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代替姐姐,嫁給了權臣景珩。
嫡姐受盡全家寵愛,卻是個啞巴。
因此我也隻能裝啞。
新婚夜,我在房中等到快要睡著,終於有人推門進來,接著喜帕被挑開。
抬頭看到一張好看到不像話的臉,我一句「好帥」就要脫口而出,忽然記起自己目前的人設。
哦對,我現在是個啞巴。
於是隻能眼巴巴地望著他,企圖用眼神傳遞內心的想法。
景珩眼尾輕輕往上挑,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往上抬,好像在細細端詳:
「聽聞夫人三年前生過一場大病,如今口不能言,想來,也是說不出疼的吧?」
我一下就慌了。
他惡名在外,不會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可怕癖好吧?
正想著,他便又輕笑著開口:
「不過我聽說,即便是口不能言之人,至少也能發出一點含混的聲音。」
嫡姐變成啞巴後,我隻在此番替嫁前夕見過她一面,也不是很懂她如今的發聲狀態。
聽景珩這麼說,我信以為真,於是嗯嗯了兩聲。
他突然就笑了,眼睛像是倒映光芒的琉璃盞,亮得不像話,又目似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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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下頭吻我,含糊道:「倒也夠了。」
我的臉忽然紅得發燙。
1
京城之中,關於景珩的傳言數不勝數。
他與當今聖上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卻因生母不受寵被先帝厭棄,甚至十二歲時流落民間,四年後先帝病危時才被找回。
前兩任妻子都在新婚夜暴斃後,他又上門求娶了我的嫡姐。
據說是因為他落魄那幾年,曾被性格驕縱的嫡姐當作小乞兒,當街羞辱過。
想到這人睚眥必報的性格,我心驚膽戰,下意識閉上眼睛。
下一刻,他忽然停了。
「害怕?」
他捏了捏我後頸的皮肉,又動作輕柔地將我汗濕的鬢發別到耳後,「若是不適,與我講便是。」
我在內心呵呵。
明知我如今的人設是個啞女,還虛情假意地讓我講給他聽。
怎麼講?拿命講?
燭火搖曳,他捏住我的下頜,語氣裡情緒莫名:「夫人,你該睜開眼睛看看我。」
眼睫輕輕顫了兩下,我到底是睜開眼睛,向他看去。
景珩有一張十分出挑的臉,膚色白皙,瞳仁漆黑,如山間深潭般幽邃不見底。
眉眼間籠著一股細雨綿綿的霧氣,薄唇總是微微向上挑著,狀若無害。
但京中無人不知他的手段。
兩年前,西南郡的昌王帶著心腹偷偷入京,企圖刺殺年僅十三歲的小皇帝,再謀權篡位。
可惜還沒來得及行動,就被景珩帶人捉住了。
聽說詔獄中的慘叫聲響了三天三夜,昌王的屍身被抬出來時,渾身上下已經沒有一塊好肉。
我的嫡姐唐聽月,自小被父親和嫡母養得性子驕縱。
那時她還能如常人般說話,景珩不過從她的馬車前路過,她便抓了把銅錢扔在他面前,笑盈盈地說:
「既然出來乞討,就該把姿態放低點。你與我磕頭謝個恩,這些錢便是你的了。」
真是驕傲但愚蠢。
景珩那張臉,縱然衣著襤褸,仍然不掩貴氣。
她不忿於一個乞丐見到她卻不自慚形穢,肆意羞辱,最後承擔後果的人卻是我。
我他娘的好冤。
見我就這樣軟綿綿地瞧著他,景珩沉默片刻,忽然輕笑一聲,抬手遮住了我的眼睛。
「夫人別這樣看我。」他的聲音聽上去,仿佛是嘆息,「我險些忘記了,你從前是如何天不怕地不怕。」
「那一日夫人賞我的銅錢,我一枚一枚地撿起來,至今仍然妥帖收藏好。」
他果然,是為了報復。
我嚇得臉都白了。
不會第三個在新婚之夜暴斃的人,就是我吧?
