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太暗暗舒了一口氣，給陸長齡使個眼色，讓他暫時不要開口說話，剛才那話不僅得罪陸明珠，差點連陸父也得罪了。
陸明珠風頭正盛，他們必須蟄伏，避其鋒芒，而不是迎面而上。
四姨太則暗暗掐了陸菲菲一把，低聲道：“你看看，你看八小姐的嘴巴多甜，哄得老爺眉開眼笑，你也學著點兒。”
但凡得其三分真傳，也不用她做母親的操心了。
陸菲菲不吱聲，她心裡正在想李青雲。
向陸父預支的5萬塊港幣遲遲沒有下文，她不敢問，李青雲隻能靠打工維持生計，正值年節，他特別忙，兩人已經五天沒見面了。
每月3000元港幣的零花錢倒是正常發放，她偷偷塞給李青雲。
李青雲母親患病，需要長期吃藥。
錢是救命的。
為此，陸菲菲一個月沒去萬古洋行購物。
本來她還有跑馬地的一棟樓可以收租，可惜租金被她媽把持著不給她，不然她多資助李青雲一點兒，他就沒那麼大的生活壓力了。
如果陸父年後還不給她錢，她就隻能收拾一些不常戴的珠寶去賣掉。
這時，突然聽陸父提到她，對四姨太說：“老四，你別光顧著給長根選媳婦，得先給菲菲挑個好人家。她比明珠大半歲，已經十九了，明珠有男朋友，她還沒有，你叫她一個做姐姐的臉面往哪裡放？對未來的婆家，我不求大富大貴，清白人家即可，孩子品貌要好，公婆性子要好，最重要的是對菲菲好，沒有任何算計。”
四姨太看了看陸菲菲，點頭：“我知道了。”
作為一個母親，她怎會沒發現陸菲菲最近的異樣？也跟蹤過兩回，發現她和李青雲偷偷約會，心裡又氣又惱。
陸明珠的戀愛對象一看就出身富貴，她女兒竟找個窮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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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四姨太一直按兵不動。
她知道陸菲菲是頭犟驢，得順毛摸，不能硬著來。
反正是談戀愛，就當積攢經驗了。
聽到陸父和四姨太的對話，陸菲菲脫口道：“我不要！”
她有李青雲了。
她喜歡李青雲。
他品貌一流，談吐風雅，一點不比謝君峣遜色，唯一差在出身，但他有拼勁兒、又十分精明能幹，早晚會像他的名字一樣青雲直上。
陸父看了陸菲菲一眼，“你腦子不夠用，還是聽父母的話比較好。”
“我腦子好得很！”陸菲菲不認可陸父對自己的評價，“明珠是自由戀愛，我也要自己找對象，絕不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
陸父哼一聲：“隨你。”
不聽話的結果就是別想有那麼多嫁妝。
根據他的調查來看，李青雲相當出色，能屈能伸，聰明機靈，會審時度勢，得知自家和四姨太娘家有瓜葛後就迅速博得陸菲菲的憐憫、歡心，因為他非常清楚，陸家隻有兩個未出嫁的姑娘，不敢肖想陸明珠，隻能抓住陸菲菲，抓住陸菲菲就可以一步登天。
這樣的人絕非池中之物，但也因為如此，所以陸菲菲駕馭不了他，最終結果可想而知。
可以資助他做生意，能獲得巨大收益，當女婿就算了。
古往今來，無數貧家子弟靠老婆發家致富，財勢超越嶽家後，立刻拋棄糟糠之妻，因為他們始終對曾經壓在自己頭上的嶽父母或者老婆耿耿於懷，也想掩蓋自己的過去。
可笑得很。
李青雲不會是例外。
如果是例外，當屬鳳毛麟角，他陸衍之承認自己眼瞎。
陸老太太突然出聲：“老二，老三，老四，你們陪我打麻將。”
自從陸明珠進門起，她就冷著一張老臉，端坐在上首跟木雕泥塑似的，最讓她生氣的是陸明珠進門口沒跟她打一聲招呼！
真不知道過世的兒媳婦是怎麼教她的。
老太太畢竟是陸父的親生母親，三姨太心裡再不願意也隻能站起身，和二姨太、四姨太扶著老太太去旁邊的麻將廳。
客廳減少幾個人，瞬間空曠不少。
陸長齡剛才在陸父和陸明珠跟前討了個沒趣，假裝無事地和弟弟陸長盛交頭接耳，討論最近的生意，而陸長盛隻能配合。
誰叫他們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呢！
陸長根一直安靜得很，壓住耐不住性子想蹦跶的胖弟弟陸長治，順便帶上三姨太生的陸長明，叫他們和陸平安一起討論功課。
三人年紀相仿，雖然各有心思，終究不及大人那般復雜。
若能交好，對以後大有好處。
陸菲菲則擔心陸父繼續拿她的婚姻大事說事，衝陸明珠使眼色，把她叫到陽臺上。
陸明珠問道：“七姐有話跟我說？”
