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像是笑了一下,柔聲應道:「我的小乖寶寶。」


我將頭埋進她的鎖骨,濃重的血腥味裡,我聞到了一縷柔暖的花香。


「媽媽……」


血和淚混在我臉上,我怔然。


「抬頭,讓媽媽再看你一眼。」


我死死壓抑住哭腔,吸了吸鼻子:「哭得……不漂亮了。」


她愛惜地捧起我的臉,將我被淚水沾湿的頭發別到耳後,溫聲絮叨。


「誰說的?我們小乖最漂亮,就算哭成小花貓也漂亮。」


「向前走吧,小乖。」


她的眼中滿是眷戀和不舍。


「勇敢地向前走吧。」


「媽媽會永遠保護我們小乖。」


我終於忍不住,像是失控的困獸,竭盡平生所學,隻求護住她的魂魄。


「不可以……不要……!」


一雙幹燥的手將我從身後架起,我聽見師父哽咽的聲音。


「對不起,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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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遲了。」


10、


再睜開眼睛,是在醫院的病房裡。


記憶慢慢回籠,我猛然直起身子,卻沒有看到那個如影隨形的鬼魂。


我捂住了眼睛。


手機突然一震,屏幕亮起。


我下意識看過去,是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


「表妹,近來安好?經年不見,不知可否抽空一敘?」


……


「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林墨,是你的表哥。」


他復雜地看了我一眼。


「我沒想到你還活著,或許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存在吧。」


我額角青筋一跳:「什麼意思?」


「你的親生母親不是林虹,是林月。」


林墨的語氣很輕。


我低著頭,沒有說話。


對面的男人平靜地解釋:「當年林家三姐妹,大姐林月,二姐林虹——現在的崔夫人,三姐林霖,也就是我的母親。」


「當年,你的母親和崔夫人幾乎是同時懷孕,連產期都相近。但是你的母親……難產而死,死前將你託付給自己從小疼愛的二妹。」


我敏銳地捕捉到他語調中的停頓和起伏,抬頭盯著他的眼睛。


「難產?」


「……林虹在你母親的餐食中,下了墮胎藥。」


林墨的語氣很悲哀。


「外公偏心,林虹嫉妒你母親已久,不但沒有照顧你,還偷偷遣人將你丟在垃圾桶旁邊,任你自生自滅,對外隻宣稱姐姐難產,一屍兩命。」


我顫著嘴唇:「……然後呢?」


「或許是惡有惡報,她的孩子也流掉了。」


「但她對外宣稱,她的孩子是丟了。」


林墨眼神冷靜。


「或許是出於補償心理吧,崔若是她後來從孤兒院抱回來的孩子。」


我深深吐出一口氣:「她為什麼知道我還活著?」


「因為她當年,沒有找到你的屍體。」


「陸老太太年事已高,咽氣前想要抱一抱重孫子,但是陸少爺,正常人沒人願意和他結婚。於是他們想起了和崔家的娃娃親。」


「林虹這個女人,怎麼舍得讓自己的女兒嫁給那陸少爺。」


「你說好巧不巧,崔夫人派人暗中調查當年被扔到垃圾桶邊的嬰兒,竟然真的有線索。」


我深深吐出一口氣,接道:「於是,她找到了我。」


好荒唐。


我捂著眼睛,仰頭笑出了聲音。


被拋棄是因為妒恨,被尋回是有利可圖。


「我的母親年前病逝了,死前將這件事情告訴了我,她是這件事中唯一的知情人。」


「你被悄悄抱出醫院的那天,她被人堵在了半路上……但她最後沒有找到你的屍體,一直以為你已經不在了。」


林墨閉了閉眼。


「如果她看到你還活著,活得這麼漂亮,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我抬頭看向面前的虛空。


