出來了,這就是顧銘帶進酒店的女人。
他和夏茗分沒分我不知道。
但這位,不是新歡,而是舊愛。
顧銘多麼瀟灑的一個人,哪裡會吃回頭草呢?
我心一抽,不是因為他換了一個又一個,而是他為除我之外的另一個女Ţũ̂₋人,破了例。
「心情不好?」
餘舟禮出現在我身邊時,我還懵著,看到他我輕搖著頭否認:
「太困了,笑不起來。」
餘舟禮在我身邊坐下,笑了一下:「困了還在這兒幹嘛。」
「難不成……」
說著他扭頭眯眼審視我:「你也喜歡上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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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喜歡……
換作其他人,我肯定要笑他自戀,可是餘舟禮,我沒法說。
他的確有這個資本。
剛才我就看出來了,他那周圍都是人,可最後真留下的,都是女生。
她們明裡暗裡問餘舟禮和我的關系時,就現了端倪。
我剛一退開,餘舟禮旁邊女生就近他幾分。
臉紅羞怯的樣子,哪怕遠遠一掃,都知道在說些什麼。
星空,草地,遲到未到的流星雨,告白實在再好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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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偏頭看向亦看著我的餘舟禮,忽然很想知道,他是怎麼回答那個女生的。
「答應了?」
他眼神一瞬間懵:「什麼……你真,真喜歡上我了!路西寧,你好隨便!」
我無語……
要不怎麼說學神腦子結構,和我們不一樣呢?
「我是說剛才那女生和你告白,你答應了?」
「靠,你偷看我!你怎麼知道她告白了?」
我糾正道:「餘舟禮,話別亂講,我可沒偷看,那是光明正大地看。」
「況且,人家都那麼明顯了,很難猜不到好嗎?也就你這種理工男……」
「我……」
「诶,所以,你怎麼回答的?」
他懊惱道:「我能怎麼回答,我說不喜歡啊。」
我點頭,調侃:「這麼直接不怕傷了人家的心。」
「那我不直接拒絕,難不成留著結婚?」
我默然。
說到點子上了,顧銘就是留著我結婚的。
18.
「所以你留這兒幹嘛?」餘舟禮隨手晃走我面前的蚊子,問道。
「你說的,今晚一定有流星雨,我信了。」
現在已經十二點,山坡就星點幾個人,有人在這兒搭了帳篷。
餘舟禮彎眉笑:「抱歉啊,預判失誤,你今晚可能等不來流星雨了。」
我白他一眼,起身就走:「行,回了。」
結果他又追上我:「诶,我開玩笑開玩笑。」
他語氣染上笑:「就那麼信我?」
「一般人我不信,你可不是一般人。」
他笑得更盛:「跟我來。」
他和那邊男生交流了幾句,便走到架好的望遠鏡前,彎腰調了一下,招手讓我過來。
那一瞬間,我走不動路,我意識裡覺得,我該喜歡餘舟禮的。
因為從小到大,我的圈子裡,沒有過他這樣更像少年的少年了。
「愣著幹嘛,過來啊。」
他見我不動,走過來,拉我到望遠鏡前:「你看。」
我看著他拉我的那隻手,他也意識到不對,燙似地松開,摸後腦勺解釋:「我看你發愣,抱歉。」
我點頭,也不打算計較,湊到望遠鏡前看。
遙遠的銀河仿佛近在咫尺,鋪展在我面前。
耳邊是餘舟禮在說話:
「你看左邊那個大十字架,它是天鵝座。」
「你現在看,是不是覺得它像一隻展翅的天鵝。」
「在古希臘神話裡,它也被視為大鵬鳥。」
「那顆最亮的恆星,是天津四,距離地球 3200 光年,也是未來的北極星。」
或許目光所及太浩瀚,耳邊的聲音都變得渺遠而輕柔。
那聲音慢慢飄進我的耳朵,讓我短暫地忘了一切。
「你現在看到的整片銀河,也不過是宇宙一粟。」
「而人之於這片銀河,甚至不及一粟,所以人,難免會有無能為力的時候。」
我扭頭,餘舟禮正認真看我。
視線相撞,他也不躲不避。
「大小姐,人難免會有不如意的時候,不過太不如意了呢,也可以借借天意,說不定有用呢?」
我後知後覺地發現,餘舟禮在安慰我。
周圍此起彼伏的聲音,天空亮了些。
四下的光點劃過一條條長長的尾巴。
凌晨零點三十四分。
我在這場流星雨下,默默借天意:
【不要再喜歡顧銘了。】
19.
「餘舟禮,我們試試吧。」
末了,我鬼使神差地說出這句話。
「試什麼?」餘舟禮一臉傻白甜樣。
「談戀愛,反正初吻都給我了,我還沒試過,和理工男談戀愛是什麼樣。」
我心裡清楚,我不是想和理工男談,是想和餘舟禮。
總覺得和他這種人在一起,無論如何都應該很有趣吧。
餘舟禮臉上依稀染上緋色,難得有些尷尬。
他拒絕了我,那是一個讓人記憶深刻的拒絕。
「大小姐,我在書上看過一句話,送給你」:
【你身體裡的每一個原子,都來自一顆爆炸了的恆星,形成你左手的原子,可能和形成你右手的原子來自不同的恆星。】
「這是我所知關於物理最有詩意的事:意思就是,你我都是星辰。」
「原子到宇宙,人不及微塵,人的智慧,卻是超越宇宙的宏大存在。」
「所以你這腦子啊,多看點書吧。」
他嫌我讀書少……
20.
再見顧銘,是在林琪的生日宴。
他攜著舞伴入場,還不忘衝周圍放電。
見到我倒收斂了點,熱情打招呼:
「大小姐,好久不見啊,想我了沒?」
我沒理他,他不依不饒湊到我面前:「這麼冷淡幹嘛?」
我抄起手上的雜志扔給他:「看點書,去去騷。」
林琪在旁邊忍不住笑出聲,卻還是打圓場:
「顧少最近忙什麼呢?」
顧銘還沒從我的態度轉變中回神,抱著書愣在那兒。
一時氣氛尷尬。
林琪隻能接自己話說:
「聽說顧叔把你送基層去打工了,怎麼樣,有沒有那種與民同樂的滿足感?」
顧銘這會兒皺眉:「與民同樂?林琪,什麼時候這麼有文化了?」
「你這樣子,是又泡上了?」
「滾!」
他倆你一句我一句。
我在一邊聽不下去,轉頭逃離。
前腳一走,顧銘就跟上來:「我不是叫你滾,你走什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