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世顯赫的顧家大少爺自降身價的追了我很多年,我都沒答應和他在一起。
直到第七年,他身邊突然多了一個陌生的女孩子。
聽說她漂亮、溫柔、家世好,滿心滿眼隻有顧渭川一個人。
顧渭川身邊的朋友都笑的幸災樂禍,跟我說:
「萬殊,你再繼續吊著顧大少,小心他被人搶走了哦。」
01
顧渭川喜歡我。
從很小的時候,他就喜歡我了。
顧渭川是世家大少爺,從小身上就有股矜貴的氣質,又養尊處優,所以向來都是旁人跟在他身後鞍前馬後的效勞,在人堆裡永遠都是被眾星捧月的那個。
可他喜歡我。
從小到大別人是怎麼捧著他的,他就是怎麼亦步亦趨的跟在我身後對我俯首遷就順著我的。
但我對他向來冷淡疏離。
有人說我不識好歹。
確實,我外婆隻是顧家的住家保姆,在顧渭川還沒出生時就來到顧家,後來我外婆一直貼身照顧顧渭川的媽媽,所以雖然名義上是保姆,但顧家待我外婆向來禮重且親厚。
但再親厚,我和顧渭川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即使是他喜歡我,那也是我高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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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不知道顧渭川喜歡我什麼。
我性格冷淡,脾氣疏離,不太懂得人情世故和與人交往相處的手段,對他也從未有過好顏色。
而且喜歡他的女生那樣多,從上幼兒園開始,就有小朋友追在他身後奶聲奶氣的喊:「渭川哥哥,渭川哥哥,我們一起玩好不好——」
可他就是一直執著的跟在我身後,一臉剛正不阿的拒絕其它小朋友,說:「不要,我隻和萬姝玩。」
這種情況從幼兒園到小學到初中,再到後來我發現他喜歡我。
我曾經也不解的問過他:「顧渭川,你到底喜歡我什麼?」
在外人面前向來冷淡疏離、矜貴淡定的顧渭川含在嘴裡的一口可樂驀地噴出去,然後偏頭不可思議的望著我,像是不明白怎麼會有女孩子不害羞的理所當然的將這句話問出口。
他嗆了半天,耳朵以詭異的速度迅速的紅起來,偏開頭不敢對上我的視線,隻是手裡握著的可樂罐因為緊張被捏的癟下去。
他翻來覆去的轉著那個可樂罐,嘴裡卻故意用一種滿不在乎的口氣,小聲嘟囔:「喜歡就是喜歡,哪有那麼多原因啊。」
他低著頭,雙手搭在欄杆上,風輕輕的吹著他的發頂,身姿挺拔的少年像是有些失落,脊背彎成一道弓的形狀,他說:「而且即使說了你也不懂。」
我看著他微微蹙眉。
我確實不懂。
事實上,我對愛情相關的所有東西都避之唯恐不及,我也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愛情這種東西的存在。
我爸媽是青梅竹馬,16 歲時就在一起,身邊的人都說沒有比他們更美好的愛情。
可我 5 歲那年,我眼裡那個溫文爾雅的好爸爸不可救藥的愛上自己 18 歲的學生,為了和她在一起,他用盡了一切手段來逼我媽媽離婚。
他們吵了一年,6 歲那年,我媽媽用一把菜刀殺了我爸爸,然後用那把刀割斷了大動脈自殺。
等我被人從託兒所送回家的時候,粘稠的血液已經蜿蜒著從客廳一直流到門口,我身後的老師發出悽厲的尖叫聲,嚇暈了過去。
隻有我站在原地,低頭看著一直流到腳邊的血液,手搭在我的小書包的背帶上,那裡有一朵老師獎勵的小紅花,我本來打算送給我媽媽的。
那時她和我爸爸已經吵了一整年。
我想跟她說,盡管爸爸不再送她花了,但以後會有我送她。
可惜她再也聽不見了。
