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也沒什麼大礙,重新縫合就好了。
醫生囑咐我們短期內不要太激烈了。
接個吻能把傷口崩了可能也是世所罕見。
我覺得丟人,沒說話。
何況麻藥還沒過,也不太能說話。
江臨送我回家,把我抱上了六樓,一層一層,一步一步。
折騰這麼久,飯菜早就涼了。
他反而吃上了,時不時誇我一句。
我生著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
他一邊吃著冷飯冷菜,一邊變著花樣誇我,還能時不時道歉和解釋幾句。
無非是——
「對不起,我錯了。我隻是吃醋了,你和別人唱情歌,我是你男朋友,我聽到了肯定會不開心。」
我耳根子軟,聽得多了,仔細一想,他確實不是故意的,誰也沒想到傷口會裂開。
再加上看在他把我做的飯菜吃得一幹二淨的份上,我就勉強原諒他了。
江臨吃完飯,還乖乖把碗洗了。
看得我一愣一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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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爺也會洗碗啊?
江臨準備留宿,要和我睡一張床,被我拒絕了,並且把他趕出了家門。
誰讓他昨晚也這麼對我。
他也不惱,還叮囑我早點休息。
我面無表情地把他關在門外,其實內心爽爆了。
可以任性妄為的感覺就是不一樣。
哼著歌,我進入甜美的夢鄉。
4
第二天醒來,我趿著拖鞋準備下樓丟垃圾。
剛一開門就對上了江臨漂亮的雙眸。
美中不足的是,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我下巴都要驚掉了,「你別告訴我,你一整晚都在這啊。」
「嗯,擔心你。」
他太好看了,我馬上就心軟軟地把人拽進了房間,給他蓋上被子,「快睡。」
床邊,江臨勾住我的手,眸光也勾人,「一起。」
「可是我剛睡醒……行行行,我陪你睡。」
他真的好犯規,用指尖在我手心畫著圈,完全是在勾引我。
顏狗就是這麼沒有原則。
一下子就鑽進了被子,任他予取予求。
他要抱我,我給他抱。
他要親我,我給……給不了。
昨晚的慘痛歷歷在目。
他盯著我的唇,退讓一步,「就貼幾下。」
「好吧。」
我沒有原則。
下午江臨醒來,我把他拉出門一起去超市買點菜和日用品。
今天周末,超市人還蠻多的,挺熱鬧。
大家都開開心心的,我也跟著被感染。
身旁還有個帥得不行的男友,很難不開心。
感覺自己和江臨就像結婚多年的老夫老妻,買東西上很有默契。
但分歧很快來了。
江臨推著推車,我跟在他旁邊到收銀臺排隊。
目光觸及收銀臺旁邊那顯眼的一個個長方形的小盒子,我微微有些羞赧地湊到江臨身邊低聲問:「買一點嗎?不然結束後清理好麻煩的。」
他長睫抬起,掃了一眼,語氣淡淡:「這裡沒有合適的。」
我垂下眼,懷疑地回憶起上一次,有這麼誇張嗎?
「沒有吧,我覺得這個最大號就夠了。」
江臨眸光幽深,「你確定?」
「確定吧……」
我語氣不太確定了。
畢竟之前那管藥膏還躺在我的床頭櫃裡嘲笑我的脆皮呢。
身後突然有人喊我:「桑澈?」
聲音有點耳熟,我回過頭。
一眼就認出了眼前人。
我那該死的初戀。
準確來說,也不算。
我笑了笑,「遊栩,頭發怎麼黑了?」
記憶裡,那年我剛上高一,覺得隔壁校那個出了名的不良少年很帥,很酷。
金黃發,耳釘,三分壞笑四分散漫七分冷酷。
我放了學天天追他屁股後頭,說要跟他混。
他喊我「小屁孩兒」,叫我早點回家,別跟著他。
我倔,從不聽話。
後來,發生了件事。
我才意識到,我喜歡的隻有他的那張皮囊。
並不想真的在一起。
遊栩也笑了笑,自我調侃:「哪能一直非主流啊。」
說完,他頓了頓,看向我身後的男人,問我:「這位是?」
我內心驕傲壞了,克制住語氣裡的興奮,「我男朋友,江臨。」
江臨揉了揉我的腦袋,力道有些重,「是老公,寶寶。」
