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子規,我很想你。

「你在我屋裡換的蘭花我知道,你為我換的各種點心我知道,你託張生點的安神香我知道,還有你繡在羊毛布袋子裡的字我也看到了,願君金榜題名,我就真的榜上有名。」

「子規,我……」

不等他說完,我用力掙開他的懷抱,後退幾步,與他保持一定的距離,對他說,

「陸大人,您喝醉了,我去叫張生送您回府。」

懷中人突然落空,他抬頭看著退到墻邊的我,迷蒙的眼裡似乎有了三分清明。他定定的望著我,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近我,我警惕的看著他,生怕他再次發瘋。

他隻是用雙手扶住我的肩膀,注視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

「為什麼?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

「啊?什麼為什麼?」我不明所以。

「我看的出來,在陸府的時候,你看向我的目光是不一樣的,我見過你失神的樣子,我看的出你眼裡的情意。可為什麼,每次當我想要細看的時候,想要接近你,了解你的時候,你就又變得冷靜,克制,疏離,所有的情意仿佛隻是幻影。

可我知道我沒有看錯,但是你眼裡的淡漠卻又真實的存在。

我看著眼前的這張臉,近在咫尺,一樣的劍眉,一樣的瑞鳳眼,一樣提拔的鼻梁,一樣形狀的嘴唇,唯一不同的,隻是少了一顆眼角的淚痣。

我看著這張臉,漸漸地同我記憶裡,那個男孩的臉重合。

多少次,我看這張臉看到失神,多少次,我看這張臉看到忘卻身份,忘卻處境,多少次,我看這張臉看到甚至分不清現實。

可是,縱然這張臉無數次在我心裡激起水花,我仍然清醒的知道。

他,不是他。

Advertisement

眼前的這個人,是生在男權社會,受著封建禮教,背負著家族復興希望的陸家少爺,而不是那個寵著我的任性和撒嬌,給我買冰淇淋的大男孩。

眼前的這個人,可以因為愛我而納我進門為妾,可以因為愛我而寵我護我,可他卻絕不會為我反抗禮教,娶我為妻。

眼前的這個人,他是說一句愛我我就得感恩戴德,恨不得訴盡衷腸的大少爺,而不是那個嘴上從來不說,卻將我所有的爛攤子收拾幹凈,默默將我規劃進他的未來裡的男孩。

眼前的這個人,他給我的愛,是恩賜,是福分,而不是平等與尊重。

我曾因為這張相同的臉,相同的沉悶性子而心生惻隱,可我卻始終清醒的知道,他,不是他。

是啊,他怎麼可能是他呢?他們之間相隔的,是一千多年的鴻溝,無法跨越這道鴻溝的,不止是他,還有我。

我抬頭看著他的臉,那雙眸子,是那麼深情,那麼專注,那麼,可憐。

我也多希望他是他啊,可是,一千年的鴻溝,他不是。

我眼裡積蓄著淚水,為陸大人,為自己,也為他。

陸大人看著我的眼眶鼻尖漸漸發紅,眼裡的淚水快要奪眶而出。

「子,子規,你莫哭。

我眨了下眼睛,用力將眼裡快要滴落的淚水收回去,我聽見自己清楚而緩慢的說道,

「陸大人多心了,於我而言,大少爺隻是大少爺,從前是主子,現在,是貴客。除此之外,別無他意。」

我看見他眼裡希冀,期待,渴望,甚至祈求的光芒一點一點的暗淡下去,我的心也跟著疼了一下。

他放下雙手,又再次扶住我的肩膀,目光如炬的看著我說,

「你是不是害怕我納你做妾,你別怕,我不會的,我知道,能說出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的女子怎會甘願為妾,怎麼甘願困於一方院落。我不是來強迫你的,我隻是,隻是想知道一個真相,而已。

他向來老成持重,不急不躁,年少功成,自有其驕傲。

此刻,在我面前,他卻放下了滿身的驕傲,甚至沒有了往日的沉穩,像個害怕失去心愛之物的少年,語氣裡充滿著無助的慌張與卑微的祈求。

可我,卻隻能將所有的動容,所有的不忍壓下,對著他說道,

「是少爺多心了,子規對少爺,從無半點妄念。」

我看著他眼裡的光芒消失殆盡,他無力的垂下雙手,良久,才轉過身,跌跌撞撞的離開。

我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眼淚再也忍不住,簌簌落下。

 

8

一夜驚夢,我不斷在現實與夢境中來回拉扯。我夢見了陸大人,夢見了陸公子,還夢見了他,他們每一個人都在呼喚我,都在叫我的名字,隻是兩個人在叫子規,一個人在叫阿媛。我知道他們在叫我,可我卻一個都不能回答,似乎有一道鎖鎖住了我的咽喉,讓我閉嘴。

