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文化人的臉都給他丟盡了!

  爺爺在一旁打量自家孫女,看她面上紅一陣白一陣,一會兒手指發抖,一會兒又嬌羞得像朵狗尾巴花。

  最後搖搖頭。

  嘖,這傻孩子。

  *

  接下來的日子裡,昭夕去了幾個局。

  其中兩個是投資方爸爸約的飯局,一個是正在拍的《烏孫夫人》的金主,另一位爸爸是想約談下一部片子。

  像這樣的邀請,昭夕平日裡接到很多,但最後出席的草草無幾。

  大環境下,上面對電影題材、內容乃至於方方面面的細節,把控都太過嚴格。創作不自由,想說的話無處說。約談的人哪怕再有誠意,資金多足,沒有想拍的故事,昭夕都推拒了。

  她的確不缺錢,就算混吃等死,孟隨也足以把她慣成富家小公主。所以她從不拍商業片,不靠粗制濫造的故事圈錢。

  這回肯去,也是因為對方在電話裡三言兩語描摹出了故事大概,她一聽就入了迷。

  藏區,白唇鹿,唇裂的孤兒與聾啞老人。

  幾乎是幾句話功夫,她的腦中就有了生動的畫面感。

  再加上白唇鹿與藏區,這是老師傅承君當初從攝影師轉向導演的契機,昭夕心向往之,當即就答應了晚上的飯局。

  見投資方時,她從不單獨出席,但如今正值春節,小嘉也在郊區陪家人,這會兒把她叫來加班似乎太不人道……

  昭夕於是一通電話打給魏西延:“師兄,幹活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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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過年的,幹屁活兒啊。”魏西延毫不客氣,“滾邊兒去,我忙著呢。”

  昭夕聽見那邊有些嘈雜,伴隨著一堆“清一色一條龍”、“槓”等賭博詞匯。

  她慢條斯理地笑笑,“爸爸有約啊,真不去?”

  “哪家爸爸?”

  “世嘉影業的爸爸。”

  世嘉影業是業內三大巨頭之一,拍出了不少經典佳作,至今還是國內電影史的標杆。資金充足,出手闊綽。

  魏西延立馬改口,“嗨,我以為是哪家幹爹呢,原來是我親爸爸。”

  他扔了手頭的牌,跟桌上的人道歉:“對不起啊兄弟們,牌我不打了。”

  昭夕聽見有人問他:“嘿,說好戰通宵呢,這還大下午的,咋就開溜了?”

  “我親爹召喚我啊。我得孝順父親去了。”

  魏西延推了牌局,風風火火出門,對著電話這頭的人神清氣爽地喊了句:“師妹在哪兒呢?我在盧登溫泉別館,開上你的帕拉梅拉,快來接師兄!”

  “肯賞臉了?”

  “這不廢話呢?”他精神奕奕地說,“Let's go to our daddy,sister!”

  昭夕:“……”

  聽聽這五毛英語,可算是知道為什麼外界都說他們藝體生沒文化了。

  *

  另一件事。

  前幾天一起看春晚時,昭夕就聽父母說,宋迢迢好像交男朋友了。

  她當時還在想,什麼嘛,她這才剛剛把程又年帶回家,宋迢迢就立馬也跟著交了個男朋友?

  別不是跟她槓上了,也在街上隨便找了個男人來湊數吧……

  昭夕於是一邊吃水果,一邊聽父母闲聊。

  “今天跟迢迢媽媽喝下午茶,聽她說,好像對那男孩子不太滿意。”

  “怎麼不滿意了?”

  “說是相貌平平,也沒看出有什麼才華,比起小程來,好像挺平庸的樣子。”

  昭爸爸笑了,聽著是安慰的口吻,說出來卻洋溢著一股詭異的炫耀感——

  “那她這參照物沒找對,像小程這樣的,那的確不好找啊。”

  說著,父母又非常高興地感慨了一遍,“我們昭夕眼光好,運氣也不錯呢。”

  昭夕:“……”

  這蘋果吃著吃著就沒滋沒味了,還是親爸親媽呢,怎麼都是一副她高攀了程又年的樣子?

