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其實也不是不能自己走。


  雖然腳下直打晃,但他幫忙扶一扶,她自忖是可以借力走出去的。


  可她沒有。


  某個瞬間,她能看見近在咫尺的皮膚,比她要深幾度,柔軟光滑,像黃昏時分泛起溫度的天空。


  他的身體和記憶裡的雕像重合在一起,再也分不清。


  每一寸都動人。


  抱住她時,有滾燙灼人的熱度,和悄然彰顯的力量。


  昭夕啞著聲音,低低地說:“我走不動。”


  程又年停頓片刻,“我扶你。”


  “扶我我也走不動。”


  她得寸進尺,抬眼望他,兩扇睫毛濃而密,像落葉,像蜻蜓,在眼睑處投下一片顫動的陰影。


  也不說話,就這麼慢吞吞伸手環住他的脖子。


  “你抱我吧,程又年。”


  很輕很輕的聲音,近乎呢喃。


  她吐出一絲渾濁酒氣,眼裡卻像小姑娘般,有著不染塵世的天真與坦率。


  “抱我,程又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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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父愛無邊:形容父親對子女的愛沒有邊界,沒有底線。


第23章 第二十三幕戲


  從衛生間到臥室,短短十來步。


  室內沒有燈光,漆黑一片。誰也沒作聲。


  程又年把人抱到床上,退避三舍,沉默片刻。


  “有洗衣機嗎?”


  “有。”


  “帶烘幹功能嗎。”


  “帶的。”


  “嗯。我借用一下浴室和洗衣機,洗個澡就走。”


  他的聲音比往常更緊繃,顯得更冷淡了。


  頓了頓,才又添一句。


  “你換衣服吧,免得著涼。”


  昭夕坐在床沿,輕聲說:“那你幫我拿一下衣服。”


  “……”


  “我走不動啊。”


  片刻後,她聽見他拍了拍手,房間裡頓時燈火通明。


  衣帽間和臥室連通,就在一旁,她坐在床沿都能看見他的一舉一動。


  程又年看都沒看她,徑直走進去,沒過一會兒衣帽間就傳來聲音:“睡衣在哪裡。”


  “左手邊的第一個抽屜裡。”


  她倒是一瞬不眨地盯著那個背影。


  一俯身,一抬手,都有利落的弧度,賞心悅目。


  衣帽間很大,繼衛生間後,又是一個比他的臥室還寬敞的空間。


  愛美仿佛是女性與生俱來的天賦,像昭夕這樣物質條件豐厚的年輕女性尤甚。衣帽間整理得井然有序,一眼望去,款式一目了然。


  襯衣獨佔一格。


  大衣佔了兩格。


  連衣裙擺滿一排。


  ……


  簡直眼花繚亂。


  顧不上欣賞琳琅滿目的衣物,程又年默不作聲找睡衣。


  拉開左手邊的第一個抽屜裡,看清的那一瞬間,明顯遲疑了。


  一整個抽屜都是輕薄的衣物。


  蕾絲質地。


  光滑綢緞。


  ……布料少得可憐。


  手在半空僵了好一會兒,才隨便拎了一件什麼,看也沒看,回頭走到床邊,遞給一身湿漉漉的人。


  他別開眼,淡淡地問:“有毛巾嗎?”


  “有。衛生間的鬥櫃裡,最上層。”


  “洗衣機呢。”


  “在生活陽臺。沒插電,用之前要摁一下插座開關。”


  “嗯。”


  氣氛忽然變得沉默。


  程又年轉身欲走,“我去洗澡。”


  旋即被床邊的人拉住了手。


  昭夕抬眼看他,面色因酒精而潮紅,雙眼也像燃著一縷豔火。


  “沒力氣,衣服脫不下來。”


  “……”


  再看不出她心懷鬼胎,他就是傻子了。可卻不欲點破。


  點破之後,隻會更棘手。


  思緒如千軍萬馬在腦中一閃而過,須臾就有了決斷。


  程又年簡單地拉下她的手,“那就這麼睡。”


  “……會生病啊。”


  “我看你身體健康,也不像生個小病就會去世的樣子。”


  昭夕瞥他一眼,“程又年,你很煩。”


  “是嗎。”


  “是啊。”她收回手來,摸了摸他拿過來的睡衣,嘀咕了一句,“現在這種狀況,盡說些不好聽的掃興話。”


  現在這種狀況。


  現在什麼狀況?