這男人的醋又來了。
遊栩眨了下眼,把打開添加好友二維碼的手機屏幕悄悄按滅,彎了彎唇,「挺好,我還有點東西忘了買,走了哈。」
怎麼著也是故友重逢,我看著他走遠的背影,頗有幾分唏噓和感慨。
他還是那麼張揚帥氣,可自從那一次,我知道我對他跟我的肌膚相觸是排斥的。
江臨冷冷的聲音從頭頂後方傳來,「看不夠嗎,要不要追上去?」
我無奈地嘆氣,「你不要什麼醋都吃。」
「嗯。」
就說了這一個字,江臨一路上沒再理過我。
我千哄萬哄都沒用,也不知道為什麼他能這麼生氣。
回到家裡,剛進門,購物袋被丟了一地,江臨神情冷漠地扣住我的腰把我壓在了門板上。
一隻手就輕而易舉鉗制住我,另一隻手點燃了一根煙。
我下意識屏住呼吸,煙味真的很難聞。
他深吸了一口,掐滅香煙,掰過我的臉強迫我接吻。
顧及到我口腔裡的傷口,他的動作還算溫柔。
可煙霧一圈一圈暈開在我的唇舌間,我被惡心得不行。
我嗆得難受,憋紅了臉,扭動著想要躲開。
江臨吻完,懶洋洋地把我抱到沙發裡,譏笑著問我:「和他這麼接吻就不難受,和我就這麼難受?」
淡去的記憶一點點浮現在腦海裡。
我微怔,「你怎麼知道這事?」
江臨忽然恹恹地垂眼,情緒低迷,像是想起了什麼不太開心的往事。
其實,他沒有抽煙的習慣。
隻是,遇見久別重逢的故人後,心頭勾纏他許久的往事一點點湧現。
既然克服不了,那就用面對來克服。
苦澀的煙味會讓他的腦海中不斷地重現當初的一幕幕。
江臨嘲諷似的對我一笑,「我就是那個醜胖子。」
這個笑,說不清是自嘲多一點,還是譏諷多一些。
但毋庸置疑地,給了我當頭一棒。
5
事情要從我高中那年一個平常又不平常的早晨說起。
那天早上上學,路過巷口,看到一個胖胖被圍在角落裡欺負,他們嘲笑他,要跟他收「過路費」。
胖胖真的很胖,自卑地耷拉著腦袋。
穿著簡單的 T 恤,一圈圈肥肉堆疊。
胖胖看著和我差不多年紀。
我想,好可憐,不能讓人欺負了他。
剛學不久的跆拳道派上用場,我衝上去把一群欺負人的壞蛋揍了。
我問胖胖:「你沒事吧?」
他的腳踝被擦破了皮,我蹲下身,拿出隨身攜帶的一次性碘酒棉籤給他消毒,再貼了個創口貼。
這些都是我怕遊栩打架受傷才準備的。
沒想到會在這裡派上用場。
我仰起頭衝他笑:「好了。」
這一仰頭,看清了他的臉,我下意識往後挪了一步才站起身。
滿眼的肥肉和痘痘。
本顏控確實受到了衝擊和傷害。
「沒事我就先去學校了,你早點回家哈。」
我看他沒穿校服,應該是沒有上學的。
說完剛一轉身,就看到了遊栩和他的一群小跟班,我的手也在這時被身後的胖胖拉住。
黏糊糊的,我有點難受,但又不好意思甩開他。
隻好回過頭溫聲問他:「你還有事嗎?」
他聲若蚊吶,臉色微紅,「謝謝你幫我。」
遊栩上前拍開他的手,攬住我的肩,食指輕佻地勾起我的下巴,問我:「不是喜歡我?移情別戀了?」
我忙否認,「沒有,我心裡隻有你!而且你知道的,我不可能看上他。」
我從來不掩飾我的顏控,遊栩對此一清二楚。
急於自證的我,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傷害到了別人。
遊栩衝著胖胖挑釁一笑,拉著我走遠,快出巷口時,他忽然把我摁在牆上,背上的書包緩衝了一下力道。
他點了根煙,在繚繞的煙霧間就要湊上來親我。
我以為我會開心,但是他越靠近我越難受。
不知道是因為煙味,還是因為對他的親密有生理性的排斥。
我想推開他,他突然發了狠,按著我就貼了上來。
我緊抿著唇掙扎,他咬了一下,退開身子,懶散地笑了下:「上課去吧,小孩懂什麼情情愛愛,小心被騙了。」
唇上刺痛,我用手指抹了一下,有淡淡的紅。
感覺也好惡心。
我偏過頭,準備從書包裡拿張湿紙巾擦一下。
猝然對上遠方胖胖的眸光,還有遊栩的小跟班也在那頭看了過來。
霎時,紅意漫上臉。
好像被看到了,好丟人。
那天之後,我對遊栩的濾鏡碎了,再也不追著他跑了。
成了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乖學生。
而時光兜兜轉轉,我竟然和當初的胖胖在一起了。
更離奇的是,他怎麼變這麼帥了?