  她把叉子扔回盤裡,翻白眼,不吃了。

  八卦聽聽也就忘了,沒想到初三半下午,開車去接魏西延時,才剛從四合院踏出來,就撞見了宋迢迢。

  宋迢迢也正從對門出來,身旁還跟了個男人。

  六目相對,恰好打了個照面。

  看樣子,大家年紀差不多,但這男人……

  昭夕默默地看了一眼,又默默地想,宋迢迢她媽說的確實沒錯,果然是相貌平平,平到沒文化的她,絞盡腦汁也找不出詞去形容。

  個子不高,目測也就一米七幾,比宋迢迢高那麼一點。

  放在北方男人裡,這身高確實不夠看。

  看面容,說清秀也並不很貼近,因為真的相當平庸,隻能說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和大家都沒什麼不同。

  非要強行找不同,挑個什麼特點出來,大概就是瘦吧,站在那裡像根竹竿兒。

  大冬天的,大家都穿得厚,可他就是穿上了棉服,也還是瘦筋筋的模樣,像是營養不良。

  她一走神,就忍不住細想,這麼瘦,脫了衣服就隻剩一把骨頭吧?宋迢迢也不嫌抱起來硌得慌?

  下一秒,臉上一紅。

  呸。

  她怎麼盡往奇怪的地方發善思維!

  收回神遊天外的思緒後,昭夕看著對面兩人,第一反應是,宋迢迢怎麼找的對象啊,難道最近近視又加深了?

  即便比美貌,宋迢迢從來不是她的對手,但好歹是發小,死對頭發小也是發小,一起長大,恩怨情仇都能寫本書。終究還是親厚的。

  不帶死對頭濾鏡的話,平心而論,宋迢迢長得不難看,隻是長期素顏,略顯寡淡。

  好歹也是遠近聞名的才女,如今還在律所當精英,怎麼就找了個這麼寒碜的對象?

  昭夕隨即批評自己:你也太以貌取人了!

  說不定對方有才華,和宋迢迢一樣學富五車、才高八鬥呢?

  人不可貌相啊!

  兩人見面,照例翻白眼,不冷不熱打招呼。

  昭夕:“出門啊?”

  宋迢迢:“是啊。你也出門?”

  “嗯,跟我師兄去飯局。”

  鑑於有外人在,對話顯得還挺和諧。要是隻有她們兩人在場,上述對話大概就會換一種方式進行,例如:

  “喲,什麼風把學神給吹出門了?這麼冷的天,合該在家讀你的中外名著,揮淚細品你最愛的《紅樓夢》啊!”

  “你管得著嗎你?倒是你,什麼風把你給吹回地安門了,怎麼不在夜店浪,當你的浪裡小白條,泡你的性感小鮮肉啊?”

  意外“和諧”的氛圍裡,宋迢迢的男朋友眼睛一亮,認出了昭夕。

  “這是,這不是——”他有些驚喜,在看見宋迢迢不那麼高興的眼神後,又壓了下來。

  宋迢迢一臉不情不願,替他介紹:“嗯,這是昭夕,我發小。”

  再更不情願地對昭夕介紹:“這位是立揚,我們同一個律所的師兄。”

  立揚不太滿意這個說辭,又自我介紹了一句:“你好,我是迢迢的男朋友。”

  昭夕客氣地笑了,說了句你好。

  隨即似笑非笑揶揄了宋迢迢一句,“速度可夠快啊,就跟我前後腳……?”

  宋迢迢瞪眼睛,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立揚搶先了。

  立揚熱情地對昭夕說曾經看過她的電影,她的木蘭令人印象深刻。說著,又回頭問宋迢迢,“你怎麼沒跟我說過,昭夕居然是你的發小啊?”

  宋迢迢頓了頓,說:“忘了。”

  昭夕看了眼立揚,笑了,“就是要談婚論嫁了,那也隻介紹父母就行了,發小好像不需要特地介紹吧?”

  立揚笑起來:“那不一樣。發小是你,那是必須要介紹的。”

  這樣的恭維,昭夕聽得一臉尷尬。

  圈子裡都是人精,要誇人能不著痕跡地把人誇成一朵花,這種樸實無華又略顯刻意的腔調,實在不夠看。

  她也看出宋迢迢一臉不悅,匆匆看了眼手表,道了聲還有約在身,就先行退場。

  都坐上胡同口的帕拉梅拉了,還能從後視鏡裡看見,那兩個人站在門口,宋迢迢沒吭聲,立揚一個人在熱切地說著什麼。

  昭夕從來都知道,比學習,她比不過宋迢迢,可論察言觀色,宋迢迢比她差遠了。

  可差遠了也不至於這麼差吧?

