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二樓的旋轉樓梯上，鎮長整張臉籠罩在禮帽陰影下，目光冰冷黏膩：
「既然人到齊了，那我們來玩第一個遊戲吧。」
話音剛落，我的臉上被強制戴上了一個面具，無法揭開，身上的衣服也隨之一變，變成了歐洲宮廷式蓬蓬裙。
【宴會特殊任務：假面舞會。一個高雅的宴會怎麼能沒有舞蹈呢，請戴上假面，和你的舞伴跳舞吧～】
【注意：跳舞的不止是人，也有鬼哦嘻嘻嘻。】
我抬頭看向舞池，所有人都穿著統一的衣服和假面，無法分辨是人是鬼。
【稱號：鎮長的厭惡，已生效，玩家的身上有鎮長的標記，所有的鬼都想和你一起共舞，真是萬鬼迷啊～】
我渾身發寒，無數不懷好意的目光打量著我。
彈幕：
【來了來了，假面舞會，血腥盛宴。】
【嘻嘻，主播已經被幾個大鬼盯上了哦。】
【主播是要留下一條腿，還是一隻手呢。】
13
悠揚的華爾茲響起，我手腳不受控制地抬起，旋轉，舞池中衣袂翻飛，我分不清身邊的是誰。
漸漸地，我被包圍起來，周圍鬼影重重，衣物布料有了生命一般將我裹得緊緊的，勒得我喘不過氣。
突然我的腰間傳來冰冷的觸感，一瞬間窒息的感覺如潮水般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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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我面前，冰冷非人的手牽著我，一步步帶著我熟悉華爾茲的節奏。
「是你？」
我壓下聲音小聲問，他沒有說話，我突然有點被捉奸在床的心虛。
畢竟我是他的愛人，突然又成了鎮長的未婚妻。
「我不想嫁給他，我是來退婚的。」
他黑眸沉沉地看著我，嘴角一如既往地抿起，我卻敏銳感覺到他心情比剛才變好了。
舞曲越來越快，我不得不貼近他。
我的心跳似乎和鼓點共頻，鼓點越來越響，直到一曲在高潮戛然而止。
「我叫科萊恩。」
「啊！」
「救命！」
血腥味濃得驚人，慘叫聲此起彼伏。
我眼前猛地一黑，一雙冰冷的手罩在我的眼睛上。
十分鍾後，冰冷的氣息離開。
我睜開眼，地板上，牆壁上，全是飛濺而起的鮮血，還活著的人都心有餘悸。
我對上了蘇冉的視線，她很遺憾我還活著。
鎮長滿意地掃過殘臂斷肢，直到看見我毫發無傷，他氣得攥緊了手杖：
「歡迎舞會各位貴賓還滿意嗎？」
沒有人回答，他也不在意，摘下禮帽致意：
「接下來各位貴賓有三小時的休息時間，三個小時後，我和僕人們會親自來找各位貴賓。」
【宴會特殊任務：捉迷藏。】
【遊戲時長：10 分鍾，鎮長最喜歡捉迷藏了，因為他可以親自動手，揪出最討厭的人。】
我看見鎮長愉悅地對我做了個口形：
「我來找你了。」
14
大家迫不及待地離開了被鮮血染紅的舞池。
「蘇冉，你為什麼要把我兒子推出去，他明明可以不用死的！」
突然一個中年人暴起，攥著蘇冉的衣領，雙目通紅地吼道：
「沒有我，他一個瘸腿早就死了，現在就是他報答我的時候，有什麼不對？」
蘇冉態度漠然，和招攬新人時的熱情溫和截然不同。
「隻有我能帶大家通關，他死了對大家都好，不信你問問其他人同不同意？」
四周有些騷亂，卻沒人阻止，死的不是自己，他們不想冒著得罪蘇冉的風險出頭。
中年男人崩潰地抱頭，哭得泣不成聲。
我想要離開，卻被蘇冉攔住。
「姐姐，你看到了嗎？從小我就在你的光環下，可在這個遊戲裡，我就是他們的神明。」
蘇冉眼神逐漸狂熱起來，詭譎異常。
我不在意蘇冉的瘋話，隻是告訴姜世枕不要和蘇冉一起行動。
自由探索時間絕對安全，我直奔鎮長書房而去，身為他的未婚妻，看看他的隱私怎麼了。
書房裡，我毫不遮掩地翻找著，鎮長的厭惡度不斷上漲，耳邊都是提示音的警報。
