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爹又變成老頭子了。
看模樣,這會兒氣得不輕。
陸父心裡也很納悶兒,他看著氣勢洶洶找過來的小女兒,挑起一邊眉毛,笑道:“又是誰惹到我們家的明珠大小姐了?”
“你!”陸明珠道。
“我?”陸父以食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見陸明珠惡狠狠地點頭,不禁奇道:“這不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嗎?我白天沒見到你,怎麼惹你?惹到你什麼了?別是別人惹到你,你來算到我的頭上。”
陸明珠哼了一聲,問道:“你給平安的不止跑馬地一棟樓吧?”
陸父兩條眉毛都揚了起來,“何出此言?”
陸明珠頓時怒了。
她本來是試探一下,結果呢?
“平安說你給他一份家業放在名下,是我想當然了!因為你正好說過把跑馬地新樓分一棟給他,我就以為他口裡的一份家業是指那棟樓。現在?哼!是不是給了很多?所以你不叫我吃醋!”陸明珠坐到陸父對面的沙發,順手拉著謝君峣一起坐下,眉毛都快豎起來了,“憑什麼?憑什麼你補償他就給他很多產業?我的嫁妝都被貼進去了,該補償的不應該是我嗎?你還自作主張,安排我的下半生,把我撇在上海,你傷了我的心,不該有所表示嗎?”
陸明珠越說越氣,“你個老頭子,思想太迂腐了!你重男輕女!你知不知道對你有赡養責任的隻有子女,而不是孫子?是,家業都是你們賺出來的,你們想怎麼分配就怎麼分配,想用在哪兒就用在哪兒,我不該惦記,不該表達不滿,但你們也不能太欺負人!”
使使勁,硬是擠出幾滴眼淚從眼眶裡滾落到臉頰上,顯得好不可憐。
謝君峣立刻心疼極了,“明珠。”
他遞給她一塊手帕。
在他印象裡,陸明珠始終是熱情的、明媚的、活潑的、爽朗的,無憂無慮,即使經歷過人間愁苦,也沒有陰霾在她身上留下絲毫痕跡。
那樣的她,美好得如天邊豔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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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她居然哭了!
小女兒從小到大都是張揚肆意,無所畏懼,陸父何曾見過這樣的她?
頓時有點手足無措。
“你別哭啊!”陸父趕緊開口,“你想要什麼,你說。隻要你爸爸我有的,我給你,全部給你,不給別人。”
論哄人的功力,陸父是無人能出其右。
陸明珠睜著淚汪汪的大眼睛,假裝不敢置信,“真的?”
陸父隻希望她快點止住眼淚,點頭道:“真的,真的,我一言九鼎。”
陸明珠一點都不客氣,伸出兩個巴掌共計十根手指,白生生地豎立在陸父跟前,“你給平安多少產業,就得給我同等價值的產業,因為我是女孩子,另外得再補償我十套以上的珠寶首飾,讓我自己挑選。”
她不相信陸父。
他肯定舍不得把最好的給自己,而是留著當傳家寶。
傳家寶傳給誰?子子孫孫唄!
現代社會的成功人士尚且重男輕女,何況眼前這個時代的封建大家長。
理解歸理解,但陸明珠不接受。
陸父震驚地說:“你胃口可真大!”
“你剛才說過給我的,現在又嫌我要得太多,我果然可憐,是天底下第一可憐人。也由此可見,你給平安的產業肯定超過我的無數倍,無數倍,無數倍,你不說就當我猜對了。”陸明珠頗有演戲的天分,有好處在眼前吊著,眼淚說來就來。
像斷了線的珍珠,撲簌簌地沿著臉頰往下滾落,粒粒晶瑩剔透。
謝君峣的手帕都快兜不住她的眼淚了。
“明珠。”演戲別太過分,容易傷到自己的眼睛。
他透露出這樣的意思。
陸明珠沒回應,反而拿手帕捂著臉,底下傳來抽抽噎噎的聲音:“虧我昨天還特意求人賣給我一套九枚的乾隆御制扳指準備送給你,你呢?當爹的還在計較女兒要的東西多。你捫心自問,我要的多嗎?多嗎?我要的不過是兩個字,這兩個字叫作公平!”
來到香江後,在對待長子嫡孫和小女兒上面,陸父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有點過分。
小女兒沒說錯,如果沒有陸長生追求他的大業,小女兒可以繼承陸太太的很大一部分遺產,也可以得到老爺子早早就為她準備好的八裡紅妝。
興許就是因為大家給她的太少了,忽略她的成長,所以她才格外愛錢。
若是她坐擁金山銀山,又怎會在意碎銀幾兩?
陸父選擇性忘記小女兒在上海花他錢買古玩字畫珍寶翡翠的那股子豪爽勁兒,愧疚地說:“明珠,你快別哭了,我答應你還不成嗎?但是置辦產業需要時間,我得親自考察具體情況才能定下來,不然買到不好的,最後隻能爛在手裡,得不償失。”
“口說無憑,立字為證,還得籤字畫押。”陸明珠瞬間止住眼淚,從手袋中掏出紙筆。
她,早有準備,嘻嘻!