  那個男人到底有哪點好?情商不高,待人接物過於生硬。

  她匪夷所思地想著,不行,改天還是得問問宋迢迢,這不是瞎了,這是腦子被門夾了。

  *

  接上魏西延,兩人抵達西郊的水雲澗。

  水雲澗是坐落在半山的莊園酒店,自帶溫泉,屬於豪華會所,隻對會員開放。

  昭夕來過這裡幾次,均是和投資方見面。

  世嘉影業的幾位爸爸到得比他們還早,寒暄過後,很快進入正題。

  昭夕對他們所說的選題很感興趣,便也不端著,單刀直入,說了自己的很多想法。同時也說了傅承君當年的故事,坦言自己因此對這個選題更心動了。

  金主把編劇也帶來了,對方是業內著名的故事好手,昭夕也曾看過她編劇的影片。

  雙方再一交流,故事的確是好故事,拍出來不僅意義深遠,還能作為給老師的獻禮。

  談得七七八八了,昭夕好奇地問起:“鄭總怎麼會想把這個故事交給我?”

  鄭總笑了,說:“前不久公司談的電視劇項目,找來了梁若原出演男一號。我們和小梁合作過不少次了,偶爾也會聊聊天,一起吃個飯。”

  昭夕一愣。

  “當時恰好說起這個故事,是他推薦了你,還說白唇鹿的故事對你來說別有意義,聽說是和你的恩師有淵源。要不,我也不敢來找你啊,畢竟以前找過那麼多次,回回都給我拒了,這大過年的再拒一回,我臉上可不好看啊。”

  眾人都笑起來。

  可鄭總顯然是高興的,畢竟這一回,梁若原說對了,昭夕還真的對這個故事很感興趣。

  在現在這種行業不景氣的時候,如果真能請來昭夕執導,這對世嘉來說,倒真是一件好事情。

  昭夕有口碑,有票房保證,不缺熱度,更不缺來自昭家的資源。

  當然,昭夕也是高興的。若沒有梁若原牽線,也許真的會錯過這個故事。

  離席後,回城的一路上,魏西延和昭夕都在熱絡地談著席間的事,最後認為這個項目可行度相當高。

  如今好故事太少,好不容易出了一個,能落在頭上的機會也很渺茫。

  昭夕感慨:“不愧是老同學啊,關鍵時刻,還是梁若原夠意思。”

  “那可不是。之前群演墜馬骨折,也多虧他來救場,大老遠跑塔裡木給你拍個西域第一美男……”

  魏西延忽然一頓,隨即壞笑起來。

  “哎,他別不是在追你吧?”

  “……”

  昭夕回想著本科時候的那些事,還有逢年過年梁若原永遠在第一時間抵達的祝福,包括朋友圈裡從不缺席的評論與點贊……

  咳。

  師兄,你真相了!!!

  按理說,有這層關系在,就該避嫌了。

  可眼下的的確確承了他的情……

  昭夕思量一路,還是決定要請梁若原吃個飯。

  但是平白無故,就他們兩個人一起吃,難免尷尬。畢竟她也知道對方對自己有意思,再竄個兩人的局,那就太不好意思了。

  所以昭夕思來想去,第二天給魏西延、梁若原和陳熙都發出了邀請。

  前者是她研究生師兄,插科打诨最在行了,後兩位是《烏孫夫人》的演員,又是她本科時代的同學,趁著過年,大家一起打打牌、吃吃飯,這不是挺好的嘛。

  順便就感謝梁若原的好意了。

  魏西延倒還記得,在電話裡問她:“前一陣在塔裡木那會兒,你不是聽見陳熙跟梁若原說你壞話了嗎?”

  “也就闲得八卦了一嘴吧,女人嘛。”她表示不怎麼在意。

  “心真寬。”

  “沒辦法,我從小就在男人的贊美和女人的嫉妒中長大,要是再不把心放寬點,鑽牛角尖都能把自己折騰死。”

  昭夕攤攤手,表明自己很大度。

  魏西延:“夠了。再說吐了。”

  “嘖,說實話也不受待見,以後不跟你交心了。”

  魏西延:“你這不叫實話。你這叫自我迷失,對自己的錯誤認識就跟你這兩年息影後的體重一樣,那叫一個膨脹——”

  昭夕:“我膨脹不要緊。但你再往下多說一個字,《烏孫夫人》能到你手上的片酬就會縮水一分。”

  “一次縮多少?”

  “比如剛才這五個字,一個字少一萬。”

  魏西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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