終於，我在抽屜夾層找到了鎮長的工作日記。
XX 月 XX 日，晴：
我來到了美夢小鎮，小鎮民風淳樸，熱情好客，真是個好地方。
XX 月 XX 日，晴：
我在小鎮居民家訪，夫妻倆正在教小孩唱童謠，我不喜歡這首歌，所以我殺了這對夫妻，教小孩唱另外一首，可他怎麼也學不會，我隻好掐著他，一點點唱給他聽。
XX 月 XX 日，晴：
今天去視察學校，遇見了一個順眼的高中生，他看起來很腼腆，不愛說話。可是當我想進入學校時，他卻一直攔在我面前問我名字，沒辦法，我隻能忍痛劃花了這張臉。
XX 月 XX 日，陰：
我把這裡改名噩夢小鎮，所有人都會在夢裡一遍一遍重復死前的記憶。
……
上漲的提示音不斷響起。
【叮～恭喜您完成了支線任務，獲得任務獎勵『一盒火柴』，小小的火柴光線有限，隻能照亮身前的一點黑暗，請節省使用。】
任務完成，我卻沒有一點喜悅之情。
愣神間，背後突然蹿出一道黑影朝我撲來。
【『鎮長的厭惡』生效，鎮長實在太討厭你了，決定破壞規則讓你現在去死。】
15
我在走廊狂奔，身後是緊追不舍的惡鬼。
他身形巨大，手上拿著巨大的剔骨刀，奔跑的時候腸子在空中甩動著，發出劇烈的惡臭。
刀光幾次擦著我面門而過，我在心裡咒罵著鎮長，一個晃神被拉進了不起眼的雜物間。
狹小的空間內，男人捂著我的口鼻，不讓氣息泄漏出去。
門外廚師不停地走來走去，卻始終沒有發現活人的蹤跡，憤怒地離開。
男人放下手，確認外面安全後，推了推我示意離開。
我沒有動，而是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親愛的，我們造反吧。」
我握住了他沒有人類體溫的手，目光如星火亮起。
沉默在我們之間蔓延，科萊恩終於有些委屈地靠在我的肩上，像是在嘆息。
遍布灰塵的雜物間裡，我聽見了他的回答。
「遵命，我的愛人。」
16
十分鍾時間到了，存活的人數寥寥無幾。
和蘇冉一起行動的人都不見了，隻剩下中年男人和姜世枕心有餘悸地站在大廳。
蘇冉看到我，得意一笑：
「姐姐，你輸了。」
蘇冉似乎找到了通關的方法，整個人都放松下來。
我敏銳地皺眉：
「你把那些玩家怎麼了？」
蘇冉慢慢地走上旋轉樓梯，走到了鎮長身邊：
「我說過了，這裡的生存規則是強者制定的，弱者隻是強者通關的養料。」
「你以為，我靠什麼當上羲和的副會長？」
彈幕：
【天吶！她是黑寡婦！那個連續五場遊戲隻有她一人存活的大好人。】
【我知道她，她是獻祭流，技能是靠獻祭隊友刷鬼好感。】
【可惜了，如果不是主播操作夠騷，說不定她又能屠本。】
蘇冉帶著視人命如草芥的漠然：
「白子顯隻是個工具，我們蘇家人才不是耽於情愛的蠢貨。」
「姐姐你不也是故意配合我們進入遊戲的嗎？」
「我是鎮長好感度最高的人類，你已經被鎮長記上必殺名單，姐姐，你死定了。」
我有些失望：「你就隻能想到這裡了嗎？」
蘇冉被我的態度激怒：
「你要死了，你還在得意什麼。」
「殺了她！鎮長殺了她！」
鎮長漫不經心抬手，準備再次控制我，出乎意料，他卻失敗了。
第一次，鎮長失去了遊刃有餘的高傲面具。
他驚慌地感覺到，他無法對我動手。
這說明，我的存在比他更高。
「怎麼回事！你做了什麼！」
我冷下眼，愉悅地開口：
「跪下！」
鎮長雙膝一彎，重重地磕在地板上。
「鐺——」
12 點的鍾聲敲響，距離結束遊戲隻剩下最後一個長夜。
「鎮長！」
蘇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為什麼遊戲等級最高的 boss 被我控制住了，這不合常理。
大門打開，鎮民們一個接一個走了進來。
蘇小一和科萊恩站在我身邊，我拍了拍蘇冉的臉：
「因為，我才是新鎮長啊！」
17
遊戲提示音響起：