陸父瞪眼看她半晌,敗下陣來。
打開鋼筆,他很快寫了一張承諾書。
他承諾再送給陸明珠十套珠寶,由她自選,另外再給她購置價值800萬港幣左右的住宅、商鋪、地皮或者公司股份等。
給陸平安的差不多是這個數兒。
如今,陸平安得比她少十套價值連城的珠寶和跑馬地一棟樓。
陸明珠那眼力,肯定
是非精品不選。
而精品,往往代表價格極貴,勝過香江樓價。
“你想要哪一種產業?住宅?商鋪?地皮還是公司股份?”陸父問她。
陸明珠探頭看清承諾書上的數目後,瞪圓眼珠:“好啊,你居然給他那麼多!我今天要是不找過來,你是不是就一直瞞著我?”
“不是。”陸父否認。
陸明珠不相信,“你之前說過要給我買銀行股份,寫上。”
得!
這麼一來,陸父必須多破一筆財。
他提筆添上,“行了,你可以回答我你想要什麼樣的產業了嗎?我專門給你購置,省得我買回來你又不滿意,來找我的事兒。”
陸明珠下巴一揚,毫不猶豫地說:“小孩子才做選擇,我全部都要!”
反正都是不斷升值的。
陸父覺得無所謂,“隨你。”
如此一來,大孫子和小女兒拿走他將近兩千萬港幣的財產,要不是把珍寶古玩抵押給銀行換來1000萬美金,還真給不起。
越算越覺得驚心動魄。
他怎麼就頭腦一熱了呢?
陸父深恨自己的心思不夠堅定,在小女兒的眼淚中動搖。
“明珠,你可不能再問我要了,再要我就真的傾家蕩產了。”陸父轉移以及帶出國的資金就是給他們的這個數兒,不包含黃金鑽石珠寶古玩之類,也不包括紡織機器和鑽石公司。
當然,後者是財產的大頭,價值遠遠超過兩千萬港幣。
很多東西不能用錢來估價。
“那得看您的表現,您要是偏心別人,我仍然不依。”陸明珠暫時滿足,決定放過他,薅羊毛不能一次薅禿了,不然下次薅不著。
陸父無語:“隻能偏心你是不是?”
“是!”她陸明珠就是格外的自私自利,有意見?
她盯著陸父,“你是不是心疼啦?”
“沒有。”陸父搖頭。
給都給了,何必再說心疼的話?那不白給了。
何況,給孫子、給女兒,總歸沒有便宜外人,仍歸自家所有。
陸父半隻腳已踏進棺材中,沒大家想象中那麼執著地守著家業不肯分給子孫後代。
早分,他做主,喜歡誰就多給些,任何人反對都不行。
晚了來不及分,子孫後代們爭產時肯定是少不得一番扯皮,反倒叫外人看笑話,有損他的一世英名。
陸明珠仔細地把承諾書放到手袋中,準備避開人再藏進空間。
她太高興了。
即將有一大筆財產到手,豈能不心花怒放?
眼淚對老豆挺有用,下次再用。
陸明珠的眉梢眼角皆漾著盈盈笑意,容色嬌美絕倫,隨口說道:“老爸,過去都說咱家在全國巨富中能排進前五十,我看不止吧?”
陸父很幹脆:“誰信排名誰是傻子,哪家不藏富?叫外人知道自己有多少資產,那不是自找麻煩嗎?過去那些年,不管是軍閥還是小鬼子,不管是衙門裡的還是道上的,哪個不對富戶的庫房虎視眈眈?若知道你特別有錢,肯定三天兩頭地上門打飢荒。”
就這樣,他們陸家還時常被盯上呢!
其實國內外都一樣,國外並不比國內安全,但誰叫他怕呢?
怕成為下一個舅舅。
“嗯嗯嗯!”陸明珠不斷點著小腦袋,“您的經驗之談,我得好好學習。”
陸父翻白眼:“說買給我的乾隆御用九枚扳指呢?”
陸明珠狡黠地笑,“我第一天上學,帶那玩意兒幹嘛?下次吧,下次您把該給我置辦的產業全部記在我的名下,珠寶任我挑選完成,我再拿給您。”
看在他格外大方的份上,不問他要買扳指的10萬塊了。
陸父就知道她沒那麼孝順,忍不住來一句:“人家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你可倒好,不見兔子不撒鷹。”
陸明珠毫不在意。
自己拿到實惠了,親爹嘴上諷刺兩句能咋地?
又不會少塊肉。
她原本坐得筆直筆直,但端著架子實在太累,忍不住稍稍放松一下身體,像沒骨頭似的半靠在謝君峣身上,在陸父不滿意的眼神中道:“老爸,您別說我的不是,至少您把財產給我是肉爛在鍋裡,而不是扔到水裡見不著一絲水花。”
陸父聽出她的言下之意,這是對她哥哥有意見?
他用眼神問陸明珠。
陸明珠哼哼兩聲,“我嫁妝都沒了我不能說?得虧我心地善良又大度,是天下第一好姑娘,不然非得鬧個天翻地覆不可。”
陸父覺得不大對勁。
他分明記得自己說陸長生“雁過拔毛,獸走留皮”時,陸明珠反而責備自己說話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