再後來,我就被我外婆接了過來,跟她一起住在顧家。
然後我遇見了顧渭川。
02
顧渭川說我不懂。
我們學《孔雀東南飛》這篇課文的時候,顧渭川讀到「……攬裙脫絲履,舉身赴清池。府吏聞此事,心知長別離。徘徊庭樹下,自掛東南枝……」時很唏噓惆悵,趴在桌子上問我:「萬姝,你說愛情是什麼?」
我頓了頓,耐著性子回答他:「多巴胺、內啡肽、苯基乙胺、去甲腎上腺素、腦下垂體後葉荷爾蒙……人這一輩子,都在被這些激素控制。」
顧渭川目光復雜的看著我。
想了想,我補充了一句:「不過這種激素在人體內一般在 6-18 個月達到高峰值,其後的每一天都在慢慢消失,隻有新的對象可以重新激發這種激素。」
顧渭川不知道怎麼的就生氣了,他說:「我才不會。」
我偏過頭,沒理他。
每個人在遇見下一個讓自己心動的對象時,都信誓旦旦的覺得自己一輩子都不會變心。
就像我爸爸一樣。
就像我第一次從顧渭川的朋友那裡聽說沈谷唅這個名字一樣。
顧渭川的朋友其實一直都不太喜歡我,可能是因為我一個小小的孤女,唯一的親人還是顧家的保姆,而我卻對顧渭川這麼多年的喜歡和俯首遷就視而不見。
他們都覺得我很有心機,這是一種欲擒故縱的手段,紛紛為顧渭川打抱不平。
所以當這麼多年,顧渭川身邊出現一個和他如此般配的女孩子時,立馬有無數共同好友旁敲側擊的ẗṻ⁼通過開玩笑的方式似笑非笑的跟我提起她的存在。
他們說沈谷晗和之前那些圍在顧渭川身邊的女孩都不一樣,她是個很溫柔很特別的好姑娘,而且和顧渭川門當戶對。
他們說她是在學校上遊泳課時腳抽筋,被顧渭川從池底撈上來的,所以對顧渭川一見鍾情。
他們說她很喜歡顧渭川,說她每天都來找顧渭川,盡管顧渭川對她疏離冷淡客氣,但她依舊風雨無阻。
他們跟我說:
「萬姝,蕭大少爺喜歡你這麼多年,一片真心向明月,你就算是考驗他的真心也差不多可以了。」
「是啊萬姝,喜歡蕭大少的姑娘那樣多,你再繼續吊著顧大少,小心他被人搶走了,到時候你即使後悔也無濟於事了。」
我置若罔聞。
回到學校給我們安排的酒店後我掏出手機,果不其然,顧渭川給我發了很多信息。
他跟我說我們的物理老師今天的襯衫穿反了,過了一會兒,又跟我說第三教學樓六樓科學教室窗戶邊的那個鳥窩被學校的護工搬走了。
兩隻麻雀飛回來沒看見窩,一直在盤旋的飛,看起來很可憐。
然後發了張照片給我,是兩隻在窗戶邊飛的小麻雀,大概在疑惑為什麼出去一會兒,家就沒了。
又過了一會兒,他問我:「阿姝,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顧渭川又說:「齊鳴都已經回來了。」
我頓了頓。
我是一周前代表學校來參加競賽的,齊鳴第二輪就被淘汰了,當然回去的早。
顧渭川的成績一塌糊塗,高中時他永遠搞不懂點 P 和圓的位置關系,也搞不懂平面向量的坐標運算。
上初中時我心血來潮,曾經花費一個小時的時間去教他 sin、cos 以及 tan。
最後實在受不了將書一攤,我冷淡的跟他說:「你已經蠢的沒救了,放棄治療吧。」
他委屈的看著我,說:「明明是你太聰明了,這不是高中的知識嗎?」
顧渭川其實非常聰明,但我和他的聰明明顯不是一個世界的。
顧渭川能很快聽明白所有大人觥籌交錯下的言外之意,對所有生意手段和錯綜復雜的董事關系一點即通,即使數學不好,但他對財務報表上的所有數據都非常敏感,再復雜的財務表格他也能極快的捋清楚。
而且他的情商能面面俱到的令所有人贊不絕口,對外的性格穩重低調,天生的大家族繼承人的風範。
這大概也是一種天賦。
而我的聰明隻在學習上,這基因大概來自我那被我媽砍成肉醬的爸爸。
我回過神,指尖在手機輸入鍵上頓了頓,想了想沒有回,隻是往上拉我和他的聊天框。