那個鬼魂似乎還固執地停留在那裡,溫和柔軟的目光還靜默地望著我。


空氣中似乎還殘存著她身上柔暖的花香。


我輕聲道:「她看見了。」


11、


收集證據說簡單不簡單,說難也不算難。


警方調動各方力量,終於找回並修復了當年的監控錄像。


結合物證以及口供,形成了完整的證據鏈。


在初雪那天,人民檢察院依法對犯罪嫌疑人林虹以故意殺人罪提起公訴。


……


隔著探視的玻璃,她死死盯著我,眼中流露出不加掩飾的怨毒。


「最近過得好嗎,小姨?」


「崔若馬上就要和陸少爺結婚了,你高興嗎?」


我注視著她凹陷的眼睛,輕笑道。


「我見過很多鬼怪,可它們沒有一個能惡毒過人心。」


「林墨說你嫉妒外公對我母親的偏愛。」


「而最後讓你痛下殺手的,是我母親先你一步拍下了你看中的翡翠原石。」


林虹冷笑:「對啊,她一直在和我搶,她該死。小時候她搶走了父母的寵愛,長大了,就要搶走我看中的東西——」


「可是你知道嗎?她先你一步拍下那塊翡翠原石,請人精雕細琢,是想要送給你當生日禮物。」


我想起母親故居裡那隻小小的禮盒,裡面放著她寫給最疼愛的二妹的長信。


精細雕琢的三色翡翠手镯就那樣靜靜地躺在絲絨盒裡。


色澤鮮豔,像一顆被辜負的真心。


林虹愣了一下,像是終於反應過來什麼。


「不可能……不可能!你騙我!」


她失神地抱著頭,「我不信,我不信!」


我輕描淡寫地看了她一眼:「隨你。」


我拎起包轉身要走,身後傳來她尖利的聲音。


「你等等!」


「……監獄裡規定可以收信,求你,把那封信給我好不好?」


我居高臨下地望著她,笑意冰冷。


「是可以收信,然後呢?」


「可惜,你不配碰我媽媽的東西。」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又冷又恨。


「我要你懺悔一輩子,來給我母親贖罪。」


……


墓園裡,煙氣嫋嫋。


我悄然在墳前放下一束百合。


遺像上的女人笑意溫和,看起來年輕極了。


——「姨母是我見過最溫柔的人。」


我想起林墨對她的形容,突然蹲下身,捂住了眼睛。


這樣一個溫和柔軟的女人,不肯投胎轉世,滯留人間十八載。


固執地,隻想要找她的小乖。


她失散的孩子。


「小乖會勇敢地往前走的。」


我閉了閉眼,輕聲喚:「媽媽。」


12、


下山短短一個月,我的人生卻好像天翻地覆。


師父帶著媽媽的一縷魂魄四海雲遊,不見蹤跡。


我趁著謝應檀到鄰省出差,連夜上山去了。


第二天晨起,推開小扣的門扉,我看見了站在門外的謝應檀。


發梢沾滿了晨露,肩上還落著片枯葉。


我怔了一下,隨即垂下眼睫。


「謝少一早造訪,所為何事啊?」


他的眼中有些淺淡的笑意,像是融化的春冰。


「我為雲觀主而來。」


我輕輕「唔」了聲:「要不要我把我們道士的婚書給你念一遍?」


謝應檀似笑非笑:「嗯?」


「一紙婚書,上表天庭,下鳴地府,當上奏九霄,諸天祖師見證。」


「若負佳人,便是欺天,欺天之罪,身死道消。」


「佳人負卿,便是有違天意,三界除名,永無輪回。」


謝應檀一挑眉:「你這是婚書還是生死契?」


「你有什麼意見?」


我抱臂看他。


他低笑:「我覺得很好。」


(正文完)