  程又年一言不發。


  眼前的女人低頭慢條斯理地把睡衣攤在腿上,他這才看清,剛才隨手的拿的是一件黑色綢緞吊帶裙。


  裙子很短,領口開得很大,輕若無物的吊帶令人不免憂心它是否能承載起身體的重量。


  “你喜歡這種?”她笑了。


  “……隨手拿的,不要想太多。”


  “你怎麼知道我想得很多?”她睜著亮晶晶的眼睛,笑了,又反問,“我想什麼了?”


  “……”


  對視片刻,程又年率先移開視線。


  “我去洗澡。”


  可他才剛轉過身,就聽見她清脆的拍手聲。


  下一秒,室內陷入一片黑暗。


  窗簾未曾合上,落地窗外,燈火輝煌的夜景在腳下鋪展開來,恍若仙境。


  “程又年,你是真的很煩。”


  床邊的人抱怨了一句,然後軟軟地伸出手來。那手腕纖細柔軟,仿佛嫩藕一般,在黑暗裡白得發光。


  指尖勾著那件輕薄的睡衣,晃晃悠悠遞給他,“都叫你幫我了啊。”


  “……”


  程又年深呼吸,閉了閉眼。


  這女人真的有毒。


  *


  室內的黑暗沒能維系太久,氣氛一再膠著。兩人就跟打拉鋸戰似的,你來我往,一個開燈一個滅燈,一個點火一個滅火。


  拍手聲連續響了好幾次。


  程又年開燈——


  “你喝醉了。”


  她關燈——


  “剛才就醒了。”


  他又開——


  “還想再回浴缸裡泡冷水?”


  聲音異常冰冷。


  她再關——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有些生氣。


  這回程又年沒拍手了,隻淡淡地說:“我是不是男人,沒必要跟你自證吧。”


  “果然不是。”


  “嗯,不是就不是吧。”


  他一臉懶得跟你鬼扯的樣子,轉身就走。


  看他又要離開,昭夕有些氣惱,把睡衣往他背上一扔,“你除了拒絕,還會幹什麼?”


  睡衣輕飄飄落在地上,沒人去撿。


  “還會報警。”他頭也不回,“有人借酒行兇,想侵犯我。”


  “你——”


  “強奸罪三年起步,考慮清楚。”控訴鎮定有力。


  “……”


  昭夕都震驚了。


  她咬咬牙,好像忽然忘了自己腳下虛浮無力,蹭的一下跳起來,結果下一秒腳一軟,就往地上倒去。


  ……說是真的,似乎太巧。說是假的,又過分逼真。


  可程又年和她不同,此前並沒有和演員接觸過,也分辨不清這樣逼真的動作是真摔還是假摔。


  於是到底沒忍住,下意識伸手扶她,結果就中了計,被她一把拉住,兩人一起倒在床上。


  ……真相大白,是假摔無疑。


  當下腦子裡一閃而過的念頭竟然是——


  可以,不愧是最佳女演員。


  昭夕像個惡霸,詭計得逞後,翻身壓住他。


  “不許走!”


  習慣了室內的黑暗,勉強能借著窗外照進來的微光,看清她在黑暗裡亮而灼人的眼。


  程又年與她對視片刻,忽然叫她的名字:“昭夕。”


  聲音緊繃而低沉。


  她低頭虎視眈眈盯著他,沒有說話。


  好一會兒,耳邊才傳來下文。


  “我們不合適。”


  很輕很從容的一句。


  她心髒一緊,像是被人攥在手裡,攥得緊緊地。下一秒,那手又倏地松了,留給她一片空蕩蕩的悵然。


  奇怪,她在失落個什麼勁?


  昭夕又很快覺得有些好笑。


  “我又沒和你談婚論嫁,怎麼就扯到合適不合適了?”


  “那你想幹什麼?”


  明明隻是一個簡單的問題,想要拉開距離,可那聲音又好像來自遙遠的山谷,帶著未知的,不可抗拒的力量,引人入勝。


  昭夕停頓了幾秒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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