然而景珩並沒有害我。
他甚至將動作放得更加溫柔,任由我在漫長又細致的浪潮中翻湧,直至天色漸白。
第二日我睡到正午才醒來,扶著酸軟的腰肢走到妝臺前,望著鏡中人眼下淡淡的青黑色,得出了一個結論——
景珩暫時不打算要我的命。
或許,他是想像溫水煮蛙那樣,慢慢折磨我。
後面幾日,果然驗證了我的猜想。
景珩就像個吸人精氣的男妖精。
我的起床時間,一天比一天更晚。
他卻一日比一日更神清氣爽。
那天中午,我還沒睡醒,就被下了朝回來的他提溜起來用午膳。
睡眼惺忪間,瞧見他往我碗裡夾了個什麼東西,接著便有聲音響起:
「夫人來嘗嘗今日新做的青瓜釀肉。」
青瓜是我最討厭的菜。
我拿起筷子,迷迷糊糊地說:「我——」
「不喜歡吃青瓜」幾個字還未出口,我一個激靈,忽然清醒過來。
我現在的身份,是說不出話的唐聽月。
於是後面的話被硬生生吞下去,我擠出一個乖巧的微笑:「嗯嗯。」
然後強忍痛苦,咽下了景珩夾的那塊碩大的青瓜釀肉。
他支著下巴,好整以暇地望著我:「夫人很想與我說話嗎?」
我搖搖頭,又點點頭。
於是景珩示意下人取來紙筆。
我在宣紙上奮筆疾書:「夫君日日操勞朝中大事,定然十分辛苦。」
他掃了一眼,淡笑道:「還好,夫人怎麼忽然想起關心我了?」
「身為妻子,理應多關注夫君的身體健康。」
我頓了頓,終於寫出了自己的真實目的,「為了夫君身子骨著想,不若還是斟酌著來……」
還沒寫完,就被景珩捉住手腕,一把拽了過去。
幔帳合攏,眼前光線一暗,他居高臨下地望著我,勾了勾唇角:
「新婚不久,竟讓夫人生出了這般疑慮,是為夫的不該。」
我不敢置信地瞪他,試圖用眼神譴責他的滅絕人性。
他卻伸手遮了我的眼,含笑道:「夫人,別這樣看我。」
「我會……心疼的。」
2
景珩這人的心理,鐵定不太正常。
第二天我醒來時,他已經不見了。
與我一同陪嫁來的丫鬟小椿,也不知所蹤。
房間裡站著一個陌生的女子。
她沖我福身,恭敬道:「王妃,奴婢是琇兒。王爺吩咐了,從今日起,由奴婢來服侍您。」
我看著她。
她很機靈地取了紙筆過來:「王妃要吩咐些什麼?」
「我的陪嫁丫鬟呢?」
「王爺另有要事安排她去做,王妃是要梳妝嗎?奴婢服侍您就是。」
琇兒將我扶到了妝臺前,打開首飾匣子:「王妃要戴什麼首飾?奴婢為您梳發。」
我盯著匣子裡的東西,忽然有些晃神。
這些東西,都是唐聽月不要的。
出嫁前,嫡母專門把我叫去她房中,神情淡淡道:
「按理說,你替聽月出嫁,我們是該給你置辦些嫁妝。隻是你小娘從前做出那種事,你父親心裡仍是過不去的。我身為你的嫡母,自然要為你打算。」
我沒有說話,隻是恭順地低著頭。
她喚來唐聽月,讓她打開首飾匣子,挑些不喜歡的給我。
「妹妹出嫁,你身為姐姐添妝,少說也要湊一匣給她。」
這哪裡是添妝,分明是警告。
警告我,唐聽月不喜歡的、不要的東西才能給我,不要生出什麼不切實際的妄想來。
我是唐家的庶女,我小娘不受寵,因此我爹也不喜歡我。
長到十歲,連正式的閨名都沒有一個。
小娘給我起了個小名,叫晏晏。
後來小娘紅杏出墻被發現,被亂棍打死,我雖僥幸逃得一命。
從此我不再是唐家的姑娘,被當作粗使丫鬟養在了後院。
若非此番景珩忽然求娶唐聽月,她不願嫁過來受辱,唐家人恐怕至死也想不起我來。
我出神間,琇兒又取了隻黃花梨木的匣子,打開來放在我面前。
回過神,我低頭看去,見到了滿滿一匣子的金銀玉石,險些閃瞎了眼。
「王爺說,王妃娘家清廉,王妃眼光高,那些帶來的首飾想來配不起您,特地命人去庫房裡挑了這些出來。若是王妃不滿意,改日也可親自去挑。」
娘家清廉,說得很是委婉。
其實他是想暗諷唐家很窮吧?
若是真正的唐聽月,聽到景珩這樣評價自己心愛的首飾,不得氣死過去?
我笑了一下,隨手從匣子裡取了支繞金珍珠發簪,遞給琇兒。
她也很識抬舉地替我綰了發,又去準備早膳。
看上去,就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個小侍女。
如果她轉身時,沒有暴露藏在腰間的匕首的話。
推門出去,院子裡看門的兩個小廝,掌心和指節都有薄繭,一個腰佩長劍,一個帶著九節鞭。
望向我時,神情帶著凜冽的寒意。
想到景珩之前那兩任暴斃的妻子,我更覺得心底冒冷氣。
他會不會哪天一個心情不好,就直接把我弄死了?
我心驚膽戰地等了好幾日,始終不見景珩,終於忍不住寫字問琇兒:
「幾日不見夫君,他可有要事在身?」
「得王妃如此記掛,王爺知道了定然很開心。」
琇兒說著,面露擔憂,
「隻是,王爺受命出京辦事,如今已失去聯絡兩日,聽說失蹤前還受了傷……」
聽她這麼說,我忍不住面露喜色,結果下一瞬,便有高大挺拔的身影跨進門來,身上還帶著潮濕的血腥氣。
我唇邊的笑來不及收回,一下僵在那裡。
景珩脫下被雨水淋濕的披風,大步跨到我面前,伸手握住我的手腕。
他指尖冰涼,面色帶著失血過多的蒼白,眼睛裡的笑意像有霧氣遮蔽,不甚清晰。
他微一用力,直接將我帶進了他懷裡,語氣似笑非笑:
「怎麼,聽聞我受傷,夫人似乎很是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