陸菲菲低聲道：“你能不能借我5萬塊錢？”
如果李青雲把廠子開起來，他就不用那麼辛苦地工作，賺來的一半工資得用來付房租。
香江房租太貴了。
當房東時收租覺得租金越貴越好，但想到男朋友每月付50元隻能租個僅有100平方呎的小房間，還得和他媽媽一起住，陸菲菲就格外心疼。
陸明珠有錢，肯定能掏出5萬塊錢。
陸菲菲想試試。
陸明珠當然不借，她說：“七姐你找錯人了，我在首都花了很多錢，都是借來的，拿到分紅就還回去了。”
陸菲菲不信，“都說你金鑽行有上百萬的分紅。”
“花完了呀！”陸明珠指著陸父旁邊茶幾上的花瓶，“看到了沒？清宮御制瓷器，特別貴，我給爸爸買了不止一對，還有很多古今名家字畫。”
陸菲菲看一眼，露出羨慕之色：“可以隨心所欲地花錢，真好。”
她的臉皮不夠厚，見陸明珠不借，嘆口氣，不再說了。
果然，得靠自己。
陸寧在陸家其他人面前不愛說話，可她想跟陸明珠說話，就是說話的人太多，她人小，插不上嘴，好不容易沒人和陸明珠說話了，又被七姑姑叫走，心裡很不高興，邁著小短腿走到陽臺上，用嫩嫩的聲音道：“姑姑，我和大哥給你準備了新年禮物。”
她不知道新年禮物應該明天送，現在就想討陸明珠的歡心。
陸明珠摸摸她的頭頂，“好呀，我看看寧寧給我準備什麼樣的新年禮物，我也給你買了新的衣服鞋子，讓女佣洗幹淨了，明天直接上身。”
她還從收藏中挑出一塊翡翠平安扣。
是後世的帝王綠，晶瑩透明，種水非常漂亮，不大不小的個頭正適合陸寧。
說著，陸明珠掏出來掛在她頸間，調整一下紅繩的長短，臉上泛著溫柔的笑意，“希望我們寧寧此生平平安安，無災無難。”
陸寧很開心，“謝謝姑姑！”
她從兜裡掏出那顆未經精心打磨的藍寶石，鄭重地塞到陸明珠手裡，“給姑姑。”
歪頭想了想，又說：“哥哥說鑲嵌胸針或者做項鏈。”
“謝謝寧寧。”陸明珠收下，牽著她的小手道：“姑姑也給你哥哥和你爺爺準備了新年禮物，我們一起送給他們。”
沒必要非得等到明天。
收到禮物的陸平安和陸父果然很高興。
尤其是陸父，他愛喝茶，小女兒的禮物可謂是送到心坎兒裡，至於其他子女？
哼，和往年一樣，不是送衣服就是送鞋子、帽子，根本穿不著。
一看就知道什麼是用心，什麼是不用心。
陸父現在特別喜歡陸明珠，哪怕她喊老頭子的聲音都是動聽的，看其他幾個子女不順眼，哪怕他們把金山銀山搬到自己跟前仍是不孝。
吃年夜飯時，除了陸老太太，陪他坐首席的隻有陸明珠、陸平安、陸寧和三個姨太太。
三個姨太太的位置還在陸寧之下。
她們和她們生的孩子一樣，心裡不舒服，什麼美味佳餚吃到嘴裡都沒滋沒味。
可是，他們又明白，庶出本來就低嫡出一等。
明白歸明白，到底意難平。
陸明珠神情自若，心情很好地用公筷給陸父挾菜，評點剛才送上的佛跳牆，“比我之前在閩菜館吃得更鮮美，舌頭都快掉了。”
陸父輕笑，“你不想想香江大酒店的創始人是誰。”
賀雲是最大股東，他一向鍾愛閩菜，香江大酒店的管理人員自然投其所好。
正說著，酒店經理親自送上名酒，不等陸父和陸明珠開口，他便恭敬地笑道：“賀先生聽說陸小姐和陸先生在這裡開除夕宴，闔家團圓，不方便打擾，特地吩咐我送上剛從法國運過來的紅酒，很適合女孩子小酌，請諸位品嘗。”
陸明珠驚訝道：“契爺也在？”
“是的，陸小姐，賀先生也在酒店裡舉辦家宴。”酒店經理態度特別好，眼裡帶笑。
陸父聽完就對陸明珠說：“你去打聲招呼再回來。”
陸明珠點點頭，起身隨酒店經理過去。
剩下幾桌人面面相覷，除了陸父和陸平安，祖孫倆十分淡定。
陸長根在金鑽行內經常招待定制鑽石的各個貴婦，常聽她們八卦，消息比其他人靈通一些，突然道：“賀先生？是南洋首富賀雲賀先生嗎？明珠喊他契爺？怎麼回事？”
是啊，怎麼回事？
所有人都很好奇地看著陸父和陸平安。
抓耳撓腮，很想知道答案。
香江是英國人的殖民地，他們初來乍到，雖然遇到許多老鄉，但生活環境不一樣，在香江的地位遠不如在上海那般崇高，再加上陸父除了陸平安以外，任何交際場合都不帶姨太太和庶出的子女，以至於他們接觸不到身份最高的那些人，自然不知許
多消息。
陸長齡倒是隱隱約約聽人說過南洋首富賀先生在香江認了一位幹女兒，據說此女曾是賀先生的救命恩人，但沒想到會是陸明珠！
陸父慢條斯理地吃著佛跳牆，“你們沒聽錯，明珠新認了位幹爹，就是賀雲先生。”
凡是知道賀雲身份的人無不露出羨慕神色。
何止羨慕，簡直嫉妒！
那可是南洋首富，家族勢力、財富無不遠在他們陸家之上。
有點後悔沒討好陸明珠。
陸平安淡淡地瞥了他們一眼，端坐在陸老太太的手邊吃飯，神色平靜，舉止自若，行動間頗有陸父的風範。