我是被伙計砰砰砰的拍門聲給驚醒的。

「老板娘,陸府的張生來了,說要見你。」

我心下疑惑,暗道,「張生,這大清早的,他又來做什麼?」但是嘴上仍忙不慌的回小伙計說,「好的,我知道了,你先去前廳招呼著,我換身衣服就來。」

張生看見我,不似昨日的冷淡疏離,我還沒問,他就率先對我說,

「大少爺讓我來拿蘭花。」

「蘭花?什麼蘭花?」我疑惑道。

張生說,「大少爺說你昨天答應要送他兩盆蘭花,昨天回去的時候忘了帶走,差我今天來拿。」

我這才記起昨天好像的確是答應了這件事。隻是後來那戲劇性的一幕讓我讓他都忽略了。沒想到他還記得,還讓張生上門來。

我沒有表露太多情緒,連忙道,

「哦,這件事啊,張生哥,你稍等一下,我去拿。」

我挑選了兩盆上好的碧玉蘭,用麥稈編的籃子裝好遞給張生。

本欲再留他吃盞茶,他卻推辭要走,我自然不再勉強,將他送到門口。

張生臉上似乎有些糾結,看了我一眼,眼神閃爍。

我直接問道,「張生哥,你可是還有什麼話要說?」

張生聽了,低頭沉思片刻,少傾,抬起頭對我說,

「子規,你可知,陸家要舉家遷往京城了。」

「什,什麼?什麼時候的事?」

「就這幾天,大少爺此次回來,一是為二少爺成親一事,但最重要的乃是這搬家一事。」

我又問,

「是整個陸家都要遷走嗎?」

張生回道,「現如今老太爺還在,膝下隻大老爺和二老爺二子,又隻生了大少爺和二少爺兩個男丁,如今自然是都要遷走的。」

這是自然,陸家兩位少爺雖是堂兄弟,但奈何這一輩隻他二人兩個男丁,如今陸大人在京城站穩腳跟,自然是要扶持一二的。

「那,陸家的奴僕也都要跟著主子一起入京嗎?」我問張生。

我心下思索片刻,斟酌兩遍才開口對張生說道,「張生哥,我想求您一件事兒。」

張生回我道,「那倒不會,隻會帶一些管事的和年輕靈巧的,一些上了年紀的奴僕,聽大夫人的意思,是要留在禹州守陸家老宅。」

張生忙說,「不必說求不求的,你直說就是。」

「剛剛聽你那樣說,想必李麽麽不在此次入京之列,她年歲已高,且身子一直不好,我想讓你幫我向主子求個恩典,讓我把李麽麽接出來,我想為她養老。本來該我親自去的,隻是我身份尷尬,貿然上門,隻怕會惹主子不快。所以,還請您幫忙,替我在主子跟前說說。」

張生看著我,眼睛裡閃動著復雜的情緒,似是欣慰,似是贊賞。

輕聲回道,「這都是小事,你放心,包在我身上就是。」

我對他福了一福,低垂著眼瞼,真摯而鄭重的說,「多謝。」

不得不說,張生果然是陸大人身邊最為得力的人,辦事效率著實快。當日下午,一輛陳舊的馬車咯吱咯吱碾過青石板路面,停在蘭君樓門口。

從馬車裡率先下來一人,不是李麽麽,而是王麽麽,她下車後,向車裡伸出手去,將一個顫顫巍巍的老婦人扶下車,不是李麽麽又是誰。

不過幾年未見,再見李麽麽,她仿佛蒼老了十幾歲,原本隻是略有白發的她已是滿頭灰白的頭發。

我連忙上前將她扶住,她看到我,瘦如骨柴的手緊緊抓著我,眼裡噙滿了混濁的淚花。

我隻覺鼻酸眼澀,眼前有些迷蒙。

用力的扶住她瘦弱的身軀,王麽麽也在一旁紅了眼睛。

一時無話,隻有無言的情緒在四周蔓延開來。

張生見狀,說道,

「別站在這兒了,進去讓李麽麽坐下吧。」

我這才反應過來,忙不迭將李麽麽王麽麽扶進蘭君樓。

扶著李麽麽王麽麽坐下後,我站在她們面前,一時隻覺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王麽麽拉著我的手,看到了我戴在手上的鐲子,正是當初她送我那隻。

「當初怕你出府後沒有依靠,怕你日子過不下去,怕你流落街頭,卻未曾想你這丫頭不但是個有主意的,也是個有本事的。如今看你過得這樣好,我也就放心了。」說著,輕輕拍了拍我的手。

推薦書籍
皇帝姐夫從江南帶回一女子,極盡寵愛。她容貌一般卻與眾不同,開口便是「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
2024-12-23 16:27:20
我上大學時勤工儉學,找了份兼職,結果學校瘋傳我幹的是不正當行業,如她們所願,多年後我做了包廂營銷經理。 同學聚會上她們冷嘲熱諷,飯店偶遇的那位傳聞中不茍言笑的葉大律師,卻西裝革履半蹲在我面前—— 「嫣嫣,拜託,今晚給我留個廂……」
2024-11-11 13:34:04
全娛樂圈被迫參加一檔選秀節目,前九 名成團永久封殺。我聲名狼藉,高居榜 首。我已經做好回家繼承億萬家產的
2024-12-03 13:25:05
和校霸打了一架後,我開始聽到他的心聲。 我揚手給他一巴掌, 他面上冷冰冰,心裡卻暗喜。 【嗚嗚嗚,和老婆貼貼了。】 我惡心地瞪他。 他笑得更歡。 【嗚嗚嗚,老婆終於用正眼看我了。】 成為他室友後,內褲總是莫名消失。 深夜,我在床上氣得輾轉難眠。 卻聽見他在廁所自我安慰。 【嗚嗚嗚,老婆的內褲真好聞。】
2024-12-04 21:32:37
"沈星瑤穿書了。 穿成了書中一個十八線沒有名字的小演員,穿過來時,正準備和本書中最冷血陰狠偏執的大反派周宴臨簽署兩年期限的合約婚姻。 合約擺在面前。 每年兩千萬,送兩套大別墅,各類名牌服裝鞋包無限供應,外加其他福利若幹。 婚後不用履行任何義務,非必要不要出現在周宴臨面前。 唯一條件:甲方需要時,乙方須配合演戲。"
2024-12-02 15:12:04
真千金七歲時曾活剝了一條毒蛇的皮, 塞進仇人的內衣。她是家族唯一的繼承 人,自小睚眦必報,無人敢惹。而我
2024-12-23 16:01:51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