其實都是他在說,從我出來參加競賽的那天,他的消息就沒斷過,從路邊的桃樹抽芽到學校食堂的菜譜更新,每一件大事小事無聊的事他都會和我報備。
我很少回他,在他給我拍他考了 98 分剛及格的數學試卷時,回他一句蠢死了。
他也不生氣,沾沾自喜的說及格了,這次試卷難度大,全班隻有 18 個同學及格呢。
我翻到我離開第一天的消息,再次確認了,我們的記錄沒有出現沈谷晗這個人名。
隻是第一天他跟我提起過他去遊泳了,然後拍了一張去吃高熱量垃圾食品的照片,跟我說他累死了。
我頓了頓。
什麼事都能事無巨細和我嘮叨一大堆的顧渭川,從未和我提起過沈谷唅。
03
我第一次看見沈谷唅,是我競賽回校那天。
我們教室在一樓,剛踏上教室外的走廊時,上一秒還萬裡無雲的天空突然暴雨傾盆,豆大的雨接連打在水泥地上,接著連綿一片,很快就連成黑雲壓城城欲摧的噼裡啪啦的雨線。
我沒直接回教室,而是在班主任的辦公室待了一會兒,聽她跟我說申請保送的事情——這次競賽的冠軍給我加了不少分。
從她辦公室出來,剛好打起下課鈴聲,我是在回教室的走廊上看見沈谷唅的。
她手中拿著一把傘,背對著我,顧渭川站在她對面。
我其實很少看見顧渭川這樣心不在焉的樣子,他的神色漫不經心,懶散的站在沈谷唅的對面,微蹙著眉,有些不耐煩,在沈谷唅將手裡的傘遞過去時,他揮手推開了。
然後他抬眸就看見了站在走廊這端的我。
他眼睛亮了亮,唇角在同一時間勾起,幾乎在瞬間推開沈谷唅,幾步連做一步走到我面前,語氣上揚,是能聽出來的好心情,他問:「萬殊,你回來了?比賽結果怎麼樣?」
我對他點點頭,說:「還行,第一。」
他就笑起來,英俊的眉眼飛揚起來,篤定驕傲的樣子好像是他拿了冠軍,他說:「我就知道,我們去慶祝吧?」
我淡淡的拒絕:「下雨,等下我還要去教導主任那裡拿填資料的表格。」
顧渭川不以為意:「下這麼大的雨,老王辦公室離我們還隔兩個教學樓,我陪你去吧。」說完他頓了頓,想到什麼一樣,轉過身對後面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轉過身靜靜看著我們的沈谷唅說:「喂,那個誰,你傘借我用下可以嗎?」
我抬頭朝沈谷唅望過去,看見了這位在顧渭川朋友圈中人人稱道的沈谷唅的正面。
她很美,即使後來我見過無數個姑娘,但也不得不承認,沈谷唅還是美的令人驚心動魄。
她小頭小臉,五官精致,皮膚非常的白,所以襯的眼睛越發漆黑,長而密的睫毛仿佛萬木吐翠一樣掩住失落的眸色。
她有些失神地看著我。
在顧渭川問出這句話後,她才回過神,收回視線後對顧渭川勉強笑著點點頭,將手裡的傘遞過來,然後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顧渭川,說:「那我先走了。」
顧渭川隨口嗯了一聲,然後接過那把傘走到我身邊,撐開大半遮在我的頭頂,然後催我:「走吧走吧。」
我頓了頓,和顧渭川一起走進雨幕裡,走了一段,我突然回頭,沈谷唅不Ṭű⁾知道為什麼,還站在原地,隔著重重的雨幕朝我們這個方向望著。
雨霧朦朧,我看不清她的表情,隻是身影單薄寂寥,我轉回頭,問顧渭川:「那姑娘找你有事?」
顧渭川聳聳肩,一副沒上心的樣子,說:「她和我一個補習班,過來問我要不要一起去。」
我頓了一下:「你什麼時候上的補習班?」
問到這裡他不知道為什麼有些害羞扭捏,但突然這害羞扭捏又變成了惱羞成怒,他憤憤的看著我,抱怨:「誰讓你成績這麼好啊!再說明年就高考了,我不抓緊點補補課,大學一定就被你拋棄了。」
我看著連綿白茫茫的雨幕,面不改色的說:「誰讓你蠢。」
顧渭川張牙舞爪的朝我喂喂,但傘一直穩穩的撐在我頭頂。
我垂下眼睫,輕輕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