【檢測到玩家蘇黎，鎮民好感度 100，聲望值 100，在選舉大會上獲得全票通過。】
【恭喜玩家獲得特殊稱號『噩夢小鎮鎮長』，玩家是第一個人類鎮長，鬼界恥辱，心腹大患。】
系統咬牙切齒地進行了全頻道播報。
姜世枕和中年男人已經傻眼了。
蘇冉恨得發狂：
「怎麼可能，憑什麼，憑什麼。」
「聒噪。」
我將生鏽的匕首扎入她手掌，又用發霉的繃帶堵住她的嘴巴。
「好了，前鎮長，現在是時候清算你的工作成果了。」
我兌換了一把放血刀，將它交給了鬼怪們：
「這一刀，是為被你害死的蘇小一。」
「這一刀，是被你掐死的小鬼頭。」
……
掌握生殺予奪權柄的鎮長被趕下神壇，鎮民們沉默著砍下一刀又一刀。
他們曾經也是人，卻被折磨成了鬼怪，害死了一個個人類，怨氣滋養著這個副本，無限循環。
鎮長哀嚎著跪在我腳邊，卻無法死去，被他肆意屠戮取樂的賤民報復。
「主人，求你放過我，我幫你殺了那女人。」
蘇冉猖狂大笑：「蘇黎，來不及了，我有防護道具，你殺不死我。」
「等著黎明公會的報復吧，我會發布懸賞，讓所有人圍剿你。」
【叮～遊戲結束，恭喜三位玩家存活，請玩家退出遊戲。】
系統歡快的聲音再次響起。
「姐姐，再見了。」
18
蘇冉想走。
可她驚恐地發現，自己退出不了遊戲。
「為什麼！為什麼我走不了！」
我拿出鏡子，讓蘇冉看清自己的醜陋模樣。
鏡中，蘇冉五官精致美麗，卻透露出非人的異樣。
「你還沒發現嗎？當你獻祭同伴時，你已經和鬼怪同化了。」
「你是人，卻做著比鬼可惡的事。」
而「生鏽的匕首」能對二級鬼怪造成致命傷。
蘇冉已經回不去了。
「不，不！」
「贏的人是我，是我！」
蘇冉慢慢倒下，在即將退出遊戲的前夕, 化為一攤汙泥。
時間到了，姜世枕他們先退出了, 離開時，她哭唧唧說一定要加上我的好友和我組隊。
我沒有走，還有最後一件事。
我將「火柴」點燃, 扔進了玫瑰叢中。
玫瑰下面是小鎮居民和無數玩家真正的屍骸所在，隻有燒了這裡，副本才能結束。
火焰騰飛而起，鎮長在烈火中哀嚎扭曲, 傷害不能彌補, 罪惡在火焰中化為灰燼。
【警告, 警告，副本錯誤，請玩家迅速退出。】
【警告，副本徹底崩壞, 玩家強制退出，倒計時 10, 9……】
長夜漫漫，當黎明的第一束光照進別墅時, 鎮民們的身影變得極淡：
「鎮長, 謝謝你。」
鬼孩父母抱著小鬼和我告別, 沒有了鬼氣的小孩隻是一個普通的小孩子，有著大大的眼睛和純真的笑容。
蘇小一紅著眼睛不願離開, 他嘶吼著：
「媽媽，媽媽。」
我問系統：「蘇小一能不能跟我走。」
【不能。】
在我身邊，滿是惡意的彈幕興奮起來：
「（【」【……】
退出遊戲前，我得了一個普通的筆記本，裡面空白的頁面上逐漸顯示出噩夢小鎮的景象。
【你收獲了小鎮居民的善意，小鎮永遠是你的家。危險時刻可進入小鎮空間躲避五分鍾。】
【檢測到羈絆厲鬼蘇小一, 可隨玩家回到主神空間，每次副本召喚時間一分鍾。】
【檢測到羈絆？故障，故障……】
我看向科萊恩，他眼底還是淡淡的，我卻看出了委屈。
糟了，不僅燒了他的玫瑰, 還忘記和他告別了。
「我會來找你的。」
失去意識前，我兌換了一朵玫瑰交給他。
科萊恩握著手中的紙玫瑰, 低聲近乎呢喃：
「騙子。」
「不是說要接我回家嗎？」
「算了, 還是我去找你吧。」
話音落下，時間暫停, 副本碎成光點，消散在時空中。
【噩夢小鎮，完。】
尾聲
我回到了現實世界，噩夢小鎮好像真如噩夢一般, 醒來了無痕跡。
妹妹和未婚夫失蹤了。
我沒有找到姜世枕這個人, 那麼，蘇小一和科萊恩呢，他們真的存在嗎？
直到一個深夜，我回到書房, 看見了桌上嬌豔欲滴的玫瑰，還有一封燙金邀請函：
【槐蔭大學】
【親愛的，我找到你了。】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