季霄寒番外·紅塵萬丈


1、


季道長平生第一次下山,就跌入萬丈紅塵不可自拔。


敢情二十年的道都白修了。


那是他和師兄第一次接委託,去江城林家的祖宅看風水。


一切都很順利,直到林家的大女兒怯怯地叫住他。


「季道長,我最近總做噩夢,是不是房間裡有鬼呀?」


女孩天生一雙溫柔含情眼,穿著及膝的白裙,語氣柔柔的。


心如止水二十年的季道長,慢慢垂下眼睛,耳根驀然紅了。


……


「季道長,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嗎?」


「季道長,你能不能教教我佔卜哇?」


「季道長,我可不可以去你們觀裡找你玩啊?」


季道長季道長季道長。


季霄寒在江城待了三個月,林月小尾巴似的跟了他三個月。


林家長輩卻看不上這個清貧的道士,趁著林月給朋友慶生,將這個女兒心屬的道士叫到了家中。


「道長見笑,月兒從小嬌生慣養,是我和她爸爸一路寵大的,見什麼都好奇。」


「說起來——季道長在江城還住得慣嗎?準備什麼時候回山?」


季霄寒一直盯著林家華貴的檀木地板,很輕地點了一下頭。


他知道這是最後通牒。


季霄寒本來打算第二天就走,卻在那個晚上接到了林月的電話。


「季霄寒……」


電話那頭的聲音醉醺醺的,季霄寒心中沒由頭地一顫。


「你在哪裡?」


他下意識追問。


……


宿醉醒來,季霄寒頭疼欲裂。


窗簾沒有拉,淺淡的陽光映照在酒店的大床上。


季霄寒茫然地回想起昨夜,最後的記憶是在給林月擋酒。


一杯又一杯,從來不沾酒的人喝得爛醉如泥。


他下意識動了一下,看見床頭櫃上放著的紙條。


——「分手吧。」


娟秀的三個字,他知道那是誰留的紙條。


可是。


他默然想著。


他們明明還沒有在一起過。


2、


回山之後,他總是心神不寧。


「下了趟山好像把魂兒都丟了。」


師兄們這麼打趣他。


九個月後的一天,他突然從早上就開始心慌。


發生了什麼?


他茫然地想,心中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


他下了山,直奔他的老朋友, 謝家老爺。


「大概是你走火入魔了。」


謝老爺如此評價。


他低頭斟了杯茶,窗外夜雨淅瀝, 是一個寒冷的冬夜。


「老爺!不好了!」


管家慌慌忙忙地跑進來。


「小少爺撿回來個棄嬰,氣息微弱,怕是救不活了!」


季霄寒怔然起身, 不覺打翻了茶盞。


……


女嬰還未睜眼,細細地哭著,像是未足月的小貓崽。


季霄寒直覺這個女嬰……或許和他有著某種關聯。


他將嬰兒臉上幹涸的血汙擦淨,露出那張小臉。


然後心中巨震, 一失手, 布巾掉落在地上。


那張臉, 小小皺皺的,還未長開。


卻還是像極了故人,也像極了他。


季霄寒顫著手起了一卦,卜她生死。


十死無生, 大兇之卦。


他捂著眼睛,頹然跪在地上, 久久沒有出聲。


3、


小雲霽一天天長大了。


也許是早產的緣故,她開口說話格外的晚, 大家險些以為她是個啞巴。


小雲霽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不是爸爸和媽媽。


而是一聲結結巴巴的「師父」。


然後她轉向雲微, 磕磕巴巴地喊了聲「師兄」。


在她的記憶裡,從來沒有出現過爸爸媽媽的角色, 隻有師父師兄。


……


謝家那個少爺時不時上山小住,打著清修的名義, 實際上是陪小雲霽玩。


不知不覺中,她一天天長大了。


終於有一天,小雲霽跑到他面前仰頭問。


「師父,為什麼雲微師兄有爸爸媽媽, 我沒有?」


季霄寒不忍地挪開眼睛,隻是揉揉雲霽的頭,沒有說話。


4、


雲霽十八歲那年,謝老爺告訴了他一件事。


當年的林家二姐,現在的崔夫人在調查當年那個棄嬰的行蹤。


她對外宣稱,雲霽就是她那個丟了的孩子。


季霄寒那個時候隻知道林月是難產, 並不清楚背後林虹搞的小動作。


雲霽十八歲了。


他默然想。


已經十八年了。


他幾次欲言又止,都不忍告訴雲霽她的身世。


他不知道怎麼面對雲霽。


季霄寒, 他是個懦夫。


讓她自己下山走一遭吧。


他閉了閉眼。


她那麼聰慧, 會知道自己的身世。


「告訴那對夫婦。」


「觀觀觀觀觀主——外面來了幾個人,說是您的親生父母,要把您認回去。」


「(季」……


「師父, 你的房子裡有一個遊蕩的女鬼,好像在找什麼人。」


雲霽下山後的半個月,季霄寒收到了這條短信。


他心中一震,當年不祥的感覺卷土重來。


還是晚了一步。


他趕到的時候, 林月的魂魄已經快要消散了。


不……


他盯著虛弱的神魂, 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以為她已經轉世投胎去了。


他整整來遲了十八年。


5、


季霄寒竭盡畢生修為,終於護住了林月的一縷殘魂。


他開始四海雲遊,找到送她轉世投胎的方法。


那一縷殘魂像是一縷煙氣,柔弱得風一吹就要散去。


卻固執地徘徊在他的袖中。


就像那人的靈魂固執地在他江城的居所, 徘徊了十八年。


暮色漸起,山中濃霧茫茫。


季霄寒安靜地坐在懸崖邊,看見了躲在林梢的月亮。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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