「你整容了?」我忍不住問他。
6
江臨看了我一眼,像在看傻子。
我小聲嘀咕:「沒有就沒有嘛,怎麼這個眼神。」
他按捺不住又去摸煙盒,被我按住手,「不許,什麼壞習慣,得改。」
江臨笑了一下,收回手。
他給我講了一個故事,當年另一個當事人角度的故事。
那時,被堵住巷子深處的江臨並沒有多害怕,生病以來,他聽過數不清的惡言惡語,也見過很多形形色色的目光。
他家最不缺的就是錢,而用錢就能解決的霸凌,他從沒有放在心上。
他隻是無聊,無聊到總是跑出家門,跑到混亂的巷子裡,演一場戲,等一個不會嫌棄他的樣貌,不會對他戴有色眼鏡的人。
他不信有這樣的人,又期盼遇見這樣的人。
那時,他差點以為,從天而降的我就是那樣一個不存在在世間的天使。
我救了他,還問他有沒有事,雖然後退一步的行動有點傷人,但我並沒有流露出惡心嫌棄的目光。
江臨很興奮,興奮能遇見我,興奮自己沉寂的心開始蠢蠢欲動地跳動。
他跟我道謝,想問我願不願意做他的朋友,他還想問更多,想把我留在身邊,想完全地擁有我這個「稀世珍寶」。
可還沒來得及問,黃毛就拍開了他的手。
而我還說出了「不可能看上他」這樣侮辱性的話。
黃毛把我帶走,黃毛的跟班在原地嗤笑他不知好歹,他們老大的人也敢奢望,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一眼隔夜飯都能吐出來。
江臨聽多了這些話,心頭早已毫無波瀾。
直到他們說,救他的這個人,是非常顏控的戀愛腦,喜歡他們老大就一個原因。
帥。
顏控戀愛腦從來不跟不帥的玩。
那個黃毛確實好看。
江臨希望破滅,但心頭還有殘留的希冀。
可當他轉頭,越過那群跟班之間的間隙,看到了恰好被遊栩親完轉頭的我,唇紅,臉更紅,眸色水光瑩瑩。
明明隻是第一次見面,他卻感覺自己被背叛了。
他很生氣。
轉身離開了那裡。
他再也不相信這個世界有那樣好的人了。
也不再嘗試尋找。
他把自己關在家,那副因為吃激素藥變得嚇人的身軀,在他日復一日的鍛煉和康復的過程中一點點好了起來。
為此,他花了七年,重新走出幽暗的封閉世界。
才剛邁出,又見到了當初讓他很想靠近又恨之入骨的人。
這個人願意來撩撥他,玩弄他。
無非是因為他現在變得好看了。
而「好看」,是敲響我這個顏控心門的金牌。
7
聽完「故事」的我,心頭籠罩了一層陰霾。
原來,胖胖是因為生病才那樣的,我卻那麼混賬,當著他的面說那麼傷人的話。
前一秒將人從深淵中一步步拉上來,他才剛要看見久違的曙光,又被我無情地丟棄,落入黑暗的地獄。
任誰被這樣欺辱,都會生氣。
我是顏控,但我知廉恥,懂對錯。
我毫不猶豫地向江臨道歉,「對不起,我是壞東西。」
他把我按在懷裡,親我的額頭,親我的鼻尖,親我的臉頰,親昵地貼在我耳邊,纏綿悱惻,「沒關系。」
可我覺得心煩意亂。
「你一開始接受我,是為了報復我嗎?」
因為想要報復我,所以才能毫不留情把我用完就趕我走。
才能逗狗一樣逗我,時好時壞。
江臨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認,他放任我接近他,一開始確實心存報復,甚至打算狠狠地報復。
可越欺負,越忍不住放輕動作,柔聲哄我。
心頭積澱了多年的情感,早就分不清是恨多一些,還是愛更多一些。
他在報復的快感中一點點察覺到了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